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寻到错处,倒是有个少年郎进来医馆。 孙世童看到来的人是谁后,小眼微眯,款款地坐了下来,扶须询问:“许小官人今日过来是为何呀?” “孙大夫,我是来买药的。”许黟上前一步,拿出自己写的纸张递过去。 他左右扫视一圈,没看到杏林馆里的学徒济哥儿,便问孙世童,“劳烦孙医师看下,我若是要这些药材,是什么价格。” 孙世童故作一笑:“我来看看。” 接过许黟手中的方子,他看完上面写的药材名,神色显眼地愣了一下,这不是药方。 上面写的枳实、甘草、六神曲、青皮、陈皮等都是按斤来算的。 他忖度地探问:“怎么要这么多药材,这药材可不能随便用,许小官人怕是从哪里乱听来的,不是孙某不给你,只是你得说说,这么多药的用来做什么的。” 许黟面带诧异:“如今医馆卖药,需要买药者阐明用在何处了吗?” 孙世童:“……” 是不用啊,但是你一个家里刚病逝双亲的少年,突然买这么多药材,他很怀疑啊。 特别是想到许家同样住在南街,离着平路巷三条巷子的石井巷。这少年当时来医馆求诊,他记忆还很深刻。不懂世俗的读书郎为双亲四处求医的故事,说给其他病患听,那可是催人泪下。 “咳咳。并没有这个规矩。”孙世童呵呵一笑,笑容并不达眼底。 许黟立即会意,这是孙大夫自己想要知道了。 他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这个方子具体用了什么药材,只在纸张上面写了几种药材而已。 其他几样,如山楂、麦芽等,他会去其他店铺买,还有挖药时自留的药材里,也有一二样。 医馆里学徒不在,孙世童叹了口气,抓药这事没法丢给旁人做,只得他亲自动手。 这么多年不用做这样的活计,他抓药的速度连学徒都比不上。 许黟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突然开口:“孙大夫,你抓错了,青皮少抓了十钱。” “咔——” 是秤与秤盘碰撞到的声音。 孙世童心惊,因为他动作很巧妙,特意换了个角度,可站在药柜前有三步远的许黟发现了。 这么远的距离能看到秤杆上的点数,是他如何都想不到的。 他急忙敛起脸上的慌乱,佯装不好意思地笑道:“实在手生了,这活啊交给济学徒我就松懈了,看来以后还是要勤而勉之,不能事事都交给济学徒去做。” “是吗,那是该如此。”许黟一板一眼道。 孙世童:“……”他就这么说,难不成还真的要他什么事都亲力亲为,那绝对不可能。 杏林馆不是头次做这样的小动作了,以前的原身不知道,但许黟门儿清,自然不会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接下来,孙世童按捺住心中的郁气,老老实实地把许黟买的药材斤两算准。 秤完,孙世童拿着算盘在药柜前敲敲打打,将算珠子敲得极响。 数息过后,孙世童清清嗓子地看向许黟:“一共要一百六十文,许小官人可带够钱了?” 许黟笑了:“带够了。” 他拿出钱袋子,数出一钱六十文,放在药柜上。 而后把旁边包好的药材提在手中,不再言语地走出医馆。 在刚踏出医馆门槛时,他与匆匆回来的学徒济哥儿碰到了面,那李济十分熟悉许黟,当年他们还读过同个私塾,只不过他读书不行,早早就被父母安排来到医馆里当学徒。 “黟哥儿……” 李济张了张嘴,看着许黟离开的背影有些许纳闷,怎么走得那么快,都不跟他打招呼。
第12章 “孙医师,黟哥儿怎么过来了?”李济进来厅堂,挠挠头地问在药柜里面坐着的孙世童。 孙世童没好气地骂道:“管他作甚。” 被人戳穿的恼羞成怒还在,他鼻子哼出气,吹得山羊胡抖了抖,把心口的怒气压了压,沉声问,“问得如何了,可有打听到什么?” 李济已经习惯孙世童的喜怒无常,所以垂着眼角,低着声把他打听到的话讲出来:“问到了,我先去了平路巷的杨家,正巧遇到杨娘子在煎药,她说是一个许小大夫给他家荣哥儿脉的诊。” 许小大夫…… 孙世童皱起眉头,思索着这许小大夫会是谁。 这时,就又听李济声音继续传来,“杨娘子以为我是要去找那大夫,就给我报了个地址,是在石井巷里……” 声音忽而停下来,两人四目相对,纷纷都想到了刚才离开的许黟! 许小大夫……石井巷…… 李济目怔口呆,他焦急回来,路上都没有多想这住在石井巷的许小大夫会是谁,可这会冷静下来,意识到这人可不就是他昔日同窗吗。 “你没听错?许家小子弃文学医了?”孙世童双目阴晦地盯着李济看,想要从他的神色里看出虚假。 但这会的李济惊呆程度不比他少到哪里去,咽着口水说:“没记错,杨娘子是这么跟我说的。” 孙世童隐在宽袖里的双拳握紧,不懂世俗的读书郎又是买药,又是性情大变,难怪他会有那么强烈的怪异感,看来问题是出在这里呀。 他不由冷笑,该不会以为读了几年书,再看几本医书就能学会岐黄之术吧。 实在是天真可笑。 “算……”孙世童刚想说不管了,话到喉间一转,突然问,“那你可有问那杨娘子怎么突然换大夫给孩子看病,还是个刚学医的?” 李济呆住:“……” 他支支吾吾地回答,“孙医师,我、我忘记问了。” “蠢货,你这榆木脑袋每次都是不长记性,交代你这么点事都办不好,还怎么好好当学徒?”孙世童气不打一处来,骂完又是语重心长,“我是想好好地教导你,可是你呢,一点事都做不好,怎么让我放心把医术教给你,那不是害了你!” 李济被骂得脸上燥热得很,头都不敢抬,几乎想把脑袋埋入到胸口里面。 孙世童看不清他神色,但见他双耳赤红,才重重地叹了一声。 “罢了,多说无益,往后你多留意一下那许小子,最好是能问到他以后是什么打算。”言罢,孙世童对着李济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忙别的事情。 他越是如此,李济越是将这事放在心上。 当学徒三年有余,他一直盼望着能真正地学到有用的医术,这样他就可以学成出山逃离这里,不用再看孙世童的脸色行事了。 …… 午时,天空密云不雨,冷风习习,倒春寒的冷意还没褪去。 树上枝梢抖动,湿哒哒的南街路上,陆续地支起摊子,热闹的吆喝声响起,朴素古街重新恢复往日的人气味儿。 许黟回到家中,提着药材的手已经冻得生疼,他在箱柜里翻出夹棉袄子穿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如今药材都买回来了,就该尽快动手把消食丸做出来。 许黟没歇息,去到灶房里挑选一会儿,找出可以用来装药的工具——土陶罐、陶盆、陶碗。 一切准备就绪,是时候发挥他的用处了。 历代中医中,有不少关于消除积食的药方,其中又有不同的形态,或是散,或是汤,或是丸。能健脾消积食,开胃去嗳气,有疏肝解郁、健脾益气等功效。 出自不同人,配方也会有所不同。许黟要做的这个消食丸叫做新安县消食丸。 它出自于清朝道光年间的著名中医陈青云之手,陈青云为了劳苦百姓能吃到便宜好用的消化药,就研制出来“理气化滞散”,后又经过改良,把它制作成方便服用的药丸,俗称消食丸[注1]。 而后,这消食丸延续两百多年不衰,到了现代,依旧有不少家庭将这消食丸选做家里的常备药,可见其药用价值有多高了。 许黟同样出生在医学世家,从他祖爷爷起,他们家就开始行医。关于消食丸的配方,他自然是有的,不仅有,当年他家还改良过新安县消食丸。 制药对他来说,虽还没到得心应手的地步,却也非常熟悉。 他挑出其中的神曲、枳实和麦蘖,这几种都是需要炒熟的,还有一味阿魏则是需要用醋来浸泡,再另外研制才能使用。 准备好这些,许黟选用汤泡蒸饼再搓成丸的制法。 先是把山楂蒸熟,去掉外面的表皮,留下里面软糊糊的果肉。 山楂味酸微甜,吃着开胃,蒸熟后,具有消积化滞,改善肠胃的功效。把这些山楂肉挖出来放置在碗中备用,许黟接着处理其他的药材。 青皮、陈皮等药材都要浸泡到软化,手能轻易捏碎的程度。接下来就可以把这些药材捞出来装进蒸笼,隔着水把药材再蒸熟一遍。 蒸好,许黟就可以将全部药材混成一起,用擀面的工具,擀成薄薄的饼状,再用刀切成大小同样的小方块。 小方块放在手心,搓呀搓,就能搓成梧桐子大小。 也就是两公分左右的丸子,能刚好一口含在嘴里嚼着服用。 许黟的启动资金有限,买来的药材做成消食丸数量不多,只做出来八十颗。 搓好的药丸需要阴干,许黟便把它们铺在簸箕上面,架在灶房里的木架子上。 这木架子还晒着熟首乌,雨天难干,熟首乌还得继续晒着。 从灶房里出来,许黟见外面天色渐渐灰暗,这会再去做晚饭,有点来不及。 他出去喊了外头的闲汉,让闲汉帮买一份晚食回来。 哦不对,该是两份,小黄也要吃晚饭。 “汪汪汪~” 有陌生人凑近,小黄警惕地站起身。 那闲汉听到里面有狗叫声,识趣地停在了两步开外没再上前,听完许黟要买的什么吃食,伸手接了钱离开。 许黟不用担心对方拿了钱不回来,想要在“闲汉”这一行里混下去,信用极其重要。一旦做了低价报多、偷吃等事儿,被主家给抓到现行,那可是要挨官府板子,且革除名额,没法再当闲汉。 不多时,这闲汉提着许黟要的东西,快跑地回来了。 许黟囊中羞涩,就没有打肿脸充胖子地给闲汉打赏。那闲汉也不失望,南街穷人多,他就没见几个舍得打赏钱的。 把门一关,小黄鼻子灵敏地凑过来,尾巴都摇出来幻影。 许黟分出吃食给它,坐到院子里的石桌,打开他那一份。他让闲汉帮忙买了一碗烧卤豆腐,配的是肉浇头,肥瘦相间的猪肉剁碎加入蒜泥,用火烧出香味,与豆腐一起焖在罐子里用卤汁小火炖。 掀开盖子,罐子里飘出一股能把牙齿香掉的味道,热腾腾的,烧卤的汤汁淋在米饭上,能把米饭津成酱色,吃着都是肉的香味。 吃饱喝足,许黟将罐子还给闲汉,闲汉再还给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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