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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一惊，“老大，你这副身体……” “用不着你担心，”墨林抓住拐杖，眼神冷若冰霜，“今日郡主出事，你我就在这里殉葬。” 侍卫骇然变色，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忙转头收拾东西，随后干脆套了马车，朝着庙山飞奔而去。 马车迅速驶离寨子，庙山高耸的山尖上几乎蒙上一层霜色，在夜色之中宛若巨大阴影，触目惊心。 马车的速度很快，侍卫不要命地挥动鞭子，墨林忍着咳嗽，一手死死抓住拐杖，眼中怦生后悔。 原来昨日，平阳是来告别的。 原来昨日，自己只要挽留，她或许就能留下的。 原来…… 原来，是我将她逼到了这样的境地。 墨林痛苦地闭了闭眼，被巨大的悔意淹没，满口苦涩。他沉下心来，抓住膝上的布料，哑声道：“再快点。” 马车再度加速，风驰电掣般奔着庙山而去。 诸葛向柏匆匆下了山，夜幕降临，地面有些暗，他到底还是年纪不小，视线不如年轻人利索，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 却在这时，他忽然看见一辆马车从身边呼啸而过，马车掀起的寒风让人头皮发麻，他忍不住倒退一步。待那马车飞过，诸葛向柏才终于反应过来，那不是他们的马车吗？ 这马车除了平阳，根本没有人动用，有谁会用？ 诸葛向柏先是一呆，脑海中迅速划过一个人名，心口顿时放下了许多，“是你……唉。” 他摇摇头，心情也不知是该无奈，还是该放松。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夜色越来越冷，雪花越来越大，山崖之下几乎漆黑一片，侍卫下崖几次，却根本看不见人在哪里。 而平阳也仿佛失了声音，不再回话，这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雪花纷纷扬扬，覆盖了每个石台，平阳的身上也被雪花扑满，手掌的伤口几乎冻出冰晶。 她不是不想出声，而是无法出声了。 这么久了，为了墨林的事情她一直绷紧了心神，如今终于将事情办成，她终于放下心来，却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走。 这样天寒地冻的夜色，她在那崖下挂了三个多时辰，也几乎将浑身体力耗尽，此刻手臂跟双脚都失去了知觉，就连呼吸都在扑簌急促的风雪中变得麻木，两眼愣愣地凝视着前方的黑暗、无边的深渊。 我是不是快死了？ 可我还没看见墨林痊愈呢，哪怕是他在痊愈之后还是不喜欢我，要远离我，那也没关系，至少……至少让我知道，我已经救了他。 可他现在在干什么呢？这样深的夜，他吃饭了吗？是不是没有我的靠近，他吃得更顺心了些。 到了这种时候，她心里想的还是墨林。 背靠着的墙壁越来越凉，皮肤上仿佛有几分热了。这样冷的天，怎么会热呢？ 平阳有些晃神，忽然想到有人说过，一个人若是要被冻死的时候，是会感觉到热的，那是身体最后的余热在发挥作用，在同这个世界道别。 如今，也到我了吗？ 平阳哑然一笑，眼泪也流不出来，眼睛嘴巴都干涩得要命，呼吸都怕会割伤了脖子。 墨林，墨林…… 第493章 生死诀别 山上细石滚落，掉在了她的脚边。 平阳僵硬的脖颈慢慢抬了起来，只见一道黑影在对立的平台上停留，猿猴般攀着滑溜的石壁，似乎在寻找落脚的地方。 那是谁啊？ 平阳已经看不清了。 耳边似乎传来了墨林的声音，她勾了勾唇，缓缓闭上眼，“也好，在这最后时刻，叫我听听他的声音……够了，足够了。” 那黑影重重地咳了声，带病的身体狡猾如狐，不顾一切朝着下方跳来，要将之拽着一条细绳，看得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墨林。 就在刚刚，墨林突然带人出现在山上。他脸色铁青，看着束手无策的侍卫没有一个字，那森冷的目光却让所有人一凛，条件反射地嫌弃了曾经被他甩鞭子的时候。 墨林是来救人的，没有时间去斥责他们，直接将绳子套上了自己的腰，先寻了个雪少的平台，二话没说就跳了下去。 侍卫们吓了一跳，慌忙抓住绳索。 而墨林不愧是宣城王府中第一侍卫，他落地之时目光一冷，脚尖狠狠跺入石中，半个脚掌都陷在了石缝里，身体轻轻松松地就稳住了。 旋即，他立刻将目光投向别处。 “老大，郡主大概在右边。” 大概？ 听到这两个字，墨林的脸色又黑了下去，而后朝着右边看过去。谁料右边黑黢黢的，压根就看不见一个人影，墨林慌忙喊了平阳，可不论自己怎么喊，那里都没有声音传来。 就仿佛，这里早就没有了人。 墨林心口狂跳，视线死死扫过每个角落、每处平台，突然从地上抓了把石子，朝着每个平台的边缘丢了过去。 石子撕开风雪，砰砰撞上边缘，墨林侧耳细听，在那砰砰声中，有一道独特的声音。 那声音有些比其它方向都轻微许多，仿佛打中的不是石头，而是更加柔软的东西。墨林眼睛一亮，视线猛地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高声说：“火把！” 跟随而来的侍卫反应过来，立刻点了个火把扔了下去。 墨林接住火把，再往那里看。 只见雪花覆盖之下，似有一片白色的衣角在石台右侧若隐若现，平阳苍白的脸死寂得靠着石头，一动不动。 平阳！ 墨林呼吸急促，再道：“把绳子给我一个，粗绳！” 粗绳已经套成了圈，墨林抓住绳子，再一咬牙，陡然往后一翻，身体蓦地悬空，在悬空刹那瞬间抓住自己站脚的地方，终于看清了平阳的正面。 他矫健敏捷得仿佛从来不曾受过伤般，可紧接着就爆出一阵令人寒毛倒竖的咳嗽声。 昏迷的人眼睫微动，似乎听见了。 平阳想要睁开眼睛，可绵绵不绝的睡意拉着他不停下坠，将那微弱的意识很快又抹平了。 咳嗽声停下来，墨林咽下喉中鲜血，两个月来第一次如此高强度的动作，他竟然有些不习惯了。 上方侍卫看他还挂在崖边，一时胆战心惊，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焦急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众人就见墨林将手中绳套朝前丢出，动作迅疾如风，转头死死抓住崖边的石头，深吸口气，“往上拉。” 找到了吗？ 侍卫愣了愣，没想到速度竟这么快，几乎有些不敢置信。 但平阳熬的时间已经太久了，众人也不敢耽搁，当即将手中绳索猛地往上拽，而后只听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撞上墙壁。 他们低头一看，却见墨林背靠尖锐的石壁，以身作掂，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的头上身上都是雪花，墨林艰难地喘息着，越发衬得怀中人奄奄一息。 众人心下一寒，不敢多想，立刻拼尽全力将人往山上拽。 绳索擦着雪花，将两道沉重的身影抬往山顶。 墨林摸到了一手冰冷，仿佛水花被凝结，满手的冰晶在顷刻碎裂。他低下头，却险些被自己所看到的画面骇得心神失守！ 只见平阳的一臂与半身，留下了长长一条鲜血，那手背与露出的腕上，青紫的痕迹触目惊心，仿佛浑身上下都被石头砸过。 当众人将他们带上去的时候，墨林什么都忘了，只下意识地将人抱在怀里，拿过早就准备好的大氅将人紧紧包住，试图温暖那冰冷的身躯。 “郡主！”他不敢去碰那条手臂，声音颤抖，“你醒醒，你听到我说话吗？我是墨林！” 他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可从前，若是自己这样唤她，她一定迫不及待地回应的。然而这次，扑面而来的寒风与沉默几乎让他肝胆皆惧，“郡……霓、霓裳……” “老大，快带郡主去找神医啊！”侍卫着急道：“神医已经回去给你配药了，有他在，郡主一定会没事的！” 对！ 神医，诸葛向柏！ 墨林陡然反应过来，一时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将人死死嵌入怀中，大声道：“把马车带到山下，快！” 众人兵荒马乱地帮忙，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两人都送下去，直接进了马车，用尽最快的速度朝着寨子中去。 马车里也是冷的，又冷又黑。 月色被乌云掩盖，不知从哪里飞来的苍鹰发出唳叫哀鸣，墨林抱紧了她，想要将自己全身的热量都度过去，可那人却在他怀里无声无息。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竟然会如此悄无声息地躺在自己怀中。 就像是……死了。 他故意拉开距离，故意冷言冷语，故意横眉怒目，可平阳却始终是生龙活虎的。即便是眉间有着疲惫与难过，却始终如挺拔的松站在自己面前。 他从来没有想过，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逼他至此！ “对不起，”眼泪怦然决堤，巨大的悔意顷刻将他淹没，墨林心如刀绞，“对不起，霓裳……你不要出事，求你了，你不要让我一错再错……只要你活下来，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求你……” 第494章“霸王”硬上弓 万箭穿身之时他不怕，被刺客围追堵截之时他不怕，可这个时候，他真真切切地怕了，怕得全身发抖。 “霓裳，求你醒过来……坚持住……” 他慌乱地拨开她一身湿衣，用体温去温暖她的手脚，心脏几乎要跳了出来。 苍鹰追着马车唳叫，赶车人不忍细听，只能拿起马鞭加快速度往寨子里冲。 墨林细细碎碎地说了好多话，他怕自己一停下来，怀中的人就真的去了。马车颠簸得厉害，他的手臂也开始麻了，精神在极速衰弱下去，眼中只依稀看得见平阳苍白死寂的面孔。 但不知何时，这声音也淡了下去。 过了一个时辰，又或者是两个时辰，马车风驰电掣地停住，车厢几乎朝着右方歪斜，赶车人嘶声大喊：“神医！快救人！” 话音才落，诸葛向柏已经从门后飞奔而出，边走边吼：“来两个人将他们送进去，把姜汤火炉都放在一起，再让丫头等着给郡主擦拭穴道……都愣着干什么！” 侍卫让开路。 诸葛向柏走了过去，定睛一看。 马车中，墨林已经昏迷不醒，却还死死抱着平阳，侍卫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将两人分开。 他默了一默，而后大怒，“都这个时候还磨蹭什么？把他手给我掰折了也得给我分开，不然两个没准都保不住！” 一行人这才手忙脚乱地将人往屋里搬。 那苍鹰的声音宛若噩梦般盘桓不去。 墨林有些恍惚，他依稀记得自己已经看到寨子了，可一低头，人却还是在马车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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