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帕传来的温度,让叶长歌回神。 她也没有收回手,任由宁玉书帮她清理:“父亲刚刚是不是很生气?” 宁玉书单膝跪地,蹲在她的身前。 闻言,他替她擦拭手指的动作一顿。 想到叶鹤之方才激动的情绪,宁玉书点头,道:“掌门生气是正常的,他虽然不是长歌姐姐的亲生父亲,但他却是世上对你最好的长辈。” 在他看来,血缘不重要,养育之恩才大于天。 叶长歌能成为今天的样子,是源于叶鹤之对她的悉心教养。 也是因为叶鹤之,才会让她拥有常人无法相比的心性。 这些,都是让叶长歌受益一生的东西。 擦洗完一只手,叶长歌望着他拉过自己的另一只手擦拭,再看宁玉书的容颜时,她的心跳慢了半拍。 也是到了现在,她才发现,一直跟着自己的孩童竟然已经比她高出那么多。 他也比她想象中成长的更快。 在叶长歌的记忆里,宁玉书还是初次见面抱着她的腿不撒手,叫她姐姐的孩童。 可她如今才意识到,不管是小时候的小玉书,还是长大后的宁玉书,一直很会照顾人,也很会观察周边人的情绪。 尤其,他特别会照顾她。 他记得她的喜好,甚至连她喜欢什么样的衣裙首饰都了若指掌。 他们之间,说是她在照顾他,倒不如说是他在照顾她,也是他一直在包容她的坏脾气。 想到叶鹤之,以及他眼里涌现的怒意,叶长歌意识到,她的态度才是令叶鹤之生气的源头。 她垂眸,像是泄了气一般:“我刚刚所说的,所做的,是不是都让父亲很失望?” 宁玉书细心地帮她擦拭着手指,轻笑一声,道:“没有。” 叶长歌:“真的?” 宁玉书:“嗯,掌门生气的缘由,不是长歌姐姐的犹豫和沉默,他只是觉得你过于看重身世了,也过于看重外人的偏见而已。而且,他是长歌姐姐的父亲,对他来说,你是他一辈子的骄傲,他会尊重你的任何决定,也永远不会对你感到失望。” 叶长歌心里一暖:“那我是不是很有福气?” 宁玉书:“长歌姐姐,你不是说过吗?你的命贼好。” 叶长歌早忘记了这话,经他一提,才想起来这是她前几年在九皋对谢神棍说的话:“没想到你还记得。”
第1541章 长歌篇(九) 宁玉书举目,凝视着她漆黑的眼睛:“记得。” 当然记得。 她说过的每句话,可能连她自己都忘记了,但是他会一直记得的。 待擦洗完双手,叶长歌仍旧没有睡意。 一阵晚风吹来,带着些许凉意,也使得她的神智更清醒了。 宁玉书也看出来这一点,他没有说话,只是起身把湿帕丢进水盆之中,转而望着她还没有脱掉的鞋子,问:“长歌姐姐,天色已晚,你还不安置吗?” 叶长歌:“我想喝酒。” 宁玉书:“那我陪你。” 于是,两人深夜去到了展月鸣的院落,并站在展月鸣平时埋酒的大树底下。 想到展月鸣上个月刚酿的杏花汾酒,叶长歌扛着锄头挖了两坛出来,然后带着宁玉书悄摸摸走了。 展月鸣早听到了动静,只是没有出面阻止。 人在发愁或者失意的时候,酒是一种非常好的东西。 它能够麻痹人的神经和大脑,让人失去思考的能力,还能让人把隐藏在心底的情绪发泄出来。 然而,每个人该面对的,醒来后还是要面对。 长歌师妹难得来他院落里挖酒喝,他便当看不见算了。 想到其他只要一想喝酒就往他院落里跑,且大半夜扛着锄头挖酒的同门们,展月鸣便觉头疼。 每个月酿得酒就那么点儿,他们给挖完了,他都没喝多少。 想想都亏。 展月鸣郁闷啊。 当晚,宁玉书陪着叶长歌大醉一场。 等叶长歌发泄够了,直接抱着空了的酒坛睡过去后,他才拎着酒壶,侧目望向睡着的叶长歌,沾着两滴酒的唇边,荡开一抹温柔的笑意。 之后几日,叶长歌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连出院子的次数都比以往少了。 阿厌等人每日都会去跑叶长歌院里坐会儿,陪她说话。 很快,又有一件事发生。 在叶长歌的身世没有被爆出之前,前来求娶叶长歌的男修不少。 而在叶长歌的身世被暴露以后,那些曾经千里迢迢跑来求娶的男修却像是全都死光了一样,一个也不再来。 而天元宗有关掌门之位继承一事也因此搁置。 如此,外界的传言更多了,还说叶长歌这回没有了继承掌门之位的资格。 甚至乎,在那些人的嘴里,叶鹤之成了一个什么都不知晓的人,也是时至今日才得知叶长歌的身世。 叶鹤之对此统统不理会。 这日,叶鹤之正在处理事务,就听弟子来报,说是有人前来提亲。 而对方求娶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现如今声名狼藉且被推到风口浪尖的叶长歌。 对方许的,还是正妻之位。 看完拜帖后,叶鹤之冷笑,让弟子出门把人迎接到广场。 五位长老也在。 大长老一针见血:“趁人之危。” 尹匩对此次前来求娶的人有些印象,可又一时想不起来,只觉得对方的名字耳熟:“潘冲?” 三长老:“就宗门以前的弟子,那个老想杀了清辞,还老围绕着长歌打转儿,却始终被长歌嫌弃的。” 四长老:“听说他继承了家主的位置。” 五长老眼露讥讽:“我该夸他专一深情吗?”
第1542章 长歌篇(十) 专一?深情? 确实。 外界不明真相的群众,都会这么夸赞潘冲。 说起潘冲,大家之前或许不会有任何印象,毕竟云洲大陆出色的男修女修太多,压过他的人也太多。 可是这一回,潘冲的出现,会在云洲大陆扬名。 男修们会说:潘冲真傻,堂堂潘家家主,却求娶一个娼妓所生的野种为妻。 女修们会说:好羡慕叶长歌啊,明明是个娼妓所生连亲生父亲都不知晓是谁的野种,却能被天元宗的掌门当做女儿抚养长大,还有对她一心一意的潘冲痴情等候。 叶鹤之捏着潘冲亲手所写得拜帖。 以前的潘冲是天元宗的弟子,被阿厌教训过后,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在天元宗的弟子生涯。 叶鹤之那时想着,过往的事无需深究,觉得潘冲也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便毫不在意。 而今再看,当初那个一心为父报仇的弟子,已经在下山回到家族后,成了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且还变得狡猾了。 这样一串接着一串的计策,至少,当年还不够聪明的潘冲是想不出来的。 大长老:“长歌一事,怕是由他一手主导。” 尹匩:“言之有理。” 三长老道出潘冲心里所想:“先把长歌的身世丢出来,把长歌的骄傲踩烂,让长歌因此丧失了自信,也让天元宗一下子成为了被议论的对象。这时,他再跑来求亲,不仅给世人留下一个痴情的印象,还能顺手给我天元宗一个人情,再让长歌对他改观,有可能还会使长歌对他倾心。” 四长老嗤笑:“一石三鸟。” 五长老嘲讽之色更重:“名利双收。” 大长老神色一冷,评价道:“此人有些心思,也还算聪明,可惜,手段过于下作。” 尹匩:“心思卑劣。” 三长老:“该打!” 四长老:“可废!” 五长老:“掌门想怎么做?” 叶鹤之将拜帖往地上一扔,满眼轻蔑,倒是没有过多的表情,也没有当场发怒,只道:“走吧,我们一起去会会这个曾经的天元宗弟子,看一看多年过去,他究竟成长成何种模样了。” 与此同时,阿厌等人也得知了潘冲上天元宗求娶叶长歌一事,一齐赶往广场。 宁玉书得知的时候,眼底划过杀意。 叶长歌听闻此事,只愣了一会儿。 她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潘冲是谁,脑海里浮现对方大致的模样。 叶长歌蹲在一堆长得茂盛的花草间,手里端着一盆水,另一手放在盆里,指尖沾了水。 她再抬手一甩,把指尖的水洒在了花草上。 同时,她的裙摆处沾了一些泥土,瞧着有几分狼狈,也透着几分随性。 宁玉书站在一边,只一瞬,就琢磨透了潘冲的心思。 叶长歌浇完水,把盆里剩下的水直接泼在了泥土里。 她起身,伸了伸懒腰,瞧了眼弄脏的裙摆,意识到自己还未梳洗,她道:“我是不是应该去一下广场,见见这位曾经的同门,顺便再感激一下他对我的情根深种?” 宁玉书:“我听长歌姐姐的。” 叶长歌没那么聪明,没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更没有把怀疑的对象落在潘冲身上,只道:“我如今的年纪,好像早已经过了女子议亲的最佳阶段。”
第1543章 长歌篇(十一) 叶长歌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也不喜欢把事情弄得复杂。 因此,当她全心全意把所有精力放在修行上时,她对周遭所发生的一切所给与的反应是迟钝的,甚至还会忽视很多。 比如:年纪。 要不是经历这回的事情,要不是得知潘冲来提亲,她都忘记了自己的年纪。 云洲大陆的女子,大多在十五六岁时议亲。 有的更早,被双亲早早的许了人家。 比起她们,叶长歌是幸运的。 毕竟在此之前,她从来不会有这方面的烦恼。 因为,叶鹤之给她的成长环境是跟弟子们一视同仁的。 在天元宗,也没有女子必须要学习闺阁礼仪以及三从四德的规矩,更没有限制女弟子们平时的行为。 只因,叶鹤之从未看低过女子,他在用行动无声的反抗世间对于女子的定义。 想到这里,叶长歌郁闷的心情好转不少,她唔了一声,忽然道:“这个时候的我,是不是应该站出来感激潘冲的一片深情,感激他没有嫌弃我出身不光彩,还愿意娶我?” 宁玉书:“他不配。” 叶长歌:“但世人一定觉得,我特别有福气,觉得我要是拒绝这桩婚事,就是犯傻,就是不懂得惜福。” 她还是不想成亲呢。 哪怕潘冲真的如传言那般痴心,但她就是不喜欢。 她要勉强自己吗? 可如果她离开了天元宗,是不是就代表宗门不用再因为她的存在而备受非议了? 宁玉书担心她此时思维混乱,真的可能答应,便出言提醒:“长歌姐姐,你仔细想一想,从你的身世被暴露,再到潘冲来提亲,这中间相隔的时间,会不会太紧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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