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触手纠缠间的缝隙,仿佛烛火一般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光。 她怔然一瞬。 近在眼前的森白獠牙唤回了晏青棠的神思,她手腕一转间重剑已现于手心。 如金如玉的剑身横于眼前,晏青棠咬牙冷嗤。 它不是爱吃吗? 那就让它尝尝这雷打的剑有多硌牙。 可还未等她动手,腰间忽的被什么东西缚住,她垂头,便见到了一条眼熟的绳子。 甲板之上,向晚忽然抬手掐诀,缚仙绳被她祭出,仿若灵活的蛇一般见缝扎入,牢牢地缚住了晏青棠的腰身。 她用力的抓住绳索,阻住了晏青棠的下落之势。 连亭已经冲到了鬼蛸近前。 他面色惨白一片,头一次觉得自己离失去如此之近,连呼吸间都多了些腥甜的气息。 他握着剑柄的手青筋凸起,一剑接一剑的斩向那片蠕动着的触手,拒霜剑光也随之而至,二人合力之下终于撕开了一道缝隙。 向晚眼疾手快的变诀,操纵着缚仙绳带着晏青棠豁然脱出。 鼻间难闻的臭气终于淡去,晏青棠懵懵的被拉回了甲板之上,还未来得及说话,整个人便被大力的箍住。 连亭风一样的刮到她的身边,抬臂将她拥进了怀中。 晏青棠能感受到他在发抖,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只是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 “晏青棠。” 她的心忽然颤了一下,动了动唇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像根木头桩子一样愣在原地。 连亭箍着她,感受着怀中真实而灼热的温度,他几乎死去的、冰冷的躯壳这才渐渐回温,重新活了过来。 他俩在这里岁月静好,替他们负重前行的陆闻声和时岁却是满头黑线。 陆闻声和时岁挡在他们身前,剑光宝器逼退不断袭来的触手,保障那俩货的生命安全。 努力干活的时岁实在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斥责连亭:“生死关头不许耍流氓!” 晏青棠:“……” 她蓦地回过神来,费了点力气才推开了连亭,颇有些尴尬的理了理头发,浓重的夜色掩盖了她面上的红晕,她故作镇定的先转头道了声谢,而后才出声。 “我有办法脱险了。” 时岁百忙之中投来诧异的一眼。 晏青棠的主意一般都挺馊的,听上去就是完全不靠谱的样子,时岁尝试着放弃脑子来揣度她。 “你想怎么做?”他目光看向恨不得把自己粘到晏青棠身上的连亭,“让你亲爱的阿朝师弟用拥抱感化鬼蛸?” 被贴脸开大的连亭:“……” 他面上毫无波澜,内心只一个念头。 ——真怪不得江云淮那厮要用毒丹炉罩他。 原来是怕他的嘴毒到丹炉,所以选择先下手为强啊。 他琥珀色的眼平静的落在时岁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时岁总感觉他骂的很脏。 无辜被怼的晏青棠恨不得一脚把他踢飞,又看在他任劳任怨当肉盾的份上忍了下来。 “你们再看看那鬼蛸。”晏青棠指尖遥指,“它一直在那里。” “它不在那里,还会在哪里?”苏群玉听了满头雾水,“难不成在你的肚子里?” 晏青棠:“?” 她思路再度被拉跑偏,盯着甲板上断裂的触手还真的认真沉思了一下。 炭烤章鱼足,蜜汁鱿鱼须? 她果断拍手:“等会烤给你尝尝!” “婉拒了哈。”苏群玉一脸冷漠,“生死关头不许讲冷笑话。” 一旁的陆闻声顿觉头痛,只觉得应该是生死关头不许讲废话才对,他受不了的扶额,试图将话头拉回正题:“晏道友方才所言是为何意?” 晏青棠这才将注意力转了回来。 “你们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这可是让西域诸宗都费尽力气才封印住的鬼蛸之母,我们一群元婴境上蹿下跳,甚至站在在这里说了半天废话,竟然还好好活着?” 连亭随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细细打量一番,也发现了不对劲:“与其说他的触手是在‘捕食’我们,倒不如说是在无规律的挥动……挣扎?” 鬼蛸的狂躁或许不是针对无法进食,而是它本身的状态就不太对。 那么事情便又回到了晏青棠一开始的那句话。 ‘它一直在那里。’ 晏青棠抬眸,目光落在鬼蛸没在水中的下半部分肢体上,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点隐没于触手之下的微光。 “我觉得那个‘封印阵’很有能没有完全被破坏,残留的阵法之力依旧围困着这鬼蛸的半身,才使得它一直在原地‘挣扎’。或许我们将封印阵法修补完整,就能重新将它镇压下去。” 撑了这么久,众人灵力损耗严重,若在耽误下去,必真的如了那面具人的愿。 “死无葬身之地”。 更何况背后还有那许多凡人。 此法,大概是他们最后的生机。 她的扫过黑黢黢的水域:“你们留下来护船,我下水补阵。” 苏群玉本就被面具人所伤,若要让他去,和叫他去死没什么分别,纵观全场,能担此重任的非她莫属。 这显然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又经过方才那一遭,连亭第一反应就是扣住她的手腕,生怕她不管不顾往下跳。 他开口:“我来。” 这话出口他就反应过来自己犯了蠢,自己对符道一窍不通,就算下去了也是于事无补。 连亭面色骤然又白了几分,失之复得的喜悦早已散去,只剩下了满心的无能为力纠缠着他的身躯。 他觉得自己还是拦不住她,就像曾经那么多次一样。 她不愿意看着无辜的人在她眼前死去,这一点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这是晏青棠想做的事,或者说这就是她的“道心”。 他没有办法去阻拦她循着自己的心去成为更好的人,就算有办法,他也不能这样去做。 这样不对。 而且做了,她会生气。 连亭握着晏青棠的手微微用力, “我和你一起。”他忽然道。 既然知道无法拦下她,那便跟在她的身边。连亭上前几步,生怕晏青棠拒绝一般补了一句:“补阵总要*安静的环境,我为你护法。” 晏青棠想拒绝的话在齿间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翠微斩开交缠的触手,二人一同踱到了船身边缘。 “等等。”女孩子温婉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些许气虚。 鬼蛸之毒名不虚传,纵然叶眠秋及时吞服了丹药,方才又逼出了部分毒性,却还是觉得四肢百骸浸透了寒气,向晚便扶着她站起身子,慢慢的来到晏青棠和连亭的面前。 “这鬼蛸之毒性寒,并且会侵蚀灵力,”她喘息着摸出一只玉瓶,“这是化毒丹,一定程度上能抵御毒性,提前服下。” “若有危险,切不可逞强,立刻回来,我们再另想办法。” “还有。”叶眠秋忽的展臂,轻轻环住晏青棠,低声道,“谢谢你。” 一侧的连亭:“?” 他淡色的唇蓦地抿起,忍了又忍才没动手将自家师姐从叶眠秋怀中撕出来。 好在叶眠秋不像他那般会耍流氓,只抱了一下便松开了手,晏青棠朝她点了点头,便同连亭一起服下了化毒丹,跃入了水中。 有仙光护身,黑河之水不侵分毫,二人轻盈的向下游去。 厚重的水流隔绝了外界的响动,世界瞬间归于寂静,浑浊的黑暗中只剩下了水域深处的那丝光亮。 现于水面上的触手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这水面之下也不逞多让,无数肢体密密麻麻的绞缠在一处,时不时的扫向晏青棠二人,带着万钧之力刺破水浪。 起初她们还能鬼鬼祟祟的擦边走,可随着越潜越深,不可避免的要直面鬼蛸的本体,多次闪避下来,晏青棠渐渐的感到吃力,若非她的灵府较常人而言本就更加宽阔,绝撑不到这时。 鬼蛸的状态也越发焦躁,巨大的身躯在水中左冲右突,撞碎了防御符箓,重重的击打在了晏青棠的后肩之上,凸起的尖刺刺破了她的衣衫,也勾下了她的大片血肉。 鲜红的血瞬间弥漫开,刺骨的冰寒流入奇经八脉,气血滞涩,灵气也被碾压吞噬,再也无法凝聚。 护体仙光紧接着破碎开来,冰凉的河水瞬间浸透全身,血腥气也刺激到了鬼蛸,粗壮的触手蠕动着绞住她的躯体,力气大到几乎将她碾碎成泥。 浑身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似乎随时都会断裂,剧烈的疼痛让晏青棠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肺里的空气迅速消耗殆尽,她呛了一口水,几欲窒息。 晏青棠咬了咬舌尖,努力保持着清醒,指尖荡开一丝微弱的仙光。 ——这是提前服下的那枚化毒丹发挥了效用,药力流入经脉,正与那股极寒之气殊死搏斗。 再撑一撑,等药力战胜毒性,灵气便能恢复了。 晏青棠告诉自己。 她习惯了一切都自己去抗,却未想过会有人替她荡出一道剑光。 那是点苍剑中最美的一剑。 “云端月” 晏青棠怔然的睁大了眼。 黑河之上,厚重的云层散开,露出那轮极美的圆月,霜白的月华如匹练般倾泻而下,散入河水中。 极轻盈柔美的剑光袅袅而至,吻上了那只触手,猩红的血液四散,紧接着,晏青棠的身子蓦然坠落,跌入了温暖的怀抱中。 连亭荡开的仙光逼离了冰凉的黑河之水,求生的本能让晏青棠紧紧勾住连亭的脖颈,如获新生般的大口喘息着,几欲炸掉的肺腑闷闷的钝痛,脊背上的伤也不断的刺激着晏青棠,她克制不住的低哼几声,眼中蓦地泛起了泪花。 连亭心头一颤。 方才鬼蛸的突然暴动,也让他被迫和晏青棠分离,好在他及时摆脱了触手的追击。 他抖着手拭去她面上泪痕,带着一丝后怕,低不可闻的唤了一句:“阿棠……” 她浑身湿哒哒的,低垂的眼睫之上是浅浅的一层霜,裸露的肌肤透骨的冰凉。 几乎是下意识的,连亭更加用力的环抱住她,他的温度顺着紧紧相触的肌肤蔓延到她的身上。 或许是化毒丹的药效渐渐占了上风,也或许是连亭的怀抱太过灼热,晏青棠几乎冻僵的身子逐渐回温,她轻轻喘着气,仿佛冻坏了脑子:“我要出家。” 连亭:“?” 连亭:“???” 大彻大悟的晏青棠痛哭流涕:“我要是有明禅那个龟壳佛光护身,我何至于此啊——” 连亭:“……” “学佛光这个事,其实也不一定要出家。”他尝试着劝阻,附在晏青棠耳边发出恶魔低语,“我们可以把明禅绑起来,让他教你,他若不肯就范,就吊起来抽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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