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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却还是不得安睡。 她才闭上眼睛，就又听到了一个喊“娘”的声音。 她“啧”了一声，自语道：“不喊妈妈，改喊娘了。” “谁是你娘？拍电视剧呢？闭嘴，别吵我睡觉！” 她骂完之后，对方不仅没闭嘴，反而喊得更大声了。 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不知为何，秋月不再觉得厌烦，反而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她听着一声声悲戚的呼喊，难过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是谁？ 是谁在喊她？ “我是霄儿啊！娘，你不要我了吗？”对方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立刻回答道。 霄儿？ 是了。是她的孩子，霄儿啊！ 她怎么会认不出他的声音呢？她怎么能放任他哭那么久呢？ 他该多难过啊？ 秋月想要睁开眼睛看看贺靳霄，可眼皮好似被粘住了一般，她怎么也睁不开，她着急地回应道：“霄儿，娘亲在，娘亲在这里，你怎么了？可是在外面被欺负了？” “别怕，娘帮你去找回场子！” 对方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更难过了，声嘶力竭地喊道：“娘，你为什么丢下我？” “爹已经走了，我只有娘了，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 秋月听得心都快碎了，她愤怒地叫道：“系统！系统！你在哪儿？快给我滚出来！”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复制了我的数据的傀儡，一定不会被认出来吗？” “为什么这么快就被拆穿了？” 一阵天旋地转，秋月终于睁开了眼睛，也能动弹了。 她揉了揉被压麻的肩膀，思忖道：原来是做梦啊？ 吓死她了。 还以为霄儿真来找她了。 这个梦做得也太真实了，秋月一时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看了看周围。终于想起来，她此刻是在江南的烟花楼里，这是她和系统穿越的第四个任务世界。 任务已经快完成了，她刚才和漂亮温柔的花娘一起，喝了一点酒，庆祝庆祝。 看来是不小心喝多了，睡过去了。 她迁怒系统道：“我做噩梦了，你怎么也不叫醒我？难受死我了。” 说完她才想起来，系统好像休眠了。 至于系统为什么会休眠，她一时没想起来，只记得有这么一件事情。 秋月已经做好了，系统不会回答她的准备，绞尽脑汁地回想，系统为什么会休眠。 可系统居然回应了她。 系统大概是刚重启不久，程序紊乱了，不仅没回答她的问题，还莫名其妙地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把所有的积分都留着，是为什么？” 秋月嘲笑道：“你们人工智能，也会睡迷糊吗？你怎么不太清醒的样子？” 系统依旧没回答她，固执地问道：“你把所有的积分都留着，是为什么？” 秋月怀疑，是不是自己喝多了，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系统才一直在问这个问题。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不是很想告诉系统，起码不是现在就告诉它。 秋月沉默的过程中，系统再次固执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兑换积分？你如果愿意使用积分，我们的任务会简单很多。” “早日完成所有的任务，你就能早日回到现实世界了。” 在一遍遍地询问下，秋月不由自主地跟着系统的问题开始思考。 为什么不兑换积分？ 是为了，是为了换个大的。 “你想换什么？”系统似乎能听到她的心声，紧跟着问道。 换，换什么呢？ 换早点回到现实世界吗？ 不，不是的，她根本不想回到现实世界！ 她要换的——是回到第一个任务世界！ 对，她要回到第一个世界去，她不要回现实世界。 现实世界有什么好？ 爸爸是弟弟的，妈妈是妹妹的。而她呢？她只是一个没人要的拖油瓶，是一个被资本家剥削的牛马，是一个没有休息日的打工吗喽！ 现实世界一点都不好！ 第一个任务世界才好。 那里有悠闲的岁月，有富足的生活，有独属于她的家人，还有……贺知昭。 对，贺知昭。 秋月已经很久没有去想这个人，这个名字了。 因为不敢想。 一想，就心痛，很痛很痛，痛到好似心在滴血，怎么也止不住。 她最怕痛了，她不想痛。 可是她怎么也阻止不了这种痛，怎么也阻止不了。 就好像，她的心被切掉了一半，留在了那个世界。 所以，她要回去，回到第一个世界里。 只有去把那一半的心找回来，重新安进胸口，她的痛楚才能止住。 否则，她就要被痛死了。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系统似乎又一次偷听了她的心声，冷声道，“放弃吧，别再妄想了。你想象中的交易，根本不可能达成。” “你是不可能，回到第一个任务世界的。” …… 秘境里。 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天，可秋月的心魔劫，却丝毫没有渡过去的倾向，整个人的状态反而越来越不好了。 从前天开始，她就一直在哭，在流泪，似乎要把平生的眼泪都流干净。 连筠羽在她周围来回踱了几圈，暴躁地道：“小八这么小的年纪，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伤心事啊 “一个金丹期小境界的心魔劫而已，怎么被她渡出了化神期的难度？”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大乘期以下的修士跨越小境界，只需要经历心魔关，不需要经历天雷劫。只有大乘期以上的，才会每升一个小境界，都需要历天雷和心魔两道关卡，而且心魔劫的难度会增加数倍。 按理来说，秋月只是金丹初期进阶金丹中期而已，又不是金丹升元婴，应该很容易渡过才是。 而且她平日所表现出来的悟性也很高，理应不会被困在金丹境的小小心魔里。 可事情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燕光越这几天的神情都不算好，他嘱咐道：“小八怕是还需要一段时间，你们守在此处也无用，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这里，由我守着就行了。” 众人都知道他说得在理，虽然心下依旧很担忧秋月，但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修仙一途就是这样，不仅充满凶险，而且大半时刻，都只能依靠自己。 跨得过去就生，跨不过去就死。 秋月觉得自己快死了。 准确地说，她是觉得自己没必要活着了。 因为，她的念想，没有了。 从第二个世界开始，她一直攒着积分不用，就是想着，在做完所有任务之后，同系统做个交易：放弃返回现实世界的机会，用全部的积分交换，换取与贺知昭的重逢。 她怀抱着这个渺茫的希望，甚至都不敢在完成所有任务之前，提前跟系统求证，这个交易能不能达成。 就是害怕，她会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那么，希望破灭之下，她就连走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贺知昭身故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处于极度的悔恨、愧疚和思念当中，她只能用这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吊着自己，才能稍微缓解一点心里的痛苦。 为了这个希望，她抛弃了曾经的咸鱼心态，开始兢兢业业地做任务，她放弃了摸鱼养老的生活方式，把所有的积分都攒起来不用。 哪怕她很喜欢第二个世界里，在喻老夫人院子里的日子；哪怕在第三个、第四个世界里，她能过上从前很喜欢的咸鱼生活；哪怕她差点死在黑猎人手里……她都没有花费过一个积分！ 为的，就是把积分留到最后，同系统讲条件。 不管是重启第一个任务世界，让她去重活一次也好，还是让贺知昭穿越到其他世界，与她重新认识也好，或者是让她穿越到贺知昭受伤之前，让她守着护着不让他受伤也好。 怎么都行。 只要能让她再见到贺知昭，只要能弥补她对他的愧疚，只要能再与他共度一段时光。 她愿意用所有的积分，以及返回现实世界的机会去交换。 可是如今，一切都不可能了。 系统的回答，敲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秋月自嘲地想：果然如此。她就说嘛，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情等着她呢？ 世间的幸福之事，从来都与她无关。 与贺知昭的相遇相识相伴，已经是上天给她的额外奖赏了。 她不该再奢求什么的。 没有希望，也就不会失望。 从前，没有贺知昭的时候，她不是也过得好好的吗？ 她一开始做任务的时候，不就是想着在任务世界里摸鱼养老吗？ 如今，她学会了那么多技能，几乎可以在所有任务世界里，躺平当咸鱼了。 为什么她却不快乐了呢？为什么她执意要去追求一个，不能得到的东西呢？ 或许是因为，没有吃过糖的人，不知道糖的甜美，喝着白开水也能感到满足。 可一旦尝过糖的甜蜜之后，就再也不甘心，生活里只有无滋无味的白开水了。 贺知昭，就是闯入她生活里的那颗糖。 她在他身边，度过了那样美好幸福的几十年，又怎么甘心，再去过曾经平淡孤单的生活？ 他不仅是她的糖，更是她的毒，一旦沾上，就再也忘不掉。 秋月沉默了许久，最后在巨大的崩溃下，发出了嘶哑的笑声。 她的喉咙中似乎含着刀片，笑声不见一丝快意，只有浓到化不开的痛与不甘。 “我都没有问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答案？！” “我一直忍着，一直忍着，那么辛苦地忍了那么久，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她恶狠狠地质问系统，“你是不是偷听我心里的话了？你一直在监视我对不对？” “你这个没有道德的破系统！你偷听我的隐私！” 质问完，她又哭着控诉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哄哄我，骗骗我？” “你骗我一下又怎么样呢？你就告诉我，交易可以达成不行吗？” “你哄着我，把所有的任务做完不好吗？为什么要戳破我的幻想？打碎我的希望？” 系统冷冰冰地回答道：“系统不能对宿主撒谎。” 秋月“哈”了一声，嗤道：“你又变成五讲四美的好系统了？你不偷听我的心声了？” 她又哭又笑，如同疯魔了一般。声音中充满了悲戚和绝望，像是深秋凄冽的寒风下孤独的寒鸦在凄楚悲啼，又如冬雪里濒死的幼兽在哀号嘶鸣。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根本，无法回到第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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