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儿。” 院外的一阵爆竹声响起,邓砚尘寻声望了过去,恰到其处的掩饰了许明舒眼角滑落的泪水。 前世,她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还耍脾气气走了邓砚尘。 可即便如此,邓砚尘还是拼尽全力护着她,护着靖安侯府,护着许家人世代积攒下的声名。 他对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万般包容,即使是她年少时一个顽劣的无理取闹,他都牢牢记在心里,认真准备着。 如今兜兜转转,这枚被她送回去的明月簪,最终还是回到了她手里。 邓砚尘扭回头,夜里光线昏暗,她又低着头使他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见她半晌不说话,邓砚尘挠了挠头有些难为情道:“我眼光差,不知道现在流行什么样的款式,只知道这是款好料子,不用来做簪子委实可惜了些。” 许明舒右手食指没入掌心,轻微的疼痛感提醒着她保持清醒。 良久后,她像以往一般开口道:“我觉得很好看,你眼光还不赖。” 邓砚尘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彼时,正正一个手滑,将手中的编织球掉到地上,小球自石阶上一层又一层的滑了出去。 邓砚尘眼疾手快,迅速拦住小球的前进方向,弯腰捡起来重新交回正正手里。 小孩笑得眉眼弯弯,奶声奶气道:“谢谢哥哥。” 许明舒见他走近,抬眼看着他问道:“这次回来,会在京城留多久?” 邓砚尘摇了摇头,似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边境那边屡有敌寇进犯,黎叔叔的意思是越快越好。” 许明舒正欲再开口说些什么,正院内突然传来一阵男人强压着怒气的训斥声,和女人歇斯底里的争吵声。 “沈凛!你要闹回家去闹,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怎么,嫌我丢你人了,如今嫌我丢人当初你黎大将军别娶我进门啊!” 闻声,二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过去。 许明舒余光看见邓砚尘在听见那段争吵声时,一瞬间神情变得紧张无措起来。
第4章 席面上的菜刚上齐,众人的眼光便被婢女递上来的最后一盏羹汤吸引过去。 那汤色泽金黄,香气四溢,还带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味。虽肉眼分辨不出是用什么食材熬制而成,但猜想来也是金贵稀罕之物。 席上众人忙着品尝,场面倒是一度安静下来。 杜鸿飞饮了一口汤,惊奇地抬起头问道:“嫂嫂,这汤是用什么做的,味道竟如此鲜美!” 听到这般满意的夸赞,徐夫人笑容满面道:“我胞弟近来在外打了些野味送了过来,个个膘肥体壮,我想着用来煲汤再合适不过了。知道你们今日过来,特意嘱咐下人从昨夜便用山泉水炖上,加了些杏仁提味增香,逢恩若是喜欢稍后我命人包几只你带回去,也好让家中长辈也尝个鲜。” 杜鸿飞是玄甲军中最年轻的副将,跟在靖安侯身边的这些年虽是长进许多,于沿海一带打了大大小小不少胜仗,依旧是欢脱跳跃的性子。 闻言,站起身拱手高兴地道:“那就多谢嫂嫂了。” 靖安侯的目光顺着杜鸿飞看向了坐在一旁的黎瑄身上,见他低头喝汤一语未发,许侯爷轻咳了几声吩咐道:“也给禹直包上一份,这次大军返程后续勘查由你一人全权负责,着实是辛苦。既然回来了就在家好好休息,也养养精气神。” 府中婢女应了声,正转身退下去准备时,黎瑄搁了手中的筷子,开口阻止道:“不必麻烦了......” 他扭过头,看向靖安侯夫妇道:“不必麻烦了,边境那边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属下放心不下,打算过完初五便同砚尘一起率军返程。” 他讲话的语气同本人长相倒是极为不符,明明是个武将,脱下铠甲后倒是显得温文尔雅,举止谦谦有礼。 可就是这样温润平和的语调,却激起席面上的千层浪。 徐夫人微微蹙眉,开口问道:“这么快就走吗,一年到头也只回来这一趟,怎么不多待一段时间。” 黎瑄沉默了片刻,微笑着回道:“近来边境一带敌寇猖獗,屡有进犯,怕是......” 话音未落,一阵凌厉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怕是我们黎大将军在这个家里一刻都待不下去,急着走呢吧?” 来人一袭红衣,肤色瓷白,容貌昳丽。她被身边侍女搀扶着,缓缓走进堂内,犹如一朵鲜艳的蔷薇花。只可惜,这朵花周身气质如同尖锐的刺,神色冷厉让人难以直视。 气氛一时凝固,众人忘了动作。徐夫人见状站起身,走上前笑着开口道:“阿凛也来了,快过来我身边坐,许久未见你我姐妹好好叙叙旧。” 被唤作阿凛的人,名叫沈凛,是靖安侯许昱朗恩师的女儿,也是如今黎瑄将军的夫人。 沈凛出身国公府,是沈国公的爱女,在家中排行第二,兄长更是朝廷亲封的怀化将军。 据说国公夫人怀孕之时曾多次找人相看,都说这一胎还是一个男孩子,便一早取了沈凛做名字。谁曾想,待到腹中胎儿出生后,方才发现是个女胎。 她自幼性情冷厉,不似寻常女儿家一般喜好做些针织女红,倒是深受父兄影响,爱好舞刀弄枪,在马术和枪法上颇有造诣。 后来,沈国公父子二人双双战死沙场,为国捐躯。沈国公临终前,将一家老小托付给靖安侯夫妇照看,这些年下来他们夫妇待沈凛也如同胞妹一般。 一次外出作战,沈凛跟在靖安侯身边时,结识了当时刚打了胜仗回来意气风发的黎瑄。 再后来,他们二人便在靖安侯的操持下成了亲。 本以为他们夫妻二人一见倾心能成佳话,如今看来却是促成了一段孽缘。 沈凛推开侍女的手,努力站稳后规规矩矩地朝前行了礼,道:“沈凛见过侯爷,见过夫人。” 自她进来,黎瑄脸上的愁容更深了几分。 他开口道:“外面天寒地冻,你过来做什么?” “我过来做什么?”沈凛讥笑道:“黎大将军出席正宴,不携夫人,倒是时刻将别人的儿子带在身边,真是可笑,想我也是这将军府上的女主人,出来赴宴居然要被人这样质问。” 黎瑄别开眼,不愿在这里同她争吵。 杜鸿飞左右打量了一圈,连忙站起来道:“嫂嫂勿怪,黎大哥也是担心你的身子,来的路上他还同我说要赶在开春前寻回那位云游四方的老医圣,给您好好看看腿伤......” 沈凛侧首眼神带着怒意地看向他:“你莫要再替他开脱,这些年他所作所为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别人出征在外常常寄家书回来,他呢?他几时想过自己还有个家,还有个我?” “嫂嫂这......” 沈凛说完这些话后,顿了顿,脸上的怒意转变为讥讽,幽幽开口道:“他不愿回家自然是有他的理由,我想在座各位也对京城那些流言蜚语有所耳闻吧,说他黎大将军多年来心里挂念着青梅竹马,痴心不改,更是将故人之子视为亲子!” “沈凛!”黎瑄勃然起身喝道:“沈凛!你要闹回家去闹,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怎么,嫌我丢你人了,如今嫌我丢人当初你黎大将军别娶我进门啊!你心里既然念着青梅竹马,早干什么了,去追啊去娶她啊,何必眼睁睁地看着她嫁了旁人,为别人生儿育女!” 此时此刻,黎瑄也顾不上礼仪处境了,提高了声量道:“我与何家姑娘清清白白,从未有过半分非分之想!我幼时得她家人搭救方才捡回一条命来,她家中遭难明知她有子嗣流浪人间,我照顾一二难道不应该吗?这点事情揪着不放这么多年,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许明舒跟在邓砚尘身后进来时,刚好将他们的争吵声听得一清二楚。 上一世,她只知道邓砚尘是黎叔叔故人之子,因着他亲生父突发意外无人照看,黎叔叔自边境回来后便只身奔赴江浙一带寻找邓砚尘的下落。 苦苦寻了三个月,最后从闹市巷子里找到被一群流浪汉抢饭受到殴打的邓砚尘。 她后来也是听母亲偶尔说起,沈家姑姑不喜邓砚尘,竟不知背后还有如此隐情。 许明舒看向邓砚尘的侧脸,他眼睫低了下来,方才还含着笑意的眼睛里满是落寞,手指紧紧地攥着衣角。 怪不得邓砚尘从小便跟着黎瑄去了军营,每逢年关方才回来一趟。怪不得他回京城后平日里都宿在校场,她每次随着母亲去将军府上拜访时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原来日后被奉为少年英才的邓将军,年少时有些如此尴尬的处境,过着这般左右为难的生活。 在许明舒的记忆中,邓砚尘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意气风发,眼中含笑的模样。 她几乎没有从他口中听到过一丝一毫对生活的抱怨,仿佛永远都是那个乐观开朗的少年郎。 也正是因为如此,身边人才会如她一般,常常忽视他那张笑脸下隐藏的落寞与孤寂。 恍恍惚惚间,这些年的疑问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许明舒抿了抿唇,犹豫半晌后伸手轻轻拉了拉邓砚尘的衣袖,小声道:“你过来和我去个地方。”
第5章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邓砚尘跟在许明舒身后来到府中前院, 听他开口,许明舒转过身看向他,笑得灿烂。 “你送我礼物,我自然也要有回礼的。” 她语气欢快,邓砚尘只觉得方才紧张悬着的心一点点放松开。他露出一点笑容,问道:“什么回礼。” 话音未落,许明舒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小厮将摆在前院的几箱烟花拿了出来。 她抽出几根香攥在手里,就着廊下的灯笼里的火点燃,欢快的跑回来分给了邓砚尘几根。 邓砚尘感到有些好笑,不明白她口中回礼的意思,“这是做什么?” “放烟花啊!”她伸手到邓砚尘眼前,声容并茂道:“我之前在话本子里看到过有人说,人们喜欢在节日里放烟花爆竹,一是用来庆祝,二是会将这一年的烦恼寄托在烟火里,砰的一下四散开来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说“砰”字时,用双手在邓砚尘眼前做了个炸开的姿势,逗得他跟着笑了起来。 “哎,这就对了嘛,什么烦恼最后都会烟消云散,人呢还是要活得开心快乐。” 说着,许明舒飞快的跑向地上摆放的最远的一处烟花那里,小心翼翼地点燃后连忙躲开。 这些烟花是宫里特制,燃放时间长,花样多,是宸贵妃特意叫人送到府上留给许明舒玩的。 随着引线逐渐消失,漫天的烟火四散开来,照得四周亮堂堂的。 许明舒仰着头赶紧拍了拍邓砚尘,“快许愿,许愿!” 邓砚尘笑了笑,倒是也配合上她的这一幼稚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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