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言语太轻太薄,从三言两语的描述中,她难以真正窥见他走过的这条长路。 当初那个月圆之夜,实在像是乐曲中间令所有希望都戛然幻灭的败笔,如同扭曲的命运同他们开的玩笑。 如果没有那场误会,本不该有这样残忍的十年。 暴雨下的花树被烈风吹得枝桠四散,纷纷而落的花雨在湖面上拨出了点点涟漪。 远远看到天边泛起的鱼肚白之时,洛越反扣住晏深握在她腰间的手,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哑了。 晏深侧身将她紧紧环住,低头用鼻尖在她颈间磨蹭,低声问:“怎么了,是想喝水吗?” 洛越抱住他的脖子,将嘴唇抵到他耳边,近乎无声地说道:“我也爱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没去问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爱意的萌生很难有确切的时间和地点,正如她也不知道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对他有了计划外的情愫。 或许,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有爱本身。 * 淮若风在艳鬼境中受了伤,被药宁留在云城医治,韩箬萱见他没什么大碍,便早早动身离开了,所以洛越每次带着念念和葵笙从外面回来,总能在院子里看到一个倚窗叹息的幽怨男人。 南湖阮家由于和鬼修纠缠不清,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被通天阁一网打尽,花娘和画念霜则留在云城处理艳鬼境的后续事宜,顺便把一心惦记着娘亲的小团子也捎带过来了。 “我看这剧情发展也太不对了吧。”葵笙偷偷扯了扯洛越的衣袖,小声嘀咕,“原著里不是说他把韩箬萱抛弃后更加放荡不羁爱自由了吗,怎么看起来反倒他像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小姨,你说得不对!”念念乖乖趴在洛越肩头,嘟着小嘴出声反驳,“淮叔叔不是像被抛弃,他本来就是被抛弃的。” 淮若风装作没听见,捂着胸口咳了几声,一边说着“今儿妖风怎么这么大”,一边“啪”地一声狠狠关上了窗户。 洛越揉了揉念念的脑袋,失笑道:“你淮叔叔本来就忧伤,别老戳他肺管子。” 葵笙对着念念做了个鬼脸,说道:“你家这小宝贝可不仅喜欢戳别人肺管子,昨天我还听到他跟姐夫吵架呢。” “谁?”洛越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 晏深在念念面前向来是个温和的好父亲,况且这人情绪异常稳定,她实在难以想象他们俩会因为什么吵起来。 “念念没有跟爹爹吵架!小姨不能诽谤念念!”气呼呼的小团子握紧了小拳头,小脸通红,“念念只是说了实话,是爹爹不爱听实话,非要跟念念理论。” “哦?什么实话?”洛越被挑起了好奇心。 念念撇了撇嘴:“我说我是娘亲最心爱的宝贝,爹爹非不承认。” “可是娘亲都没有叫过爹爹宝贝,娘亲只这样叫过念念……” “哦哟。”葵笙忍不住笑了,促狭地看了洛越一眼,对念念说,“你又没有二十四小时跟着你娘亲,你怎么知道她没叫过?” “外面的风的确很大。”洛越咳了几声,若无其事地抱着念念往内院走,唯一耳垂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没等她跨过门槛,院中就突兀地响起了一串铃声。 石子路尽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形矮小的少女,耳朵上挂着两只大大的银铃铛。 “画念霜在哪?”少女看向洛越,直接了断地问道。 洛越如今修为了得,几乎一眼便看穿了少女的底细。 四肢僵硬、灵脉怪异。 这是个生出了灵魄又步入七境的人偶。 少女见她不答,继续道:“我是东原系铃人之主,来找画印主有要事相求,以东原宁家为筹码,只求她手上的一幅画。” 洛越几乎是一下子就想起了许多年前她和晏深一起进入过的画境,想起了那个笨拙的人偶。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一身白衣的女子背着一幅画从花树后面转出来,将沾着粉墨的白玉画笔直接插回了发髻中。 “东原宁家这些年利用解铃人在暗中做了不少天理难容的恶事,只要你把画交给我,我可以帮你们将宁家彻底扳倒。”见到画念霜后,少女眉头微皱,原本沉静得如同死水的眼睛也有了几分光彩。 画念霜冲洛越几人点头示意,然后走到了少女面前:“你兄长逆天行事,使得一岛圣灵惨遭天谴,如今的孤云岛上也只有怨魂残垣,甚至殃及过路行船,通天阁这才不得已将去往孤云岛的路封在了这幅画里。既然你已经猜到了真相,又何必再回去自找不快。” 少女忽然抬起头,琉璃珠般的眼眸里满是复杂隐晦的恨意。 “他以为这都是为我好,是吗?真伟大啊,以凡人之躯篡改天命,把我这个短命鬼的魂魄换进这具该死的人偶躯体里,牺牲一岛生灵换我独活,他可真是个好兄长!” 画念霜摇了摇头,叹息道:“他在换魂之前,也不知道竟会牵连到他人,他只是打算用自己的命换你和人偶都活着,只可惜……天命难违,最终只有你活了下来。” 少女一动不动地盯着画念霜背着的那幅画,耳上的铃铛无风自响。 “所以,这个交易,你们做还是不做?” 画念霜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将画抽出来扔给了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岛上亡灵几乎都被超度了。若你……若你还有想见的人,尽快动身吧。” 少女稳稳接过画,竟向画念霜行了一礼,将左耳上的铃铛取下来放到了地上:“这是系铃人的信物,拿着它去桃花巷酒楼,有我的人带着证据在那里等着。” 话音刚落,少女便不见了身影,唯有那只铃铛孤零零地躺在石子路上。 通过二人的对话,洛越也将当年发生的事猜了个七七八八,不由得叹了口气。 “娘亲,这个姐姐的哥哥是好心办坏事了吗?”念念被洛越抱在怀里,仰着小脸问道。 洛越抿了抿唇,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种事情,似乎已经难以用单薄的好坏来加以评判了,不过这一岛亡灵,总归是喻家兄妹无论如何也难以逃离的罪愆。
第57章 了断过往 ◎那是他余生的起点◎ “姐姐,我有问题想要请教你。”葵笙抱着个枕头敲开洛越的房门后,眨巴着一双小鹿般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 洛越回头看了一眼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念念,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去你房间说吧。” 他们住的整幢楼都隶属于通天阁,洛越图清净,住在三楼,葵笙由于在幻境中受了伤,便住在后院,方便药字印们为她看诊、熬药。 两人并肩下楼,正好在楼梯上遇到了晏深。 许是刚赶回来,他身上还穿着通天阁的玄色衣衫,精致的容貌在黑衣的衬托下反而愈发漂亮凌厉,像一柄花纹繁复又杀气凛然的玄铁长剑。 “去哪?”向来不显山露水的眼睛在看到洛越的那一刻便漾起了几分甜意,极其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葵笙赶紧拉住洛越的另一只手,生怕这个暗戳戳的撒娇精把自家姐姐又抢回去,干巴巴地扯出一抹笑:“我有事要问,姐姐答应了今晚要陪我。” 没等晏深说话,洛越就挠了挠他的掌心,温声嘱咐道:“念念睡着了,进去的时候小点声,不要吵醒他。” “什么重要的事,要说一整个晚上?”晏深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指尖,语调分明很正常,却让人从中感受到了几分委屈巴巴的埋怨。 葵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堂堂通天阁执印,在外面装酷哥,在家里居然是个撒娇精加粘人精,这谁敢信? 简直是两眼一睁看不见通天阁的未来。 “好了好了,记得给念念盖好被子,他最近喜欢踢被子。”洛越冲他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才把这人劝上去。 葵笙直到坐回床上,嘴角仍有几分抽搐。 “看小说明明是个风流渣男,怎么进来一看,居然变成了一个究极恋爱脑?” 洛越在晚上总是犯困,懒得跟她探讨自己的感情生活,直截了当地问道:“到底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哦……就是……”葵笙双手绞着被子,还没说出个所以然,脸就红了,支支吾吾道,“假如……姐姐你喜欢上了一个人……” 洛越失笑道:“这还用假如?” 葵笙忙改口道:“啊不对,我有一个朋友,她……她喜欢上了一个人……” “经典假设。”洛越唇角的弧度愈发大了,顺着她反问道,“然后呢?” “这个人吧……他长得很戳我那个朋友的xp,又很厉害,各方面都特别优秀,但是他对我总是……啊呸,对我朋友总是有很强的掌控欲,却也从没说过喜欢她,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啊?”葵笙低着头,看也不敢看洛越,索性将自己心里所思所想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洛越摸了摸下巴,饶有兴味地问道:“掌控欲?哪方面的?” 葵笙抱紧自己的小枕头,回答道:“就……不让她随意离开,时时关心她,对她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 洛越“哦”了一声:“他不仅囚禁你,还时时刻刻监视你……” “不是我!”葵笙下意识就想反驳,声音越来越低,“是我一个朋友……” 洛越笑了一声,继续道:“既然你这位朋友费尽千辛万苦逃出来了,不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吗?” * 北境,晏家。 晏从鹤披着大氅坐在廊下,手里握着一支松柏,眼角的细纹反而使他平添了几分和蔼。 “家主……”侍立在旁的老奴忍不住唤了他一声,浑浊的眼睛透出满满的担忧。 “我还没急,你又慌什么?”晏从鹤用松柏轻轻扫去面前的积雪,声音淡然从容,“通天阁想要做什么,不是从一开始便昭然若揭吗?” “他们看准了四大家族彼此之间积怨已深,分而破之,便是一打一个准,慕容家、阮家、宁家都败了,早晚都要轮到我们晏家。” “通天阁,通天阁……”他讥讽一笑,“他们都是本事通天的人物,游走在人间这么多年,若真想收回权柄,我们就算再怎么拼命自保,也不过是负隅顽抗。倒不如就这么散了,还能保自己安享晚年。” 其余三家败得太快,让人很难不怀疑是通天阁多年布局后才刺出的致命一击,甚至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更遑论与之博弈。 “啪。啪。”有人自另一边的廊下走来,顶着一身风雪,竟是在为他鼓掌。 看到对方腰间悬着的那一方玄印,晏从鹤猛然攥紧了手中的树枝,腰背挺直了起来,犹豫片刻又靠回了椅背上,从容道:“不知执印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晏深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想起了年幼时用糖葫芦逗他笑的舅舅,以及,坐在高台上看他鲜血淋漓的晏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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