药王峰的诸位医修虽然修为不算精深,可医者自然是一心为人,即便他们确定温静急需碧水鲛珠救命,但他们也同样可以确信燕枝现在离不开碧水鲛珠。 那小医修一开口,他们还在沉思应该怎么办的脑子瞬间变清醒过来,也纷纷开口为燕枝鸣不平。 “即便要用碧水鲛珠为你这位小徒弟解毒,也断然不能取出燕师侄体内的碧水鲛珠。” “要救一人的性命,便要害了另外一人,仙君,这么多年你的冷血真是从未变过。” 诸人之中有一人性情耿直,这样的宗门密辛竟也脱口而出,华渊的神情有一瞬变得极为难看,但那人也不再多说,只是回到燕枝的身边去了。 事情闹成这个地步,谁也不知如何是好。 燕枝没想到这小医修会替自己说话,费力睁开眼投以一个感激的目光,没想到那小医修立即悄声斥她:“你少动弹,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梳理内息,乱得如同一团麻花,还有闲情逸致睁眼。” 这医修声音好听,便是斥责人也显得温柔。 真是个管人精,却不知为何叫燕枝有些阴翳的心情明朗起来。 今日就是话本子里的一场死局,她不想白白地交出碧水鲛珠,却也不想把这个东西留在这里——温静是个什么人物她已经略有体会,话本之中所有她想要的东西最后都会到她的手里,得不到的东西就往往没有好下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在记忆之中,碧水鲛珠她今日确实没有交出去,温静也有别的大罗神仙相救保住了小命,但温静的蓝颜祸水却记恨在心。 后来燕枝经脉寸断成了废人,温静的那些个蓝颜便设计将她抓了,硬生生将碧水鲛珠从她的灵台内府挖了出来,然后弃之若履。 他们要碧水鲛珠又没甚用处,不为别的,就为了羞辱践踏燕枝,给他们的心上人出气。 所以思前想后,燕枝并不打算要这颗给她带来无数屈辱痛苦的碧水鲛珠了,她另有别的办法护住自己,却决计不会让温静拿她的东西拿的那般轻松。 打温静一顿定然是不可能的,那就好好学学温静的本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温静是个喜欢装模作样的性子,明明想要这颗碧水鲛珠,也想要让自己处于一个道德制高点,叫旁人把东西拿了出来还要被她踩在脚下,又惯喜欢利用华渊对她的无条件偏爱来达成目的。 那今日燕枝就让她当真不情不愿地把这颗碧水鲛珠给她咽下去,而华渊出于对温静的偏疼,又绝对不会反对。 须知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明码标价,她既然敢要,便要付出代价。 那小医修似乎察觉到燕枝心绪波动,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子,甚是不赞同地说道:“你怎么这般不安分,又打算作甚?” 燕枝实在无力开口,好在灵气还有些许能用,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给这小医修传了道音,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位师弟,你可有什么丹药,不必能疗伤,且叫我如今能好好开口说话,一刻钟也成。” 那小医修头上戴着帷帽,燕枝看不见他的神情,不过大约能够感觉到他很是无奈,片刻之后便又掏出一颗丹药,塞进燕枝口中:“今日大伤,日后得好好将养着,少这般任性。” 燕枝点了点头,那丹药很快就从口中化开了,药力飞快生效,不过眨眼间,燕枝就感觉自己能睁开双眼,好好说话了。 只不过她浑身其他地方还是疼的厉害,只能这般躺着,配着她满身满脸的血迹,很是可怜。 华渊那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燕枝也不在意他想什么,她轻声开口,声音沙哑虚弱,不过也勉强吐字清晰,更显得苍白无助。 “师尊的意思,弟子已经明白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尊既然要弟子交出碧水鲛珠给小师妹救命,父命不可违,弟子照做就是。” 燕枝面无表情,配着她满脸的血,那双因为虚弱而显得黯淡无光的眼宛如微弱的烛火,下一秒便要被吹灭。 华渊的目光猛得一缩——他没想到燕枝答应的这般干净利落。 他亲手抚养燕枝长大,熟知燕枝何等性情,自然知道这事儿燕枝要受多少委屈,也猜到以燕枝的性子多半倔强不肯同意。 他方才还在心中想自己一会儿要多费些口舌好好劝她,却没料到她同意了,同意地这般干净利落,甚至称得上是割裂似的决绝。 华渊怕燕枝对自己生怨,他自认为自己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可他看清燕枝眼底甚至连怨气都无,便好似浑然不在意一般,还是觉得心底猛然一痛。 带回温静……到底是伤了师徒情分了。 可无论华渊如何想,燕枝都不会知晓他心中想法,便是知道,恐怕也并不在意。 而燕枝这话一出,周围之人忍不住拿愤怒的目光去看华渊。 燕枝言语之中处处恭顺,却叫人听得委屈不甘,她是青云门的天之骄子,什么时候要受这样的委屈? 众人心中这样想着,便不由得生出对华渊的愤怒来,对温静就算并无恼怒,也多半会有些恨屋及乌的迁怒。 仗着可怜便拿捏舆论,可不是只有温静一个人会。 燕枝吃一堑长一智,多亏了温静“言传身教”,如今她也会了。 周围众人自然惊呼:“大师姐不可!” 但燕枝的手已经在灵台内府之上,不过轻掐几个指诀,那一颗碧绿莹莹,水光凌凌的碧水鲛珠便出现她掌心。 燕枝是半躺在那小医修怀中的,那医修也怕她难受,几乎整个人半跪在了地上,燕枝墨发凌乱,血衣斑驳,竟也有种“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的凄美绝艳了。 人素来是心疼弱小可怜的,燕枝往常强大可靠,如今乍然露出这般虚弱无助的模样,一个个更是加倍心疼。 而温静偏生就有这般拿捏时机的本事,在此刻悠悠转醒,看清面前局势之后,也是气若游丝地痛呼:“大师姐不必如此……我……我如今废物一个,不必救我……”
第6章 暂离万剑崖 温静掐着点儿醒了,想必是听在耳中,发觉事情脱离掌控,忍不住急了。 她要碧水鲛珠,却绝对不是这般境况——现今人人都知道燕枝体内灵气紊乱,靠碧水鲛珠蓄着一口气,这碧水鲛珠若是当真给了她,旁人心中还不知要如何看待她。 温静苍白着脸,一面大义凛然地说道:“此物与师姐性命攸关,断然不可给我。” 燕枝躺在小医修膝头,瞥了一眼温静。 她在梦境之中见过温静几百回,对她早已熟悉不已,不过如今应当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燕枝便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那在梦境之中逼死自己几百次的罪魁祸首。 温静确实生得乖巧,虽然与自己五官极为相似,但两人的气质浑然不同,此时面色苍白,嘤嘤而泣,我见犹怜。 和梦境之中一模一样,惯会落泪,一落泪便惹人心疼的很。 她哭得梨花带雨,却还是要执意开口,很是一副大义凛然、决意牺牲的样子:“大师姐和师尊皆不必顾念我,自然是大师姐的身子要紧!” 燕枝想说话,这小医修又掏出一颗药丸子来,往她口中一塞,将她剩下的话噎了回去,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此事乃是仙君所求,燕师姐做弟子,自然没有反驳的道理。此事与你求不求皆无干系,倒也轮不到你置喙。” 他语气淡淡,但话语可毫不客气——他那话说的再难听些,便是燕枝与华渊说话,与你温静何干?宗门最看重秩序,师门长幼有序,这会儿还没有温静说话的份儿。 华渊似乎被他这话给刺着了,双唇一动,大约是有话想说,便见燕枝抬头,那一颗碧水鲛珠便脱了她的手,飞快地往他的方向飞来。 华渊下意识地去接,便看到那头失了碧水鲛珠的燕枝脸色陡然苍白下来。 她口鼻之中果然有血流出,浑身经脉更是疼痛不已,不过那小医修的丹药属实好用,燕枝仍然身有余力,那些灵气和杂质都还算安稳,没有狂躁暴动到她承受不住的地步。 燕枝睁着眼,看着华渊,一字一句地说道:“弟子失了碧水鲛珠,重伤难愈,小师妹新入门,诸事繁多,弟子恐怕难当万剑崖大师姐之责,还请师尊对小师妹多多关怀。” 华渊被接踵而至的惊惧压得喘不过气来,察觉出她这决绝之意,顾不得将碧水鲛珠给温静服下,下意识问道:“你这是何意?” “弟子病体沉疴,又失了碧水鲛珠,自然不肯坐以待毙。” 燕枝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不再看华渊了,她嘴角有血不断往下流,却还是努力地看向旁边的几位宗门长老。 “青云门万剑崖燕枝,今日请愿暂离万剑崖,贯清仙君首徒之责暂请另外几位同门师弟妹代领,前往药王峰拜入药王峰峰主丛乐医仙门下,修习……” 燕枝说得已经万分费力,说到这里,只觉得嗓子发痒,轻咳了一声,却没料到又喷出一口血来。 华渊那头哪里顾得上温静? 他的眼都似乎被那满目的红给浸透了——华渊看着燕枝从十岁的脆弱无助长成至今的独当一面,其中情分深厚自不足与外人道,纵使他一直觉得自己有不得不一定要保住温静的缘由,可今日看到燕枝伤重如此,心中悔意仍旧宛如惊涛骇浪。 华渊手上捧着那颗碧水鲛珠宛如捧着一团火,只恨不得从未有这般一个物什。 “不许!” 华渊目眦欲裂。 “……修习太素心经,重铸肉身,再登仙途。” 燕枝满目平静,似乎听不见华渊那近乎癫狂的惊怒,终于将盘桓在自己心头许久的那个念头说了出来。 碧水鲛珠她是不要了,但命她还是要的。 太素心经是药王峰峰主医仙丛乐的绝学,入门就可重新锻体、重塑肉身,燕枝如今的情况,修炼太素心经再好不过。 太素心经修炼条件苛刻,必要冰水灵根,修炼过程极为磨人,入门更是难上加难,除了丛乐自己,修成的竟是一个也无。 丛乐麾下几个亲传弟子,皆在入门的时候就跌了跟头,只能转修其他医经,丛乐绝学无人可授,早就愁得白了头。 当初华渊带燕枝回来的时候便测出她是冰灵根,与太素心经极为契合,彼时丛乐就不计前嫌找华渊商量过此事,甚至表明自己可以与华渊同收一徒,但华渊不舍得放人。 而且那个时候燕枝已经剑道入门,她是天生的剑修,对医修不感兴趣,丛乐也不能强迫她,只得作罢。 彼时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掌门才会在再三考虑下拿出碧水鲛珠这等珍宝为燕枝安身。 身有杂质一直是燕枝的心病,从前从未考虑过修炼太素心经,是因她并不觉得此事阻碍修炼,可如今凝结元婴受阻,纵使有碧水鲛珠也毫无帮助,她不得不重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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