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朝廷派遣钦差下访一事早已经传开,遂城县官兴许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倘若单刀直入,恐陷入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困境。 如此他同七皇子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两厢配合兴许效果颇佳。 几经犹豫后,崔御史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下官奉皇命前来,不愁性命之忧。可殿下隐姓埋名在暗处,若是遭遇什么不测,下官难同太子殿下交代啊!” 萧珩神色淡漠,开口道:“我身边有东宫亲卫,大人不必担心。” 见他坚持,崔御史点点头没在多说什么。 ... 次日一早,崔御史同萧珩作别。 他们二人兵分两路,崔御史先行前往进城寻去遂城县县衙,而萧珩则是奔赴吴知县遇袭的事发地前去查验。 事发已经过去多日,官道案发地上吴知县生前留下的痕迹所剩无几。 亲卫仔细搜索了一整日,在周围找到了些车轮印和树木刀痕,可以看得出这里的确是发生过一场打斗。 但至于是不是当地官员口中遭遇山匪一事,还有待考究。 萧珩叫身边人换了一身麻衣素服,前去寻当地百姓打探周边山匪一事。 夜里,崔御史派人偷偷送信过来。 信中将他这几日在县衙同当地官员接触,以及查验吴知县尸身一应细则交代完善。 经仵作检验,吴知县身上被刀器划伤,数十道伤口深浅不一,致命伤在脖颈处失血过多而死。 吴知县被人发现时周身污秽,身上以及行囊里的贵重物品被拿走,指甲缝中满是干涸的泥水。 若是有人想行刺取吴知县性命,合该一刀致命,不给他留有挣扎的余地。 如此若是说山匪谋财,倒也说得通。 崔御史在提起当地官员以及知府钱大人时,语气中带着疑虑,只在信中交代了“天衣无缝”四个字。 萧珩看完了那封信,随手放在一旁烛火上看着纸张焚烧殆尽。 到达遂城地界已有近十日,案情没有半分进展。 当地官员预料到朝廷会派钦差过来查案,桩桩件件预备妥当。不仅门户大开接受朝廷调查,更是声泪俱下对吴知县去世感到惋惜。 如此一来,不仅借朝廷之手洗脱了嫌疑,更是在百姓心中树立好父母官的模样,将先前几位知县的死因归结于人鬼怪力身上。 烛火映照着萧珩深邃的面容,他眉间的沟壑皱得更深了几分。 来之前皇兄萧琅再三嘱咐,遂城县水深不可测难以应对。 当时萧珩不以为意,此番身处其地方知事情没他想象的那般容易。 驿站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几个身形高大,穿着素衣的男人利落地从马背上下来,径直走进房间内。 门前的守卫听见动静,走进来禀报道:“七殿下,去打探情报的人回来了。” 萧珩抬起头,挥了挥手示意屋内闲杂人等退出去。 为首的素衣男子先行上前行礼道:“殿下,这几日我们伪装成百姓混在城区里,打探到遂城周围的确常有山匪出没,且有百姓当时从案发地经过,可以确信是山匪所为。” 房间内一片死寂,萧珩面色暗沉,沉默了许久后方才开口道:“其余的呢?” 他声音有些冷,在这寂静的夜里像是渗着寒意。 亲卫低下了头脑中一阵飞速思考,良久后道:“百姓中有人说起,遂城周围的山匪富裕,每日歌舞酒肉不断,按理说不会为了这点钱财杀人害命......” 萧珩眸光一闪,这么多天终于找到了些像样子的线索。 吴知县是朝廷的新科进士,方才及第不久尚无俸禄积蓄,且他出身寒门家徒四壁,随身携带的行囊内也断然不会有什么太值钱的东西。 此地山匪虽猖獗,但犯不上去打劫一个穷官员的道理。 他们盘踞在此多年,必然明白劫杀官员,弊远大于利,没道理给自己找麻烦。 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借他们之手,杀人害命。 “还有一事......” 亲卫打断萧珩思路道:“七殿下,属下觉得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此地不宜久留。” 萧珩凝神,听见那亲卫继续道, “属下打探山匪和吴知县的消息时,那百姓曾对属下说,近来城里来了许多陌生面孔,前几天也曾有一位青年询问他有关山匪的消息。” 闻言,萧珩微微皱眉。 朝中除了他没有再派遣其他人前往遂城,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转移至其他地方,一刻都不能久留! 他站起身,正欲开口,有箭矢划破风声笔直地朝他所在的窗□□进来,钉在了一旁的床榻上。 房间内的人皆是一惊,纷纷拔刀喝道:“保护殿下!” 话音未落,数千只箭矢自无边的黑夜中袭来,刀刃同箭身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萧珩握着手中的刀,挡住了十几只射向自己的箭后,在亲卫的掩护下从驿站后门退了出去。 外面候着的亲卫一早牵好了马,萧珩没有犹豫翻身上马,带着一行人朝远处奔去。 出人预料的是,方才那些射箭的人并没有追上来。 萧珩一行人跑远了几里后,他缓缓放慢速度,此时此刻方才明白过来那些人像是故意逼着他们往这里跑。 如果没有猜错,他们已经落入贼人的包围之中。 思绪尚未收回,周围顿时火光冲天。 两侧的山谷中跑下来近百个带着兵刃的山匪,挡住了他们进退之路。 为首的人在一众山匪的簇拥下缓步上前,这人生得粗犷魁梧,手中抱着一把鬼头刀,似有几十斤重。 身边小山匪盯着萧珩打量了一番,走到这人面前道:“大当家的,就是他!” 被唤作大当家的的人顺着小山匪指的方向看向萧珩,杂乱的眉毛挑动了下,眼角带着轻视的笑,并不将这个模样年轻的人放在眼里。 萧珩面色平静,手中勒紧缰绳道:“阁下拦路,意欲何为?” 大当家的爽朗地笑了几声,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玩笑话,随即道:“你不是一早就打听到我们是这里的山匪了吗,山匪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劫财啊!” 萧珩语气毫无波澜,“恐怕不只是劫财那么简单。” “你说得对!”男人道:“看在你就快死了的份上,我不妨告诉你,有人出高价买你的性命,我自然是愿意赚这份快钱。” 萧珩面上阴郁更盛,双眸死死盯着他问道:“谁派你来的?” 男人没有答他的话,他拎起手中的鬼头刀道:“这个,你就自己下去问阎王爷吧!” 夜色如墨,数百名山匪在男人的一声令下朝着萧珩一行人所在的地方飞奔而来。 萧珩身后十几名亲卫迅速下马,刀刃碰撞厮杀之声响彻整个山谷。 男人拎着鬼头刀无视身边众人,径直朝萧珩奔来。 萧珩握紧刀柄奋力一挡,重重地撑住了这一击。 鬼头刀力量重,且男人身形魁梧,拼蛮力萧珩是没办法斗得过的。 他不停地变换位置,利用周围人多杂乱寻找合适的机会切入。 男人步步紧逼,萧珩挂刀格挡,但被鬼头刀重力的撞击不断后退着。他在男人加速进攻时看出破绽,突出一脚,扫翻面前的人。 男人翻滚了几下,在身边人的掩护下单手撑着地面站起身,双手牢牢地握着刀柄,再次直冲萧珩面门而来。 萧珩避闪着,手中的薄刃在密集碰撞中震得他双臂发麻,鲜血顺着他衣袖蜿蜒而下,一滴一滴掉落在泥土里。 他已经看出面前这个魁梧的男人存在的弱点,他空有莽力,灵活性不足。 萧珩再次找准时机,趁着男人同亲卫搏斗还没收回目光时,借着身后山体的力,一脚将男人踹向后方,鬼头刀掉落在地上。 那人在跌向后方时下意识地攥住他的脚踝,把他也拖倒在地。从腰间摸出匕首,笔直地朝萧珩脖颈上刺过去。 萧珩抬起双臂死死地握住男人手中的刀柄,他被这个魁梧的山匪牢牢地压制在身下不能动,拼力量他远远不是面前人的对手。 刀尖不断朝着萧珩的脖颈下落时,萧珩听见男人厉声道:“去死吧,小崽子!” 山谷的另一侧,马蹄声骤起。 一匹白马一个漂亮的起跃,穿过厮杀的人群,直奔山匪头目而来。 银色的光亮在萧珩和山匪中间一闪,那把横在他们手中的匕首被挑了出去。 男人手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痕,他被剧痛吸引了注意力,萧珩借机从他禁锢中挣扎出来。 山匪捂着手上的伤,面目狰狞地看向来人。 白马银枪,是个模样俊朗的年轻人。 他愣了愣神,瞬间拾起地上掉落的鬼头刀,朝着白马上的人砍过去。 银质的枪身重重地接住了他的这一击,令他诧异的是,青年双臂没有一丝抖动,甚至一点点抬起枪身,借着力将他的刀刃推了出去。 男人看着自己手中的刀,面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从来没有人能挡住他用尽十成力气的一击,更没有人将他的刀刃反推出去。 他打量着坐在马背上气定神闲的这个少年,他甚至没有喘息,单薄的衣服下像是隐藏了深不可测的武艺。 他没再犹豫,握着刀再次朝少年面门而去。 冒着寒光的枪尖绕着鬼头刀的刀刃打了个转,随即轻巧地将刀刃挑了出去。 刀器离手,在他尚未回神时,后心受到枪身重重一击。 男人跪在地上,双膝深陷入泥浆之中,嘴角开始不断滴落着血迹。 枪尖再次指向了他的脖颈,男人抬起头,他已经无力反击。 邓砚尘端坐在马背上,眉目间神采飞扬,朗声对着其余山匪道:“再不束手就擒,当心你们头儿性命难保!” 周围山匪见状,纷纷弃刀投降。 萧珩所带的亲卫上前将兵刃收走,用绳索禁锢住邓砚尘挟持着的山匪头目。 周围人皆松了一口气,邓砚尘侧首时看见方才被山匪压制的人,正站在不远处朝他看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邓砚尘同他有过一面之缘,且他记性很好,认得此人是宫里的某位皇子。 而萧珩在他骑在白马收枪时,也同样认出了他。 是成佳公主当时拉着袖子不撒手的那位年轻人,也是被宸贵妃侄女牢牢护在身后的人。 除此之外,萧珩凝神,觉得后脑疼痛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仿佛觉得好像在更早之前就见过这个人,像是在梦里,又像是在哪段被遗忘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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