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他诧异的是,岳绒路上都不改在秀才村的模样,一路上收拢难民,出粮食赈灾,出药材让宿大夫给难民治病。 等要离开的时候还会给难民用劳力兑换良种,只要肯出力,外面的荒地那么多,肯定能活得下去。有很多地方甚至给岳绒立了长生牌位,不知道的还以为岳绒是观世音菩萨。 不过,观音菩萨干得可没岳绒多。 他们也结交了很多的好官,至于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他们只能偷偷地惩戒一番,或者借着景迦宁戎伯次子的身份敲诈一波。他都跟着偷偷敲过一个狗官的头! 只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粮食、药材…… 虽然有郝掌柜的隔三岔五派人来送东西,但他对东西还是心里有数的,自然能擦绝出岳绒的不妥,她似乎也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 他想过挑事的。 被岳绒防着,他出门没带出来几个心腹,但他当初能在流民中脱颖而出成为流民头子,自然有自己的一副处世之道,从秀才村一路走来还是收拢了不少人心。但为什么没有出手? 他清清嗓子,眼神飘过不远处飞奔不知道撵什么东西的老虎,对,他就是畏惧老虎,所以才没出手的。 就是这样。 “马上就到京城了,人多眼杂,万一让别人知道你的不同之处,你该怎么办?防人之心不可无,京城这么多官可不好相与,别到时候栽进去了!” “什么不同之处?”岳绒似笑非笑。 李虎没好气儿,“你当我是傻子还是瞎子?你……” “村长!” 一声打断了李虎的话,李虎瞪着骑马过来的景迦,冷哼一声离开。 景迦满头雾水,挠挠头,不知道哪里惹了李虎,“他咋了?一路上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低落一会儿低着头,这还是我认识的大粗汉子李虎吗?” 岳绒笑了笑,伸手掏出一把刷子给桃子梳了梳桃子头上的泥巴,“别再跟着猕猴桃混了,再滚滚就成了黑桃子了。” 桃子不耐烦地抵开她的手,转头就哼哼唧唧地跟着猕猴桃跑了。 景迦愣愣地看着岳绒的侧脸,火红的夕阳却让世界都安静下来。 突然对上她明亮的双眸,他猛地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说:“马上就到京城地界了,咱们这么多的难民怕是不好安置。而且听从京城那边过来的难民说京城城门已经很久没开过了,大兴这些地方受灾也很严重,要不要像以前一样把难民安置在这些地方。” “没种子了。” 景迦哑然。 他挠挠头,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能是一路上岳绒表现都过于镇定,让他不由自主地信赖着她,相信她能够解决一切问题。 想想也是,他们当了一路的散财童子,就算有郝掌柜的接济,岳绒恐怕也捉襟见肘了。 “郝掌柜的好久没派人过来了,能不能再跟郝掌柜的商量一下,钱我先欠着,进了城我就给他。” 岳绒指了指长蛇般的人群,“你知道这么多人一天的粮食要花多少银子吗?安置他们要花多少银子吗?怎么也得给他们几天的粮食和一季的种子吧。” 景迦舔舔干裂的嘴唇,脑子蒙蒙的。 如果是平安的年份,凭着宁戎伯的财力,这肯定不是问题。可现在是灾年,京城的粮食紧缺,听说粮食已经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了。他们这群难民里就有京城本地的难民,安置他们恐怕倾整个宁戎伯府的财力都不行。 “景迦,我们救不了所有人。能救得了的只有朝廷,只有那位高高在上的圣上!”岳绒嘴角浮现一丝讥讽。 景迦眼神暗了下来。 他们能救得了碰到的人,那碰不到的人又怎么办呢? 赈灾救民本来应该是朝廷的事。 明明只是一方遭灾,可因为朝廷的不作为,四处逃散的难民四处传播的瘟疫,让这场灾害殃及了所有人。 朝廷整个体系已然崩溃了。从官道上的驿站就能看得出来,开门的驿站都没有几个了。 他们这个队伍里甚至就有一个驿站的驿丞,说是已经好久没有发过俸禄了。别说已经好久没有发俸禄了,就算了发了也没地方买粮食,杯水车薪罢了。后来驿站被难民占领,他干脆搓搓脸把家眷的衣裳都换成破旧衣裳藏在难民里,等到他们的队伍路过驿站缺人手才站出来表明身份。 他喃喃道:“那怎么办?” 岳绒继续泼冷水,“就算我有钱我有粮食,你又准备把他们安置在哪里?” 她遥遥指指荒芜的田地,“这么多的田,难民能占哪一块儿?又敢占哪一块儿?听闻京城附近的田地除了老百姓的祖田,大多数是达官显贵的田地。这里跟路上没有做主的荒田不一样,等到灾害结束,这里的田自然会归还原主,这些难民无权无势,又怎么能保下来?说不定辛劳耕种一年,到头来粮食一口都吃不上,还会吃官司。” 景迦脸色慢慢发白,惊恐地望着所有人,“你准备怎么办?他们进不去城门的。听说就是因为难民太多了,城门才关闭了的。他们还是……”还是会死的…… 岳绒漂亮的瞳孔灼灼望着他,漫不经心道:“收拢难民是朝廷的事。” “朝廷就是个屁!”景迦忍不住爆粗口,引得周围的难民纷纷看过来。 他抿着嘴,压低的声音满是愤怒,“朝廷如果管过一分一毫,也不会死这么多人!福建总兵丁浞也不会重伤在床,大哥也不会违背朝廷偷偷跑去福建主持大局!如果朝廷知道大哥去了福建,那宁戎伯府……”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岳绒漫不经心道。 “你!”景迦目眦欲裂,却很快又镇定下来,“对不住,我知道你做得够多了,这本来就跟你没关系的……” “村长!少爷来了!”福顺跌爬滚打掀起一股布满灰尘的风,扑得景迦眼睛都挣不开。 福顺看都没看景迦,嘴巴咧到了耳根,拉着岳绒的马,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村长,少爷来接你了,少爷没有骗你!” 岳绒愣了愣,顺着福顺指的方向看见一辆青石色帐子的马车,长身玉立,毫无杂色的玄色长衫,身后漫无边际的飞扬尘土,似乎是一片荒芜的唯一亮光。 钟毓慢慢朝她走来,形如刀削的姣好五官慢慢清晰,朝她伸出手,“好久不见。” 岳绒一动不动,心里荡起涟漪,五味杂陈,不似激动,不似高兴,只是身子微微发冷,让她适应不了。 见她没应,钟毓也不意外,只固执地伸手等着她的回应。 一旁的景迦揉揉迷了的眼,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似乎以前见过。他上前就握住钟毓的手,似乎带着喜悦:“您一定就是钟大人吧!早就听闻您的大名,一直未能得见。” 这下打了钟毓一个措手不及,他讶然之下瞥向岳绒,脸上挂上礼貌的微笑,“侯爷一直念叨你,见你回来肯定很高兴。” 景迦莫名感觉落了下风。 第72章 进京 越靠近京城, 遇到的巡逻兵卒越多,看见他们就要上来驱赶,引得队伍里的难民惊慌出声。 李虎只能骑马到处大喊, 镇住本能往外冲的人, 生怕发生踩踏事件。 “前些时日, 京城附近的难民发生暴·乱, 被镇压之后就不再允许难民靠近了。这些人都是出来巡逻的。” 岳绒没有想到京城已经到了这种境地, 这种朝堂…… 她凝眸望向钟毓。 钟毓若有所觉, 对上她的目光, 轻笑,“京城大居不易,咱们一行这么多人怕是不好安置, 不如先去我在大兴置下的庄子。” 她有些莫名其妙,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钟毓吗?这笑着实让她有点瘆得慌。 “庄子虽然不大,挤挤也将就能住下, 算是有个避风之地。总是麻烦定北侯也不太好,也免得让世人误会。” 这句话让本来就打算帮忙的景迦一噎, 瞥了颔首赞同的岳绒一眼, 只能讷讷地说:“清者自清, 帮人又不是什么坏事。” “景二爷离京甚久,怕是不太了解京中的情况。京中缺粮已久, 不止百姓, 就是金吾卫都不一定能凑出足够的口粮。况且匪患四起, 一斤米一两金,国库自然得保障征战在外的将士的口粮, 捉襟见肘。圣上已经征粮多时了,各位同僚有钱出钱有粮出粮。” 说着, 钟毓叹气,“定北侯爷识大体,为圣上着想,已经多次上交钱财,听闻已经开始变卖祖产。” 景迦张张嘴,仿若看见钟毓像是露出獠牙的狼,后背发寒。钟毓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不过他也不信他那个爹能真的把家产败光了。 不过,外面传闻他家卖祖产,他转头收留了一群流民,这不是揭他爹的脸皮吗? 他看看嘴角含笑的钟毓,再看看仿若一无所觉的岳绒,干脆闭嘴闷头往前走。 真吓人。 景迦一走,钟毓转头就喊了随行的侍卫董耀,领着李虎和难民们去了大兴的庄子。 知道岳绒进京,他就将钟府上上下下清理了一遍,那些探子也被拔了。董耀是一空介绍过来的,很是忠心。 “那个庄子是我好不容易置办下来的,也跟附近巡逻的官兵王豹打过招呼了,平日里不会去那边巡逻,也不会驱赶那边的难民。只是庄子着实不大,口粮得另想办法。” “知道了。”岳绒有些别扭地应下。 钟毓卸下方才应付人的面容,依稀有了钟毓刚穿越过来时的模样,瘦了些,棱角分明,低声道:“你这一路可真是张扬。我在京城都听说了岳大菩萨,宿神医的名号。” 岳绒尴尬得脚趾扣地,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还知道这种事情。 “不是说京城已经水路陆路都不通了吗?” 他眼眸中沁出笑意,“朝堂都乱成那样子了,自然是不通的。我自然有我的法子,总不能写信让你们进京却不顾你们的安危吧。” 她想了想,也是。 他如果不知道她们具体的行程,也不会这般巧合地在今天等她。听起来他这官当得还不错。 钟毓其实一直提心吊胆,尤其听说她这一路上又是当侠客,又是当江洋大盗,又是当救苦救难的菩萨,真是怕她阴沟里翻船,被人算计了。偏偏这人表面上是娇俏的少女,心里却自有山河,不是他能轻易撼动的。 正想着问问一路上的事情,却觉左腿被重重一扯,整个人往左·倾去,心里一沉,中招了! 眼疾手快的岳绒连忙拉了他一把,刚要庆幸,却听“刺啦”一声。 两人一愣。 “什么响了?” 钟毓扭头看着在桃子嘴里飘荡的半截衣袍哭笑不得,差点望了这货,当初可是没少折腾他! 桃子极力挤出水汪汪的大眼睛,见眼前的两脚兽还是盯着它,一喷鼻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衔着栗子凑到两脚兽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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