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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麦收，每天下工回来都是灰头土脸的，她得好好洗洗才行。 麦收开始之前，大队长开会时，三令五申，不管是谁，一律都不准请假。 所以她收到家里的信之后，也没急着写回信，写了也没时间去公社，信也邮不走，只能等麦收结束再说。 韩小英弯腰洗脸，眼角余光中，瞅着谭雅婷回来了，她今天下工还挺早的。 谭雅婷第一天割麦子就给累得哭哭啼啼的，七队的小队长看她不顺眼还是怎么地，她手被镰刀割了也不让她请假，还给她分了很多任务。 不割完不许她下工！ 七队大多数人都是姓张的，他们特别排外，小队长说不许别人帮忙，就没人会帮她。 谭雅婷那天一直到天黑了都没完成任务，气得一个人坐在地里哭。 要不是同在七队的马卫国回来后说了一嘴，肖兰不放心，带着一帮知青找过去了，谭雅婷就是累晕在地里估计也没人知道，大晚上的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肖兰气得跟七队的小队长吵了起来，连大队长都给找去了，调和的结果就是谭雅婷被调到了二队，肖兰去了七队。 二队的郭队长人还不错，也没难为谭雅婷，知道她干不了活，手又伤了，就安排她去打谷场跟一帮奶奶大娘们看麦子。 谭雅婷也是私下里送了礼。 那天韩小英看着她背着鼓鼓囊囊的挎包去了郭队家，这人都是给逼出来的。谭雅婷刚来的时候，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现在也学会向现实低头了。 “韩小英，今天到我跟肖兰做饭了，她还没回来呢。”谭雅婷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衣襟。 “没事儿，不着急，我帮你做。”韩小英洗完脸，泼掉盆里的脏水，就把院子里的大灶点上了。 谭雅婷笨手笨脚的，只能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这会儿都傍晚了，太阳都快落下去了，在灶前还是热得人透不过气。 韩小英刚洗完脸就出了一头汗。 谭雅婷很有眼力见的，去给她拧了条湿毛巾，让她擦擦汗。 “谢谢你啊，韩小英。”没有韩小英帮她，今天的晚饭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时候呢。 韩小英接过湿毛巾，抹了一把脸，感觉凉快多了。 “你不用这么客气，麦收之前点长开会时不是说了吗，谁回来的早谁就帮忙做饭，你别担心，一切等忙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这麦收期间工分都是翻倍的。 为了赶在雨期来之前抢收完麦子，生产队早上天刚蒙蒙亮就开始上工，下午太阳都落山了天要黑了才下工。 中午也不能回来吃饭，没有时间折腾。所以他们都是提前做好在地头上吃的。 而且为了避免有人偷懒不干活，麦地都是队长提前划片分好的，有的社员为了多挣些工分，甚至一家老少齐上阵，那可真是拼命在干活。 韩小英没有，她干完今天分的任务就下工了。她年龄小，长得也小，又是新来的知青，倒也没人说她什么。 谭雅婷蹲在灶前，边烧着火边说道：“我想回城了，乡下实在太苦了。”她呆不下去了。 “能回去就回去吧，可别跟家里怄气了，乡下没什么好玩的。”韩小英劝道。 谭雅婷家里条件一看就是非常好的，要不是因为什么，她是绝对不可能下乡的。 “可是我不想回惠城，我想招工去别的城市。”谭雅婷从来没跟人提过只要她想，她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她跟韩小英说，是觉得韩小英这人非常可信，不会对别人讲。 韩小英忙着做饭，听谭雅婷说招工也没去多想，只随口说道：“不想回惠城就不回去，但你也不能去人生地不熟的城市，你太不安全了。” 谭雅婷噗嗤笑了，“我不安全，你就安全？” “对呀，我安全，咱们知青点男女都算上，顶数我长得最安全了。”韩小英说完，抬手摸着脸。 她脸本来就黑不溜秋的，这几天麦收估计晒得更黑了，不过她才不在乎，黑就黑呗。 反正现在她还小呢，又不急着嫁人，再说黑点儿才好呢，省得被人惦记。 要说这宋家堡大队的整体民风还行，除了七队那帮大牲口，别的小队还没谁明面上欺负他们这些小知青的。 不过，谭雅婷无论是长相还是家庭背景什么的，都实在太招风了。 她自己也知道，这次不就是，麦收之前她没给七队的小队长送礼，又拒绝了七队一个小青年的表白，结果就被故意刁难了。 找大队长出面调和都不怎么管用。 七队的小队长奸诈得很，给她乱扣帽子，说她是什么大小姐，下乡就应该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上纲上线的。 要不是肖兰跟她换了，她现在说不定被刁难成什么样呢。
第33章 这味儿 肖兰跟马卫国下工回来已经很晚了, 大家干了一天的活，都又累又饿的，看着时间太晚就没等他们吃饭。 他们这会儿回来, 大家都吃完了，韩小英帮着谭雅婷收拾完锅灶早就回屋了。 马卫国边吃饭, 边跟肖兰发着牢骚, “点长，他们也太欺负人了，我可不想在七队插队了，明天就去找大队长让他给我换了。”他说话的声音很大, 恨不得所有人都听见。 “张队长实在太奸诈，还小肚鸡肠的, 就因为你跟谭雅婷换队的事，见天的刁难咱们, 七队的人全跟着看热闹，没一个替咱们说句话的。” 马卫国心里十分憋屈，他什么都没做，被刁难完全是被谭雅婷跟肖兰连累的。 张队长给他们分的地不是犄角旮旯, 就是草比苗还多的，割麦子的时候, 特别不好割, 得把草跟麦子分出来, 不然混在一起可不行。 这样速度很慢, 他跟肖兰完成任务天都快黑了，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再下去他真受不了了。 “想换你就去换吧, 就怕大队长不给你换。”肖兰才不在意被刁难, 她又不是谭雅婷，一点心机没有，张队长也不敢真把她怎么样，最多分配任务的时候使点儿卑劣的手段罢了。 “那咱们就这么一直忍着？大队长就不管了！”马卫国有些气急败坏。 “管什么管，人家张队长是他大儿媳妇的亲大伯！肯定偏袒。”谭雅婷气愤得冲外屋的马卫国说了一句。 她最近算是看明白了，大队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面上看着挺公正的，一遇到事就和稀泥，还不是怕得罪各队的小队长，他大队长的差事不好干。 韩小英正坐在炕上，给周文静挑手掌上的水泡，她听了谭雅婷的话就忍不住说道：“大队那人还是挺公正的，他也是没办法，要是不袒护一些张队长，点长在七队的处境可会更糟。” “对，小英说的没错，那天我当着大队长的面跟张队长吵架，让张队长很难堪，如果大队长再偏袒咱们，他肯定会记恨上的，现在只是一点小刁难，等他出了这口气就好了。”肖兰吃了几口饭就进来了。 她是满脸的疲惫，可见这几天把她累惨了，不过她当了几年的点长，上学时还是班长，这心思通透着呢。 韩小英说的她明白，不能跟张队长再正面顶撞了，不然她跟马卫国的处境只会越来越糟。 可是她有些不明白，之前张队长对谭雅婷挺关照的，为什么麦收就刁难上了？谭雅婷平时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心眼，也并不吝啬，有好吃的东西没少分给村里孩子，人缘还是可以的，至于她拒绝别人的表白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怎么就这次被针对了？这里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肖兰觉得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挑拨使坏，就是不知道这人是谁。 眼下都忙着麦收呢，她也没多少心思深琢磨这事儿，能等过几天她一定要把这事弄清楚。 就在肖兰下定决心时，柳玉洁突然说道：“点长，明天你给大伙弄点鸡蛋补补吧，这几天这么累却一点荤腥都不沾，身体怎么能受得了。” “行，鸡蛋我去找村里人换，应该不难换到。”肖兰很赞同柳玉洁的提议，这没有肉也得给大伙弄点鸡蛋补补。 陶永芳紧跟着问道：“点长，那鸡蛋换回来了，吃的时候怎么分？钱又怎么算啊？” 肖兰看着她，眼中略带深意的说：“你想怎么分？一个鸡蛋就那么大，咱们这么多人还分什么，当然是一人一个了！” 陶永芳顿时红了脸，急忙解释道：“点长，我，我不是……”她不是小气，谁让柳玉洁最穷了，换鸡蛋她拿什么换，最后还不是沾大伙的光。 肖兰摆摆手说：“没事儿，我知道你的意思，鸡蛋是金贵东西，咱们谁也不能多吃多占，谁想要多吃，谁就多换几个，我来统计一下数。” 柳玉洁最先举手，“点长，我要换十个！”说完她就跑出去了，“我去问问男知青那边要几个。” 大伙心知肚明，她这是问廖俊杰去了，他们这两天明显亲密了不少。 陶永芳还在不好意思呢，她的小心思一眼就被点长识破了，见柳玉洁堂而皇之的就出去找廖俊杰，脸色瞬间白了，她竟然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还有柳玉洁提议换鸡蛋分明就是为了廖俊杰！ “点长，我要三十个！”谭雅婷不管陶永芳脸色如何，高高举起了手，她好几天没吃鸡蛋了，都馋了。 “雅婷你先等一会儿，万一换不到那么多，大家就得平均分了。”肖兰已经点亮了油灯，找出笔跟本子，边记边补充了一句。 谭雅婷点点头：“行，那我也先要十个吧。” 韩小英这时说道：“点长，不如一个人就先换十个，有多的话咱们到时候再分。”鸡蛋她前世的家里还有几个，不过她一向谨慎，下乡之后从来没拿出来过，怕被人发现没法解释。 “这样也行，我明天尽量多联系几户村民，多换些让大伙都好好补补。”多了也不怕，有谭雅婷这馋丫头在，有再多鸡蛋也剩不下。 大家都点点头，柳玉洁也回来了，男知青那边也没意见，连一向抠门的马卫国都说多要几个，实在是再不吃点好的，他真要累倒下了。 韩小英想了想，然后低声说了一句：“点长，一人十个鸡蛋不老少呢，要不要我明天上工时跟郭婶说，让她给打听一下？” 肖兰看着她，笑道：“你这孩子怪能操心的，鸡蛋不难换，这村里谁家不养两只鸡，多了没有，十个八个谁家都能有，咱们多凑几家就有了。” “先不要麻烦郭婶，等我明天在七队问完之后再说。”肖兰有自己的打算，这次或许就是一个契机，她可以借着换鸡蛋跟七队那些人拉近一下关系。 韩小英没再说话，她低头一笑，这个肖兰就是通透啊，这么快就能想到，怎么跟七队那帮村民缓和关系了。 他们以前换菜什么的，都是在知青点附近几个小队里换，七队离得太远了，他们都没怎么跟那边的村民打过交道，这不熟悉，一旦有什么事儿，即使有好心的村民想要帮忙都不知道怎么出手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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