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站起来,长身玉立,微微一笑,“回陛下,您不走臣怎么敢走?” 天子:“朕批准你可以先走了。” 丞相又是一笑:“臣不敢……” 两人上下对视一眼,唇角笑意更深,眼中却不见笑意。 天子就纳闷了,这厮可不是一个真正谦卑恭敬的人,他素来只顾自己的享受,只顾自己的心情,就算他在这里,他也能寻个借口离去,他可不认为这厮会喜欢这种宴会。 还不如回府斗蛐蛐。 丞相怎么会走?书呆子醉去了,现在醒着的是钟离隐,他对钟离隐的人品是极放心的,但他担心钟离隐应付不过来,会被天子发现异常。 更何况如果天子突然起意,不要脸了要把今秾留在宫里,钟离隐这个傻大个怎么应付得过来? 他微笑着又饮了一杯酒,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少女,她双眸明亮水润,脸颊泛红,更加美得不可方物,没看席上已经有不少人偷偷看她了? 即便是状元郎的未婚妻,是有主的姑娘,但爱美是人之天性,男人更甚之。 天子就这么待着待着,没有要走的意思,太监总管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急得不行,几次提醒他该回宫歇息了,宴席也已经到了结束的时间,再晚下去,明日君臣都不用上朝了。 提醒了多遍后,天子只好站起来,宣布宴席结束,各回各家。 朝臣们其实也早已不胜酒力,盼着回去了,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呢,闻言松了口气。 任谁也没想到,一场平平无奇的琼林宴,天子待到了宴会结束,这是前所未有的!当今天子不是那种喜好玩乐的,莫说只是琼林宴,便是每年的年宴都不见得他会待半个时辰以上,这次不仅来参加了琼林宴,且还待到了宴会结束,让所有文武百官都大为惊讶。 天子知道自己不走的话,朝臣们进士们是不敢先走了,只能先摆架离去,若不是还有几分理智,他真想下个旨,让状元郎带着未婚妻在宫里住上一晚,秾秾都醉成什么模样了…… 可正是因为理智尚存,天子没这么干。 他离去前,特意嘱咐宫人把醉酒的人都平安送到府上,不得有误,最后看了少女一眼。 恰巧少女正好抬起头来看他。 两人目光相接了一瞬。 今秾愣住。 天子也愣住。 他忽而笑开,大笑着离去。 文武百官拜别天子后,也都准备各自散去。 “陛下今晚心情不错……” 丞相的马车是在宫里的,在保和殿外,他是唯一一个拥有马车进宫特权的人。 看着今秾在钟离隐的搀扶下,还要随人一道走到宫门坐马车,忍不住掀了马车帘,叫住了她。 “状元郎与未婚妻已经醉成这样,不如坐我的马车?” 钟离隐视线与竺情对视了片刻,点头。 他也不忍心让今秾一直走路,夜风凉且醉着酒,容易着凉。 钟离隐先把秾秾扶上马车,自己才跳上去。 上去后,马车里。 竺情笑意不停,钟离隐则一直板着脸,一声不吭,身上散发着沉郁疏离的气息。 今秾已经醉得不行了,那杯酒的后劲儿极大,对于她这种不善饮酒的体质来说,没有一杯就倒下,全赖了宫里那些菜和甜点的功劳,因为吃了不少,食物分担了酒力。 让她还能稍微醒着。 上了马车后,整个人就瘫软下来,靠在生哥的身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她睡着后,马车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车轱辘压在马路上的咯吱声。 钟离隐这时才抬头,与对面男人对视。 两人几乎就这么盯着对方看,足有一盏茶时间。 钟离隐先开了口:“不要碰她。” 他的话老调重弹,竺情并不买账,懒懒倚在座位上。 他虽不言,钟离隐却知道他的答案。 竺情勾勾唇角,看向他怀中的少女,“这么抱着她,是不是心里美得很?” “是不是想着,若她是我的未婚妻该有多好?” 他又笑着摇摇头,“阿隐人品正直,道德极高,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是我瞎说了。” 钟离隐脸色铁青,一直暗自忍耐。 怀中少女温软的体温却让他愈加备受煎熬。 好不容易到宫门口了,他才松了口气。 离去前,不知道以后是否还能在再书呆子的身上恰好见到竺情,就再度警告:“我不介意杀了你。” 丞相没有了,天子就是会受伤一段时间,又不是真会死。 竺情看着他眼中的神色,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是真的敢带兵围了他的丞相府,不经过天子的意思,就把他杀了。 何况他支黑甲骑兵,天下无敌,即便偷偷潜入京城把他杀了,也不见得能查出来。 他却没有丝毫担忧的意思,附在他耳边,轻轻说:“她身上是桃花香味儿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钟离隐已经站在马车旁,抱着少女要离去了。 脚步一顿,恨不得一拳打在他的眼睛上。 终是忍了下来,抱着少女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赶车的太监在恭维:“状元郎得了丞相的青眼呢……” 他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少顷睁开眸子,手指轻颤,在她睡着的面容上,将她几缕碎发捋开。 低低叹息一声。 若……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呢。 到了客栈,将少女安置在她房里的床上,打了一盆温水,拿着干净的帕子替她擦拭脸颊,洗了手,盖上被子。 脸上的妆容被清水拭去,少女更显肌肤白皙,芙蓉满面。 她的睫毛轻颤,显得睡得不是很安稳,他只好在被子上轻拍,“不怕……好好睡,乖乖睡……” 她还是蹙着眉,像是做了梦。 他思及那晚,她做了噩梦的样子,于是默背着诗经,嗓音低沉柔和:“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读到这里,他顿了顿。 长夜渐深,少女在他低缓的声音下,缓缓地睡去,眉头不再紧皱,眉眼舒展,呼吸轻缓,显然睡沉了。 他方起身。 书生的房间就在隔壁,只要出了门,拐个弯几步路就能到了。 可他站在少女的床前。 脚却沉重得像钉在了地板上,迟迟无法抬起。 竺情话虽难听,却戳破了他暗藏的压抑在内心深处,从不敢细思的想法。 月光隐去,一阵风吹进来,脆弱的烛光耐不住风的摧残灭去。 房间越发暗了下来。 男人俯身,手指在她额间轻轻抚过。 第60章 凡权势金钱可及的,皆不值钱。 宿醉后的痛苦萦绕在脑袋,瑜生头疼地按了按额头,灌下了一大口茶水,才感觉稍微缓口气。 他半眯着眸子,想昨夜的事,可只记得自己敬了众多官员的酒,后来又被拉着玩了行酒令,然后就喝醉了,再往后就不记得了。 约莫是喝醉酒断了片。 他隐隐有些自责,宫廷里那样危险的地方,面对这么多陌生的官员,也不知道秾秾后来与他是怎么回来的。 他敲敲秾秾的门,发现她还在睡,嘟囔着困。 他苦笑一声,秾秾比他还喝不得酒,只喝一小杯果酒就起不来床了。 瑜生哪知道后来今秾又灌了一杯白酒。 今秾起不来,瑜生自己也难受,干脆回屋接着躺,不一会儿又睡着了。等到下午两人才陆续起来。 今秾给他说了后来的事,瑜生是真不知道自己醉酒之后,还能记得把秾秾平平安安带回来,?*?他不由佩服“自己”。 今秾趴在他肩头,说起后来的酒菜甜品,“天子来了之后,上的菜都极好吃,很多道御厨拿手的硬菜都上来了,我吃得肚子都装不下了,还是当皇帝的好,若不是他,我也吃不到这么好的菜和甜品。” 瑜生笑着说:“那你可高兴?” 今秾点头,“自然是高兴的。” “高兴就好,以后再有这样的场合,秾秾若想去,我再带你去。” 今秾笑着点头,“也不知道天子会授你什么官职,我看他昨夜一点也不可怕,像是温和得紧,脾气好得不行,对待臣下也很温和体恤,是个好皇上。” 瑜生觉得未婚妻太过天真,但也不愿意打破她心目中的纯真,何况天子纵使脾气没有看起来这么好,也的确是个实打实的明君! 瑜生也很期待自己的会被授什么官。 “生哥想当什么官?” 今秾笑着自问自答,“生哥这么厉害,也许日后真的能当个权臣大官,就像丞相那样。” 瑜生笑着摇头,“我哪儿当得了什么权臣大官?秾秾,我还没上京赶考前,以前我总在想,倘若日后中了科举,我便想当一个地方的父母官,带着秾秾爹娘住在衙门的后院里,我们一家人关起来过日子,秾秾你就当个县令夫人或者知府夫人,只要能够养活你们,让你们轻松享点福气,还能为百姓做一点实事,我便满足了。” 今秾听着听着,突然觉得这样也好,她抱住了他,“生哥,那若是皇上派你当外官,秾秾就随你去,我们去把你爹娘接过来,就像你说的那样,一家人在衙门后院里过日子。” 瑜生也笑了起来,觉得那样的画面非常美好。 不过到底天不遂人愿,皇帝早就存了心思,打定主意要把书呆子留在京城了,哪可能给他派到外地当官? 何况状元郎历来进翰林院才是正道,外派的都是一般的同进士居多。 于是第二天,瑜生被宣进宫,在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授为“翰林院编修”,一个正七品的小官,官职虽小,却因翰林清贵,有句话说内阁出翰林,不走翰林非正道。” 意思是很多内阁大官内阁宰辅幼年期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翰林出身的,读书人做翰林院的官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翰林又是与书籍学问相关,不沾染名利权利,不结党营私,故而清贵。 状元郎被授官内阁也是常理之中,与他一同进翰林的还有同期的榜眼,探花因年纪过大没能进翰林,去了外地当官。 瑜生被授官之后,更加难得的事,天子体恤他出身遥远的乡下农家,出身清贫,所以赐了一座状元府给他,还赐了一笔不小的安家费。 瑜生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秾秾只见过天子一面,就一直在说他好了,天子是真好啊,他感激得不得了,因为他现下确实很发愁,不知道要怎么在京城安家,眼下还都是住在客栈里。 可客栈花钱如流水,也不是常住的办法,现下秾秾陪着他一起在京城了,他总得想办法弄个地方住,本来准备去找个便宜的地方先租住下来,再想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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