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现代开发过的山不同,如今的依禄山处在于十分原始的状态。 只有一条悠悠小道,似乎是人走得多了,才走出来的。一路上,可看到两旁葱郁草木,偶尔也有人为堆积的石块供来休息。 许黟的目标不在这些,他把带来的木棍拿在手里,离开小道,进入到两边的灌木林里,一边先挥舞开前道茂密的草丛。 初春咋暖,不少动物结束卧冬出来觅食,要是踩到毒蛇可就麻烦了。 好在他运气还不错,刚进入草丛不久,就在不远处发现了何首乌。 近似桃形的叶子很好辨认,喜爱长在灌丛里,树木下,石隙中,拨开藤条叶脉,可以看到这株何首乌连着另一株,竟是双生子。[注3] 许黟把地面上的土挖开,露出里面红棕色的块根来,几块七八公分长的何首乌交错在一起,颇有分量。 他面露欣喜,盐亭县的医馆日常都会低价收百姓们在山上挖到的药材。何首乌属于贵细药材,哪怕是生首乌也能卖出一定的价格,若是炮制成熟首乌还能卖出更高的价钱。
第3章 这一带有何首乌,附近应该还有,许黟在附近走了一圈,期间又找到了两三株,其中一株长得还小,许黟没把它挖走。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能认识的中草药还是有限,他就不同了,这里对他来说,几乎全山都是宝。 走个几步,就能发现不少长得旺盛,却像野草的中药! 有时,看到两种植物的叶片形状相似,脉络分明,长得几乎一致,很容易错认为是同一种植物。 这对许黟倒还好说,看上两眼,便能轻易分辨是野草还是药草。 他经过的这一带野蛮生长着密集的乌蔹莓,俗称“五爪龙”,也有百姓会叫做蛇药。这是《诗经》中记载的中药材,“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里面的蔹说的就是这种药材。[注1] 民间流传的土方子里,就有用新鲜的乌蔹莓捣碎制成膏泥状,涂抹在蛇虫咬到的伤口处。但它的果实有微毒,不可以直接使用。 在现代里,几乎没有医生使用新鲜的乌蔹莓了,大部分都是人工种植,采收切段晒干。它的用处挺多,消毒利湿,解毒消肿,当然了,能代替的中药材也有不少。 放在以前,许黟会用到乌蔹莓的时候很少,选用的是更加常见常用的。 见它们生长得如此好,不采收多一些,总觉得亏了? 许黟放下背筐,拿出里面的镰刀,“唰唰唰”地连着它的根部割下来。 他没有全部收完,这一片有留种,下次他再来还可以再收一波。 除了乌蔹莓,还有其他常见的中草药,像白英,常春藤,茜草,葛根等,许黟也找到了不少。 巨大的背筐能装下很多东西,可许黟高估这具身体的承受能力,装到三分之二时,他双肩便背不动了。 那种背不动,不是瘦弱的背不动,好歹原身会下地干活,不是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可也比不上他从小练五禽戏和忽雷太极拳。 想一想,来到这里也不能松懈,依禄山有人迹,没有什么大型的野生动物,可再往里面的深山就不一样了,没有一个好身体,别说改善生活条件,光是靠这两条腿走路,都不一定能走多远。 而北宋再繁华,终究是交通不便的古代。走路、爬山、背东西,都需要有一副好身体,他得尽早将五禽戏和忽雷太极拳捡起来。 时间还早,许黟却不打算继续往里探。 跟在身边的小黄也累了,这小家伙自从跟着他,就没敞开肚皮吃饱饭,今天还跟着他出来忙活,体力消耗不少,这会累得吐着舌头。 感受到铲屎官的摸头杀,小黄欢快地一扫疲惫,蹭着他的腿,“汪~汪~”地高兴喊着。 许黟带着书卷气的青涩脸庞露出一抹少年老成的笑:“小黄,咱回家咯。” “汪汪!” 许黟一挑眉:“小黄。” “汪汪汪!” “小黄。” “汪!汪?” 看来是认得它的名字,不愧是他的狗,就是聪明。 下了山,太阳悬挂正中,许黟估摸着应该是在午时。他先来到山脚下的寺庙,早上接待他的小沙弥还记得他,温和地过来跟他打招呼。 讨了水喝,许黟问现在具体是什么时辰了。 小沙弥看了看天色,道:“已经午时了,施主可是要回去了?” 许黟点头:“不知回去的牛车停在何处,刚路过寺门外,怎么没有见到可乘坐的牛车。” 小沙弥:“车把式离开一会了,施主若是想要回去还需要再等两刻钟,未时还有一趟,再晚就没有驱车的车把式来依禄山接待香客了。” 说来也是这连着的几座山有几座香火不绝的寺庙在。这些驱车的车把式看到有生意可以做,每天都会过来两趟。 也因此,方便了许黟不少,不用步行十几公里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住在县城繁华是繁华,可离山野太远,过来采药一趟不容易。 这会的依禄山小寺庙安安静静的,大雄宝殿外的敬台上有供奉的香炉,香烟袅袅,静寂无声。 许黟懒洋洋地坐在下方台阶,一只手撑着下颌,一只手无意识地抚摸着依偎在他腿边的小黄。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香火味,陷入对未来的沉思。 采药,制药对他来说都不难,比起现代难见一株野生草药,这里的中药材遍地都是。这一趟他就采到二十几种,最多的就是何首乌和乌蔹莓。 两者之间,何首乌更受医馆欢迎,他估算着,今天挖到的就有五六斤,全都制作成熟首乌,也有个二三斤重。 这会的官秤斤重680克,按如今的斤重算,估摸着还要再少一些。 这些都不碍事,他总不会一直靠卖草药改善生活。 “咚——” 钟声响起。 未时到了,许黟告别了小沙弥,背着竹编筐离开寺庙。 寺脚下,车把式驾着木板车在那里等着了。看到有人过来,眼皮子都没撩起来,只喊道:“一人一铜子,交钱上车。” “老伯,铜子拿好。”许黟掏了钱,稳稳当当地坐上木板车。 再等上一炷香的时间,见日头越来越往西移,要坐牛车的客人寥寥无几,车把式也不再等了。 牛车只坐了两人,许黟不用像早晨那般,将背筐背在身后,放置在身侧,一边的身子靠着,怀里抱着小黄。 同行的人是个二十来岁的郎君,穿着用绸缎做的青竹色长衫,头上戴着牙月色头巾,日光照耀下,若隐若现的有银白色暗纹。 似乎察觉到许黟的视线,郎君微微侧身,对着他行了个悠哉的闲礼。 许黟脑海里有原身的记忆,他不紧不慢地回了礼,两人算是打了招呼。 路途无趣,许黟正好想要多了解了解盐亭县及周边,而这郎君也是无聊,两人就此交谈起来。 交谈中,许黟知晓了这郎君叫邢岳森,家住盐亭县西街二里巷。东贵西富,能住在西街的,一般都是盐亭县的有钱人。 盐亭县盛产丝绢,邢家就是做丝绸买卖生意的,而他如今在读书,想要参加明年的州试。 宋朝对参加科举入仕标准相对宽松,起初是禁止商人子女参加的,后来放松标准,允许商籍子弟参加科举考试。 邢家想要改头换面,就把希望寄托在家族子弟身上。而邢岳森是家里三房嫡出的二少爷,读书天赋还行,就是考了两回都没能考上举人。 宋朝没有秀才这个说法,第一场考试就是州试,也就是解试,考中了就是举人[注2]。 如今邢岳森年过二十三了,明年是他最后一次参加科考。 “我观你谈话举止甚是不错,瞧着不像是普通的农家子,以前可是读过书?”邢岳森见许黟说话不卑不亢,举止有礼,看着就是读书人的样子,不免有些好奇地询问。 许黟没有隐瞒他,把他之前在县里刘夫子的私塾读过五年书的事说给他听。 邢岳森闻言,神色一怔:“是你?” “嗯?”许黟眼里露出迷茫。 “刘夫子和我们夫子相交不错,他前两天来过我们私塾授课过,说起他有个学生因为家境困难,父母病亡无法再来读书,让同窗那些有机会读书却不珍惜的业精于勤,勉励习之。”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注3]。 许黟:“……” 没想到,有一天他能成为勉励别人的教材。 刘夫子还挺为这位学生惋惜的,说他天赋虽然一般,但好在刻苦耐劳,是一般家族子弟不能比的。因这句话,他就把许黟记住了。 现在看到主人公就在面前,邢岳森眼里多出几丝好奇:“你今日是去摘了什么?我上了车后,就一直有闻到一股清香味。” 这清香味自然是来自于许黟的竹编筐。 见他问起,许黟也乐得跟他说起今天去山上采草药的事来。 “黟哥儿好生厉害,竟然能认得这么多草药。”邢岳森口吻里多出佩服来。 虽说他也认得几样书籍里看到过的中药材,但让他真的去山里挖这些药材,那是万万不行的。 许黟道:“比起读书科举,我更喜欢专研这些。” “可医术总归是旁门左道,就算医术了得,最后也只能是当个医官,前途与科举完全不能相比。”邢岳森神色微妙。 许黟面色自如:“非也,在我心里万物无贵贱之分,科举也好,医术也好,都是人心所向。为官者为民,学医者为民,皆是为民,为何有不二法门?” 邢岳森见他这般说,又神色坚毅,并不像是在说假话的模样。瞬间,心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涌动起来,心里也是欢喜,觉得许黟这个人值得他结交。 在他的同窗里,大多数都瞧不起读书以外的人,觉得读书者高尚,其他人皆是凡夫俗子,却也不想想,若没有这么多的凡夫俗子,怎么能衬托出读书人的高贵。 “说得好!”邢岳森感叹,“是我想左了,还是黟哥儿说的话有理。” 这世上,除了读书以外,还有那么多的路可以走,为什么要和千千万的读书人去争那一条拥挤狭窄的路。 下一刻,他佩服完,却深深地叹了口气。 许黟道:“刑兄是有什么苦恼吗?” 邢岳森道:“家里祖父两年前身体不适,汤药不绝,可病痛却未能减轻,卧病在床许久了。” 许黟道:“有什么症状吗?” 邢岳森休假日都会去探望祖父,对他的病症十分了解,他道:“大夫说这是痹症,体内邪气入侵,正气不足导致的,说是恐怕治不好。” 许黟皱了皱眉,有些犹豫,这痹症就是痛风,痛风难治,初期可能还能治好,刑祖父痛风已有三年,抵多是服药用药缓解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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