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事情,岳绒和钟毓自然不知晓。 岳绒第一次来京城,自然对一切都很好奇。 正午的京城,各处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跟她穿越过来见过的所有地方都不一样,高大的房屋巍峨耸立,却整齐得像是列阵的兵卒,天然肃穆。只街道两旁大门敞开的商铺传来的忙碌吆喝声添了几分热闹。 街边偶尔有担了扁担的商贩叫卖着,看到她和钟毓过来一个赛一个的大声,让她都担心这些人的嗓子。 岳绒被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吸引了,杂乱的枯发、干裂的嘴唇、颤抖的双手,也没有像别的商贩那样大声叫卖,跟这条繁华的街道格格不入。 她走过去,看了眼扁担里的香囊,有些诧异。 本来想着不管香囊的好坏,都买一些,权当接济这位老人,可眼前的香囊无论是绣工还是设计都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其中一只半掌大小的香囊尤为精美,上等堇色丝绸,锈了栩栩如生的魏紫,层层叠叠,色彩自然,一片垂下的花瓣还缀了几点微小的露珠。香囊的细绳处的玉珠也透明润泽,不似凡品。 果然京城人这般富裕吗?这种精品竟然只能沿街叫卖? 一瞬间,她有些羞耻。 要不还是大爷救济救济她吧! “喜欢?”她好不容易有个上手把玩的,钟毓自然要买下来,准备掏银票。 谁知道大爷却摆摆手,舔了下干裂的嘴唇,“不要银子,要粮食。不拘是粗粮细粮,就是,就是发潮的也要,只要吃不死人就行。” 钟毓顿了顿。 岳绒手里的香囊像是突然着火了似的,有些烫。 她刚想说什么,却听一声嘶声裂肺的怒吼,“陈记米铺开了!” 她还在发愣,却见本来还算平静繁华的街道像是炸开了锅,所有人齐齐朝她这边跑过来。 钟毓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紧紧靠着墙。 刚才的大爷也抱紧了扁担,紧张地缩在他们两人身边,浑浊的眼睛跟着冲撞的人群移动。 “这……”岳绒咂舌。 钟毓大声朝大爷喊:“大爷!你不去吗?” 大爷呆滞地回头看他,嘴巴张了张,声音却全然被哄闹的人群掩盖。 “钟毓!接着,等我!” 还没等钟毓反应过来,怀里就被塞了一个香囊,见岳绒灵活地冲进人流,几下便不见了人影,顿时心里一滞。 “岳绒!” 仿若过了好久,岳绒抱着一个半大的小孩,冲了出来。本来齐整的头发像是被谁抓了几把,成了鸡窝头。 钟毓连忙接过孩子,焦急地看她,见她眼睛亮晶晶的,不像是有事的样子,放下心来。 “以后不要这样了!太危险了,这种时候……” “看看孩子。” 钟毓无奈,看着怀里没有动静的孩子,颤抖着将手指放在孩子鼻下,狠狠松口气,“还活着。” 旁边安静如鸡的老人凑过来,二话不说大拇指狠狠摁住孩子人中,不过一会儿孩子缓过气来。 岳绒也松了口气。 这种时候太容易发生踩踏了,还是这么点儿大的孩子。 “不要去了!没米了!” 这一声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爆炸,引起了更大的恐慌和混乱。本来还算方向一致的人流开始互相推搡,乱成一团。 怀里刚醒的孩子哇一声哭了出来,“娘!娘!都是我没用,又没米了!娘!” 第76章 猖狂 经过那场街头的抢粮大戏, 岳绒再也没有逛街的兴趣,一连几天带着李虎和福顺去看京城的粮店和粮仓。 结果显而易见,所有的粮店铜锁把关, 空无一人。 朝廷在京城设立的粮仓主要有两处, 一处是大官粮仓, 一处是漕粮仓, 分别庇护着京城的上层阶级和平民百姓。但此时此刻, 大官粮仓重兵把守;漕粮仓早已在流民肆虐的时候就断了漕运。 尽管如此, 两个粮仓远远围了不少人, 不敢靠近又不甘离去。 岳绒把玩着前些日子从老大爷那里用粮食换来的香囊,清香勉强压制住了人群弥漫的汗臭味,看着李虎跟守门的兵卒寒暄。 突然, 守门的兵卒抬起手中的长□□·向李虎。 她大惊失色, 见李虎灵活地躲过长枪才松了口气。 见那几个兵卒一副不敢罢休的模样,她连忙上前亮出钟毓交给她的令牌, “住手!” 领头的兵卒远远地看着穿着褐色麻衣满脸蜡黄的女人,朝左右使了个眼色。没想到, 这种时候还有女人敢接近他们。 左右的兵卒立马会意, 反倒不理睬李虎, 团团围住了岳绒。 “大胆狂徒!竟敢在粮仓重地喧闹!把她抓起来!” 岳绒没有错过这些人眼里的兴奋和邪恶光芒,顿时心惊。 这是京城? 这是这个时代这个朝廷的官? 眼见他们已经上手朝岳绒抓来, 李虎和稍慢一步的福顺连忙扑过来, 却见中间的岳绒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 没见她怎么动,里面的兵卒却有几个哀声倒了下去。 李虎擦了把冷汗。 果然是关心则乱, 他竟然担心母老虎!该担心的应该是那些兵才对! 想到这里,他干脆拉住还往前冲的福顺, 扯着嘴角幸灾乐祸。 “大胆狂徒!竟敢冒犯朝廷命官!”身在其中的兵卒也没有看到眼前的女人是怎么出手的,被唬得纷纷后退一步,不敢再上前。 岳绒冷笑,高举手中的令牌,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看你们是好日子过够了!” 兵卒们愣在原地,彼此对视,显然是被岳绒手中的令牌所震慑。 领头身着深蓝色皮革盔甲,腰间松松垮垮挎了把刀的兵卒终于走近了几步,眼神从疑惑转为审视,他伸手接过岳绒手中的令牌。 岳绒眼见这人不屑地撇撇嘴,抬手将令牌扔给她。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识得大名鼎鼎的岳大小姐。钟大人确实是圣上身边儿的红人,但也管不到咱们这粮仓重地!岳大小姐还是快快离去,小心咱们手中的刀剑无眼!” 说着,身边的兵卒纷纷拔剑,参差不齐的声音却让这一举动少了分严肃。 这又是岳绒没有想到的事情。 她将令牌收回怀中,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带着李虎转身离去。 吃了这一瘪,福顺总觉得自家少爷在岳大小姐面前跌了面儿,忍不住在走进没人的路口,帮自家少爷说几句好话,“大小姐,粮仓确实是朝廷重地,平日里只有户部还有圣上亲派的巡查使能过问两句,其他人都不能干预的。更何况现在……” “嘘!”岳绒轻声打断他。 福顺头皮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李虎像鹰一样扑了出去。他连忙张开双臂挡在岳绒身前。 不过一会儿,李虎推搡着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人走过来。 两人眼神透着惊恐,嘴里被李虎塞了不知从哪里拿来的布,奇怪的是竟然没有挣扎,看上去也不像是能抢劫他们的样子。 岳绒有些奇怪,“你们跟着我们做什么?” 被李虎拽掉口中的烂布,个子微高的老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刚要说话,另一个老人却挣扎着朝岳绒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求求贵人,救救我的女儿吧!求求了!” 个子微高的老人叹口气,伸手扶了把没拽起来干脆朝岳绒抱拳,“草民裴呤见过岳大小姐。” 岳绒眼神微动,划过裴呤挺直的脊背,洗得发白却不凌乱的衣衫,再看看还在磕头的另一个人。 见她没有说话,裴呤显然有些诧异,又拽了拽地上的人,“草民和都连是邻居,都林的女儿被人劫去,走投无路只能求岳大小姐帮帮忙。”说完撩了衣摆跪在了都连身旁。 都连身前已有了斑斑点点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岳绒面无表情,语气冰冷,“有冤情、丢失人口就去官府报官,我一介弱女子怎么能帮你们?” 都连顶着肿胀满是鲜血的额头,老泪纵横,“报官有什么用!他们官官相护,哪里肯为我们这些老百姓做主!就是他们劫去了我女儿!求求岳大小姐!求求您了!” 眼见情况不对,裴呤暗吞口口水,三言两语将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原来都连膝下一子两女,长子和长女已经成家,倒是家里的小女儿都颖尔还待字闺中。 都连家里有良田四亩贴补,他帮着街坊邻居做些木工活儿挣几个大钱糊口。只是灾民四散,在城外的两亩良田就遭了殃,本就没收来几斗米,偏偏城里粮价还涨得一日比一日高。 这倒也罢了,家里也有几分积蓄,总能熬过去,还能帮着隔壁的裴呤几分,只是有银钱都没处买米。 都连的儿子在家里也待不住了,整天整日在街上打听粮食的消息,可是收获不多。半月前他照例上街打听消息,回家的时候高高兴兴地跟家人说打听到了能买粮食的门路,跟自个儿媳妇儿和老娘要了十两银子出了门。 这一去就像是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过了几日突然有人传来消息,都连的儿子打了粮仓给事中谢大人的儿子,还跑了。家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人冲进来索要医药费,言辞凿凿,还有大夫作证。 都连和裴呤觉得其中有猫腻,但为了自家儿子还是卖了房子赔给了那群人,想问自家儿子的下落,却被敷衍一句去找谢大人。 真去召了谢大人,才发现被骗了。 大官粮仓确有一个姓谢的给事中,可早在去年居家调到了杭州,且谢大人的儿子还在襁褓,又怎么跟都连的儿子打起来? 重重打击之下,都连的妻子已经病倒了,儿媳带着孙子回了娘家。 都连上午报了官,当天下午女儿出门帮妻子求药,一去不复返。 人财两失。 裴呤讲完一脸愤慨,“上午报了官下午颖尔就不见了。我们又去报了官,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有个邻居一直帮着守着衙门,根本没见官差为了这事儿奔波。” 也许有差不多的遭遇,福顺一脸怜悯,“村长……” “看你们的样子,你们查出来是谁搞的鬼了?”李虎突然插嘴。 福顺一愣,见裴呤诧异的表情,顿时哼了声,原来是博同情来了。 岳绒在裴呤说话的时候就觉得此人不似寻常百姓,这番话说的有理由条让人心生同情,可一点都没有提及是怎么认识她的。又是什么大人物惹不得,必须求她?要知道在外人眼里,她只不过爹不疼还被换过亲的弱女子。要求也是求钟毓,钟毓还整日出门办公,不比求她好吗? 被眼前女子满含深意的眼神盯着,裴呤陡然后背生寒。 他早就猜出岳大小姐岳绒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但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他还是太大意了。要是因为他,耽误了都连的事儿,那他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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