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拂袖:“我敬你剑君之名,可总要分个是非黑白——你这弟子不仅平白污蔑我宗与魔族勾结,更是杀了我碧华宗宗主,你还想带她离开?” “包庇杀人凶犯,你是想对我碧华宗宣战吗?你担得起、青山宗担得起挑动人族内战的罪名吗?” 他这是打算以“大义”逼的容潋屈服,交出晏青棠和江云淮。 容潋睨了他一眼。 “青山宗自然担不起,剑君容潋也担不起。”他在太上长老微微缓和的面色中轻笑一声,“可容潋担得起。” 腰间垂坠着的,代表青山宗剑峰峰主的长老令被容潋摘下,五指碾动间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他握着九曜生:“现在,我只是容潋了。” 所以,今日没有人可以阻拦他带走晏青棠和江云淮。 一个能轻易破开护宗大阵、至少是炼虚后期的剑君,他若想走,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拦不住他。 太上长老脸色蓦地难看下来。 可不管是青山宗的剑君,又或者只是容潋,都不该为恶人背上骂名。 冷凝的气氛中,晏青棠忽然开口。 “我给你是非黑白。”她缓缓道,“日前借由人躯踏上浮空岛的那个魔族——找到他,江玄微到底有没有勾结魔族,他落得这个下场是不是咎由自取,自有答案。” 那个魔族可以说是众弟子们的噩梦。 也是他让他们第一次直面了死亡,失去了同门。 提起蜡鬼,谷长老霎时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何意?” “我说的不够明白吗?江玄微和蜡鬼勾结,入浮空岛,杀赵松禾,又欲取我灵根——他追击蜡鬼根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听晏青棠这番话,谷长老只觉得荒谬至极,可江云淮却蓦然呆住。 他想到了赵松禾,想到了他临死之前握着自己的掌心,放进来的一只染血的纸鹤。 他只以为这是遗物。 他也曾疑惑赵松禾为什么将纸鹤留给他,明明苏群玉也在他身边。 可现在他忽然想明白了。 或许正是因为赵松禾发现了蜡鬼和江玄微有勾结。 所以他不再信任碧华宗的任何人。 只有他不一样。 他叛出碧华宗,和江玄微之间不死不休。 江云淮颤着手:“师妹。” 那枚依旧带着血腥气的纸鹤送进了晏青棠的手中,几乎是同时,晏青棠便察觉到了符的气息。 她指尖轻点,灵气便乖顺的融进了纸鹤之中,沿着特定的走向绕过一圈。 下一刻,虚空中骤然大亮,宛若水面一般荡开层层涟漪。 这是一道“转影符”。 很偏门的符箓,没有什么攻击力,但却可拓印人所见之景。 这也是赵松禾最后留给他们的礼物。 虚空中蓦地暗了下来,现出一些熟悉的景色。 这是那一日,碧云天的小巷之中。 蜡鬼嬉笑着靠近赵松禾:“你这张脸我很满意哦。” “嘻嘻。” 画面中的赵松禾被反复扼住了脖颈又松开,戏弄的奄奄一息,伏倒在地。 有苍白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尖锐的指甲划破了他的面皮。 “我要把它剥下来咯。”蜡鬼在他耳边喃喃。 肌肤被剥离的剧痛中,赵松禾已然模糊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他就站在小巷的尽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赵松禾以为自己得救了,他拼命的推开蜡鬼,奔向了一个更恶的修罗恶鬼。 他听见江玄微说:“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恶趣味,尤为钟爱人皮。” 蜡鬼却笑:“许久不久,你还是这么会装腔作势,这般风雅之姿——谁又会想到你是一个为了宗主之位弑师的刽子手呢?” 蜡鬼在江玄微陡然阴沉下来的面色中大笑出声。 “云昭雪……知不知道是你杀了她的父亲呢?” 画面的最后,是江玄微缓缓露出的微笑。 “她当然不知。” “因为我在她知道之前把她给杀了。”他毫不愧疚的嗤笑,“为了我的大道。” “别玩了——快进他的身体,我带你上浮空岛。” ……画面结束。 浮空岛上只剩下了一片寂静。 鸦雀无声中,江云淮一阵晕眩。 所以江玄微是踩着他外祖父的尸骨,得到了宗主之位,又杀掉了她阿娘永绝后患。 美其名曰“杀妻证道”。 若不是他逃去了青山宗,怕是他的性命也已不保。 他颤抖着弯下了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满口酸涩,动了动唇却只发出了破碎的几个音。 “外祖……娘。” 晏青棠霎时扶住了江云淮摇摇欲坠的身躯。 她抬起眼。 “宗主?”她露出讽笑,“好一个宗主。” 太上长老面色难看至极。 今日在场的弟子没有上百也有几十,都尽数将江玄微的丑态看在了眼里。 他蓦然想起是自己推举江玄微上位,也是他在云昭雪死后力排众议保下了江玄微。 江玄微现在做出了这种事,岂不是说他已经老眼昏花到识人不清? 太上长老霎时间只觉得自己颜面扫地,看向催动转影符造成这一切的晏青棠时不禁带上了一丝恼意。 他看着晏青棠三人逐渐离去的背影,终是不甘心让挑露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安然无恙的离去。 太上长老忽然道:“你们两个可以走,但江云淮不行——他是我碧华宗的人,又逢他父亲新丧,自当留下。” 这话宛若晴天霹雳。 江云淮叛宗之名人尽皆知,所以光风霁月的江玄微不能有这样一个儿子。 故在他的示意之下,除了一小部分长老之外,碧华宗中的大部分弟子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此刻被太上长老戳破,人群霎时震惊。 江云淮面色麻木的迎着众弟子各色目光,已经没有了力气再做辩解,一句“好,我留下”到了嘴边,却被晏青棠按了回去。 晏青棠绝不可能让江云淮独自留下,容潋也不可能抛下他。 “他何时变成碧华宗的人了?青山宗飞仙阁中清清楚楚的刻着江云淮的名字,他就是青山宗的弟子。” 太上长老蓦地笑出了声:“可青山宗的弟子和不再是青山宗剑君的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凭什么带走他?” 容潋没想到这为老不尊的老家伙给他来这一套,面色霎时一冷。 晏青棠却忽然迈了一步。 老东西可以诡辩胡诌,那也别怪她胡说八道。 晏青棠扯了扯唇角:“谁说我们要带走的是青山宗的江云淮?我师父分明是来接我和我兄长的。” 太上长老只觉得荒谬:“他何时成了你的兄长?” “一直都是。”晏青棠声音极冷,回过头时却是眼中含笑,她冲着江云淮弯了弯眼,低声道,“阿兄,我们回家。” 在冰冷的浮空岛上,在各色打量的眼神中,有一只温暖的手,递到了他的面前。 像是破碎荒芜的心底忽然开出了一枝花。 江云淮面上麻木的神情渐渐褪去,他指尖微蜷,极缓极慢的握住了晏青棠的手。 “好。”他说,“我们回家。”
第79章 “我要做宗主,您有意见吗。” 九曜生微微出鞘,细小的剑气霎时逸散开来,恰到好处的斩落在太上长老身前,削破了他的衣角。 这是明晃晃的威慑。 阻碍在前路的碎石尽数被容潋碾成齑粉,他神色平和的带着晏青棠和江云淮迈步向前。 太上长老垂头,看着自己破碎的衣衫,只觉难堪。 他脚下一动,看上去竟还想上前,却见殷黎忽然踏出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她那双天生便多情柔美的桃花眼已彻底失去了温度,冰冷刺骨的目光落在了太上长老身上。 “师叔。”她低斥,“够了。” 太上长老阴沉的目光霎时垂落到了殷黎身上,如有实质般沉沉压下,冷声质问:“你要帮着这两个外宗之人?” 殷黎面色未见起伏,可垂于袖间的手已然用力到指节发白。 “您当年既然已经逼走了江云淮,现在却又何必非要他回来。” 这话落在太上长老耳朵里,他霎时反驳:“我何时逼迫过他!” “当年江玄微杀害昭雪之后,不是您一力保下他的吗?”殷黎几乎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无声的哽咽着,“明知道昭雪死于他手,却依然一意孤行的将她的死讯压了下来。” 死者仍未瞑目,凶手却依旧高坐楼台,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手上沾染过血腥。 似乎昭雪的一条命比浮空岛上的尘埃还要低贱。 不怪乎江云淮会因此离开。 “昭雪的死我也很遗憾!”太上长老被戳了痛脚,急迫道,“可碧华宗已经失去了她这个炼虚境,承受不起失去另一个炼虚的代价了——否则今日五宗之中哪还有我碧华宗的一席之地?” “何况这是丑闻,为了碧华宗的名声地位,我只能选择保下江玄微!” 苏群玉只觉得自己胸口仿佛压了千斤巨石,难受的他喘不上气。 “名声地位重要,那真相就不重要了么?是非黑白就不重要了吗?”他的声音很轻,却依旧被风送进了每个人耳朵里,“我以为纵容一个杀师杀妻之人为一宗之主,才是对宗门名声的辱没。” 他的身边靠着腿骨断裂的叶眠秋,她抿着因疼痛而泛白干裂的唇,声音都有些哑。 “是不是五宗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是碧华宗。” 只要是碧华宗,就是他们的家。 可当隐藏在富丽堂皇的外表下的那些污浊不堪的秽物现于人前之时。 碧华宗还会是碧华宗吗? 太上长老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反倒是殷黎忽然出声。 “当然还是。” 只是因为锅里落进了老鼠屎,粥其实还是好粥。 她目光落在了江玄微那恶心的尸体之上。 即使他今日没死,明日后日也是要死在她的手上的。 十年之前她境界不如他,杀不了他,可十年后的今天不一样了。 殷黎眼底显出一丝冷厉,炼虚后期的威压霎时绽开,毫不避退的冲向了太上长老。 太上长老立时抬袖,堪堪拂散了这道灵气,他吃惊的打量过殷黎:“你何时破的境?” 十年前她还不过是个化神,十年后居然已经不在他之下了? 殷黎并未应答,自顾自的负手:“我要做宗主,您有意见吗。” 这话似是在询问,可语气却更像是通知。 “师叔,您已经老了,再不破境,怕是该寿尽而终了。”她在太上长老隐怒的神色中露出一个微笑,“你该去闭关了。” 老老实实的呆在洞府里,此生都不要再踏入碧华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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