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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英收起多余的情绪，上前叫了一声：“三婶，丽娜姐。” “小英啊，你这是上哪去了？咋弄成这样。”刘秀娥手上拿着皮包跟手提袋，她刚跟自己女儿逛完百货商店。 没想到会在街上看到小英，身上脏兮兮的，估计又去捡破烂去了。 给了她六百块钱还不够花吗？怎么还要出来捡破烂呢，看她把自己造得，哪有半点儿女孩子的样子，整个一野小子。 刘秀娥摇摇头，女孩子家可不是这么养的，要娇娇美美的才好看，小英她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我没事儿，四处走走。”韩小英紧抓着肩上的麻袋，里面是一些用来做掩护的破烂，没有别的东西，不过分量可不轻。 “行了，跟三婶回家吧，三婶给你弄了些瑕疵布跟棉花，你不是想要做棉衣吗？”布跟棉花她弄回来好几天了，只是没急着给小英。 她去打听过了，下乡报名明天就开始了，不过今年下乡的知青多，可能要分成三批走。 第一批四月末，第二批五月末，第三批说是得六月份呢，她打算让小英第二批走。 小英户口上要到六月份才满十五周岁，下乡去太早了让红眼的人知道，肯定会拿来做她们家文章，不如等等。 可是去太晚了她又担心会有什么变数，小英这孩子小心思多着呢，她不能不防着点，万一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倒霉的是她女儿丽娜。 韩小英不知道刘秀娥这么防备自己，点点头，跟上她们母女。 吴家在市中心，离百货大楼不远，韩小英前些来过一次，不过只在胡同里等，刘秀娥没有让她进门。 独门独院的小红楼，外墙很高，粉刷得也很漂亮，光看着就让人羡慕。这年头没有点儿能力的人，可不敢住在这样招摇的地方。 吴文礼很厉害，刘秀娥娘家也有些背景，韩小英是听说过的，但从来没接触过，也不是她能接触到的。 进了大门绕过院子里两处花圃，进了屋。 换了拖鞋，刘秀娥把两个儿子叫过来，给小英介绍认识。 大的叫吴轩宇，瘦瘦高高的，见到脏兮兮的韩小英有些不喜的皱了下眉，并没有说话。 九岁的吴轩哲肉墩墩的，还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指着身上有些脏的韩小英叫嚷起来。 “妈，臭要饭的来咱们家干什么？快让她走！”说着，他还拿手捂住鼻子，一脸的厌恶。 “什么臭要饭的，这是你堂姐，不许没礼貌！”刘秀娥是不惯孩子的，不对的该批评就批评。 听说是堂姐，吴轩哲这才“哦”了一声，转身拿起茶几上的饼干正想往嘴里塞，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递过来了。 “堂姐，给你吃饼干。”这个堂姐穿得像要饭的，她家一定很穷吧，肯定没吃过饼干。 韩小英摇摇头，没要。 一旁的吴丽娜早嫌弃的撅起嘴，她妈怎么找来这么个黑炭球，出门脸都不洗，简直没法看。 不过这人关系到她下乡，她挑剔也没用。 “妈，我上楼了。”她一分钟也不想再多呆了，韩小英身上有股异味儿，熏得她实在受不了。 知道自己闺女娇气，刘秀芬也没勉强她，摆手让她上楼去了。 吴轩宇坐到沙发上继续看他的书，吴轩哲不停的吃饼干，圆圆的脸，白白胖胖的跟肉包子似的。 放好买回来的东西，刘秀娥拉着她的手说道：“小英，要不你搬来住吧，家里有地方。” 得让左右邻居尽快知道，她家有小英这么个侄女，不然说替下乡就替下乡，太突然了。 韩小英犹豫了一下，“三婶，我还没跟我妈说呢。” “还没说呢？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啊？”这丫头够有主意的，户口都改完了，还没跟家里说，她二嫂也太好糊弄了。 其实并不是齐淑珍好糊弄，是她平时很少出门，消息闭塞，韩小英迁户口，街道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些人早私下议论开了，只是还没传出来而已。 这阵子她病病歪歪的，无心管别的事。 而且打上次，刘秀娥再没去过韩家，齐淑珍就以为下乡的事儿黄了，刘秀娥找别人家孩子代替了。 她哪知道韩小英背着她找过刘秀娥，还完成了交易。 “我想等报完名再说。”韩小英说着，跟着刘秀娥进了一楼的卧室。 卧室不大，也有十来平米，靠墙放着一张双人木床，床头有个小方柜，旁边还有个立柜，窗下摆着写字桌跟椅子，地面铺的红漆地板，看着光滑又干净。 “小英你看看，这房间还行吧？你要是搬过来，这间就给你住。”刘秀娥等她打量完才说道。 “很好了，谢谢三婶儿。”这房间比她家卧室大多了，还是一个人住。 前世她可没这么好的待遇，刘秀娥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前世她不争不抢，任人拿捏，刘秀娥对她也不喜，就给她住楼梯间。 楼梯间是吴家的杂物间，里面没有窗户，黑乎乎的，床还是两个没用的箱子拼在一起的，她睡觉的时候连腿都伸不直。 也没有被子，刘秀娥说家里没有多余的，只给了她一条旧褥子，她铺一半盖一半，将就了一个多月。 所以不管刘秀娥此时表现得多么和善慈爱，韩小英都不会相信她，对自己能有多大的善意。 她们之间不过是交易罢了。 “都是一家人，别这样外道，布料跟棉花都在柜子里，你自己看吧，三婶要去做饭了，你等会儿吃了饭再回去。”最好今天就住下来，不过总得让小英回去说一声，也不差这一天。 “嗯，我知道了三婶。”韩小英乖巧的点点头。 刘秀娥满脸带笑的出去了。
第10章 厉害呀 韩小英打开柜子，里面除了一床新被子，还有个大包袱。 她把包袱拿出来打开看了看，是刘秀娥给她准备的棉花跟瑕疵布。 棉花用黄纸包着，大概有三斤，布料两块是卡其布，常见的蓝色跟灰色，足够她做两身衣服了，一块是白底儿红色碎花的棉布，做棉衣用的的，下面还有一套针线，刘秀娥倒是挺有心，针线都给她准备好了 不过衣服她没有马上做，离下乡还早着呢，不用着急，她看完包好又放回柜子里，就出去了。 刘秀娥正在厨房里做饭呢，吴丽娜还在楼上，吴轩宇兄弟俩在客厅里，见她出来，两人同时转过脸来看着她，不说话，可能是不知道说什么。 韩小英没理会他们，对厨房里的刘秀娥说道：“三婶，我想回去了。” “饭马上做好了，你吃完了再回去吧。”刘秀娥拿着围裙擦了擦手，从厨房里出来了，“这都中午了，你三叔马上回来了。” 她家老吴今天加班，早上走时，说中午回来吃饭，看着时间也快回来了。 韩小英摇了摇头，“不了三婶，我妈这两天身体不好，我得回去做饭呢。”她不想留下吃饭，她不自在，吴家人也不自在，所以就随便找了个借口。 “这样啊，行，那你回去吧，三婶不留你了，回去跟你妈好好说，别瞒着她了。”她那妯娌心窄，小英替丽娜下乡这事儿，最好别再瞒着了，否则还不得气出个好歹来。 韩小英点点头头，道：“我知道了三婶，我会跟她说的。”反正钱都在她手里呢，她妈想抢也要看能不能找得到。 “好孩子，别再跟你妈置气，她也挺不容易的，”刘秀娥象征性的劝了一句，小英太有主意了，她要是不想说的话，估计怎么劝也没用。 “我知道了三婶。”韩小英淡淡的应了一声，不想多说。 她妈不容易，她就容易吗？人活着谁不是苦着累着一天天过来的，就不能挺起脊梁好好过日子吗？没事儿总是矫情给谁看，她爸没了多少年了。 韩小英心里不忿，她妈就是没本事，还死要面子，不想自己吃苦受罪，就会奴役自己儿女。 不过自家的事情犯不着跟别人说。 “三婶，棉花跟布料先放着吧，等我下周过来的。” “下周？你明天不来了？”刘秀娥问道。 “明天家里能有人吗？”她可不想一个人待在别人家里，万一要是丢了什么，少了什么的算怎么回事儿？ “有人，你丽娜姐在家，她身体不好请假了，你来了正好跟她做个伴儿。”她家丽娜这学期就没怎么上学，一直在休病假。 韩小英想了想，道：“那行，我明天一早就过来。”她白天过来晚上再回去，能不在这儿住就不住。 想着，拿上放在院门口的麻袋就准备离开了。 刘秀娥赶紧拦住她，“小英，这个就不要拿了。”背个破麻袋从她家出去实在不成样子。 可韩小英一只脚已经迈出大门去了，还好巧不巧的，被邻居家的胖女人撞见了，她手里拎着菜篮子。 “丫头，你是收破烂的吧，我家还有几斤旧报纸，你要不要？” 刘秀娥脸上一僵，强忍着尴尬解释道：“姚大嫂，这是我家老吴的侄女，可不是收破烂的。” “侄女？！啊，这，这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她是……”姚大嫂胖脸一红，后面的话没好意思说出口。 “不是，孩子今天放假过来待一会儿，留她吃饭说什么也不吃，非要回去。”刘秀娥解释道。 “哎妈，是我给整差了，我就说这好好的姑娘怎么可能是收破烂的！”姚大嫂夸张的拍了一下大腿，“这孩子瞅着怪瘦的，以前也没见她过来过呀。”不然她也不会误会。 “唉～这孩子她爸没的早，她妈身体又不怎么好……”刘秀娥一脸难过，不欲多说。 姚大嫂却明白了，眼神里立马带出几分同情来。 韩小英冲她笑了笑，这个姚大嫂她也认识，是吴家的老邻居，男人是冶金厂的车间主任，能说会道的。 刘秀娥不太看得上她这样的，整天东家长西家短的，嘴巴还碎，平时彼此都是客客气气的，来往也不多。 “行了姚大嫂，咱们改天再聊，我先送孩子去坐车了。” “快去吧，别耽误时间了。”姚大嫂识趣的拎着菜篮子回去了。 刘秀娥舒了口气，把韩小英送出胡同，一直到附近的公共汽车站，让她坐车回去。 韩小英出来时忘了洗脸，背着麻袋一上车后立刻引来一阵窃窃私语，倒也没人站出来说什么，或者赶她下车，这时候贫穷的人多了去了，人家坐车又不是不给钱。 车上还有几个没人的座位。韩小英走到车厢后面，放下肩上的麻袋，叮叮当当的，很多人都看着她。 她赶紧坐下，把麻袋往座位底下踢了踢，手里攥着刘秀娥刚刚塞给她的五毛钱，买了车票找回来的零钱，冲着车窗外撇了撇嘴。 刘秀娥已经转身回去了，家里的几个孩子还等着她做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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