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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炕上的陶永芳朝她翻了个白眼，“下乡的哪有不苦的，还用你说。” 柳玉洁哼了一声，扭过脸去，没理睬她。 韩小英笑了笑，没有吱声，把东西仔细收起来。趁着天还没黑，拿出收在箱子里的纸笔给她姐写回信。 她心里还想着过段时间给她姐寄点什么东西，虽然她们是亲姐妹，她也不能理所当然的接受她姐这么多好东西，适当的总要回报一二。 而于此同时，定城韩家。 韩志刚下班回来家里冷锅冷灶的，他媳妇孙桂玲不在家，带孩子回娘家了。 小莲跟志强缩在小隔间里，躲着不敢出来。 他妈齐淑珍在外间的床上躺着，闭着眼睛，嘴里不停的哼唧着，好几天都没上班了。 看着这样的没有一点烟火气息的家，他心里是满满的无力感。 “妈，我请假了，明天就送你去医院。”韩志刚很是烦躁。 齐淑珍听了，嘴里哼唧声音更大了，却拒绝道：“妈不去，家里哪有钱。” “没事，妈，儿子这次就是把工作卖了，也一定要送你去医院找大夫好好检查检查，看你身体到底是什么毛病，三天两头这么难受，要是有病咱就治，不能再这么拖着了。”韩志国黝黑的脸上表情十分坚定，一定要带她去医院。 齐淑珍摇摇头，“我不去，你有钱不如想办法去看看志勇。” 去什么医院，她哪有什么病，顶多有点体虚或者营养不良罢了，在这年月这并不算什么病，她这样子不过是装出来的。 她七年没上班，冷不丁的上班，身体就有些受不了，腰酸背痛的，加上二儿子韩志勇又出事了。 每天上班就被人指指点点的，她心里有些崩溃，不想上班，想把工作卖了，可大儿子跟儿媳妇都不同意。 不让她卖她也卖，偷着卖。 结果被孙桂玲知道了，撒泼打滚的给搅和黄了，还脑得人尽皆知，根本没人再敢买她工作了。 齐淑珍就请假不去上班，在家里哼哼唧唧的，折腾孙桂玲，把孙桂玲气得带孩子回娘家了。 韩志刚白天上班不在家，两个小的就倒霉了。 志强还好点，老儿子齐淑珍骂归骂，她是不舍得打的，小莲就成了出气筒。 胳膊都被她用衣架给抽肿了。 “妈，我有啥办法，人家说了不让见，我去也没用。志勇他也糊涂，不就判了一年，咬咬牙就过来了，他跑啥呀！”韩志刚一脸恨铁不成钢。 就因为受不了劳动的苦，韩志勇到劳改农场没多久就跑了。 跑的时候还打伤了人，他自己也受伤了，不到两天就被抓回去了。 这一抓回去他还能好，肯定得重判，三年五年是出不来了。这事公安来家里调查他们才知道。 齐淑珍一脸的心疼，“志勇受伤了，也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当初我说把工作卖了，托关系把志勇弄出来，你们就是不同意，现在好了，志勇想出也出不来了！”她也是听别人说的，因为赌博被抓的，多交罚款拘留几天就能放出来。 可韩志勇身上还有别的罪，交罚款也没用，齐淑珍心里也明镜似的，可嘴上偏不承认，其实她不过是找个理由卖工作而已。 她最终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救韩志勇，韩志勇混不吝的现在根本指望不上。 她是想卖了工作，手里有钱了，可以能舒坦的过日子，她一个寡妇，不用上班多好。 韩志刚以前是看不破她这种躲懒的心思的，现在多少明白了，他妈就是自私，只想她自己好过。 志强跟小莲都还小的，也不说为他们考虑考虑，他心里失望至极。 “妈，你说这话亏心不？韩志勇是交了罚款就能出来的吗？你只有他一个儿子，我不是？你总想把工作卖了，可那钱能花一辈子吗？” 齐淑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道：“志刚，妈不是只想着志勇，也记得你的好，是妈身体不好，拖累你了。” 这个长子一向老实，以前她说什么听什么，最近是怎么了？竟然也开始反驳她，还跟她闹上情绪了。 “拖累？”韩志刚讥笑，如果只是拖累还好呢，父亲不在了，他是家里长子长兄，有责任养家，照顾年幼的弟妹，这几年他也确实做到了。 可是他妈呢，在他爸走后又为他们兄弟姐妹做过什么？ 韩志刚并不善言辞，有些话心里明白，嘴上表达不出来，他就觉得小英说的对，她妈就不是一个好母亲，一点担当都没有。 而且自私，从不替儿女们考虑。 既然如此，他还坚持什么。 “妈，你身体不好，咱们明天就去医院，儿子就砸锅卖铁也给你治！”他倒要看看，他妈是真的有病还在装病。 被儿子逼着去医院看病，齐淑珍脸上火辣辣的，难堪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咬牙切齿道：“算了，妈也不是啥金贵人，去啥医院，在家躺两天就好了，别花那冤枉钱了，咱家本来就没钱。” 齐淑珍不觉得韩志刚手里能有多少钱，他工资早预支出来还了饥荒，有钱也是找别人借的，可借又能借到几块钱。 非要带她去医院不过是在逼她，可能是看出来了，她是在装病了。 哼，老大以前可没这么多心眼，肯定是被小英那死丫头给蛊惑的，都跟她离心了。 死丫头！齐淑珍一脸的怨毒，她刚要骂，隔间的旧布帘子被挑开了，小莲红着眼睛出来了。 “大哥，我这有钱，是二姐下乡之前留下的，你明天一定要带妈去医院，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病。” 小莲她手里攥着一卷钱，说完就一股脑塞到韩志刚手里，她要帮大哥一起揭穿她妈，叫她装病！ 韩志刚没想到小英还留了钱，想说什么，没等说呢。 齐淑珍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韩志刚手里大团结，恨恨的质问： “小莲，你二姐留了多少钱，你怎么现在才拿出来？” 一个个都反了天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不安全 齐淑珍被气得胸口起伏, 这一个个的全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想干什么干什么。 还有小英那个死丫头，防她竟然如此之深, 宁可把钱留给小莲也不给她，难怪怎么不讨喜, 对亲妈都这样狠决, 去了乡下，最好永远别回来！ 小莲无缘无故被打，心里对齐淑珍怀着怨恨，说话是自然毫不客气。 “妈, 钱我就是故意不拿出来的，我二姐走之前说了, 不能把钱给你，不然又被二哥抢去了。” “二哥上次抢了钱就去赌了, 要不赌他怎么会被公安给抓走？妈，说来说去这都怪你，要不是你从小惯着二哥，他现在也不会蹲监狱！” “你身体不是总难受吗？明天就让大哥带你去医院好好看看, 你到底是什么病！” 小莲嘴皮子利索，说话跟连珠炮似的, 噎得齐淑珍是理亏词穷, 一时说不出话来。 韩志刚低头看着手里的钱, 问道：“小莲, 你二姐给你留了多少钱？” “五十，都在这儿呢, 二姐担心她走了, 家里没钱买粮食, 就给我留了五十块钱。后来二哥出事，妈上班了，我就没拿出来。”小莲解释道。 这钱她想过自己留着的，反正二姐下乡了，只要她不说，家里谁也不会知道。 她今年十二了，这个家穷得叮当响，她妈又重男轻女，说不定什么时候，她也会像二姐一样，被逼得把自己卖了，好为家里做贡献。 留着钱，她是想替自己以后打算。 现在把钱拿出来，也是被气狠了，谁让她妈往死里打她。大哥说去医院她妈推三阻四的，不就以为大哥兜里肯定没钱，说去医院只是幌子，那她就把钱拿出来，给她看病。 看她还怎么推脱！ 韩志刚说：“行，既然小英留了钱，我就不用砸锅卖铁了。妈，咱们明天就去医院，不管你有没有病，咱们都去检查检查，真有病咱就好好治，没病儿子也好放心。” 齐淑珍不想去，生气的坐到床上说：“志刚，明天你还得上班呢，要不你把钱给妈，妈自己去？” 她自己去医院，检查出什么病，还不是随便她怎么说。 韩志刚又不傻，“妈，我假都请完了，明天不用上班，我跟你一起去，小莲你快去做饭吧，大哥饿了。” 小莲点点头，立马去厨房了，她也饿了。 九岁韩志强被齐淑珍给吓坏了，一直躲在隔间里，见小莲去做饭，他也急忙跟着去了厨房。 他可不敢一个人在隔间里待着，他妈今天像疯婆子似的，把三姐打得嗷嗷哭，还骂他小兔崽子，太吓人了，他害怕。 看着避自己如蛇蝎一般跑出去的小儿子，齐淑珍这个气，她刚要骂。 可是当她对上韩志刚看过来的，冷漠得毫无感情的眼神时，她顿时哑然了，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来。 韩志刚收回视线，转身回了里屋…… 第二天齐淑珍特意早起把饭了，还说她躺了一晚感觉好多了，就不用去医院浪费那个钱了。 不过韩志刚仍是坚持要去，齐淑珍知道再也躲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定城人民医院。 挂号之后一通检查做下来，人家大夫看完检查单，连药都没给她开，只委婉的说了一句，“有条件，回去吃点好的补补就行了，是药三分毒，就不给你开药了。” 齐淑珍是一脸尴尬的回了家。 五十块钱，去医院检查了一圈连五块钱都没花上，韩志刚拿着没花完的钱回来，就去粮油供应站，把家里这个月的粮食买回来了。 他特意买了大米，齐淑珍喜欢吃白米饭。还去副食商店买鸡蛋，红糖，肉，把这个月半个月的份额，一次都给用光了。 然后把孙桂玲母子俩接了回来。 两口子路上嘀咕了半天。 孙桂玲回来乐呵呵的进了厨房，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摆到齐淑珍面前。 “妈，昨天是我不对，不应该回娘家，你别生气了，志刚弄了这么多好吃的，都是给您补身子的，你多吃点。” 齐淑珍看着一桌子好吃的，她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全家都知道她在装病了，不但没人说她一句，还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这是想干什么？ 是不是等吃完了这顿鸿门宴，她就得去上班了，以后也甭想再装病了。 大夫都说她没病了，她再装也没用。 齐淑珍心里发苦，这以后的日子是没法过了…… 韩小英收到小莲写的信，知道家里发生的这一切，一个人躲在知青点后院笑了半天。 谁说她大哥老实来着，这不挺让人刮目相看的，几下就把她妈装病的事情给揭穿了。 ……哈哈，韩小英最后都给笑出了声，把信收起来，回屋拿起盆子舀了一瓢凉水，端到院子里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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