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先去祭了祖,表情肃穆地坐在金銮大轿中接受朝拜。 以钟毓为首的留守官员纷纷跪拜,口中高呼万岁。 圣上见了停下车辇,下车亲自扶起钟毓,语气中满是信任,“爱卿,劳烦你替朕守好这京城。京城乃各位列祖列宗的供奉之地,龙气所在,一切都劳烦爱卿了。” 一句都没提陕西的事儿。 君臣相知的画面不知能感动多少人,可惜钟毓此刻只想吐,恶心! 钟毓一反常态,没有磕头谢恩,反而直直盯着圣上的眼睛,“圣上可有话对臣说?京城可有留守的官兵?” 圣上皱眉,设想中君臣相托的美好场景没有出现让他皱了眉头,也不知道钟毓已经知道陕西的事情,只拍拍钟毓的肩膀,“朕只有一句话,帮朕守好京城。” 钟毓心里哈哈大笑,笑圣上,笑他自己,笑百姓苍生,笑这世道! 世上读书人读着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一腔热血报效君主。 这就是他从读书起想效忠的君主! 已经失望过一次,没想到还能让他绝望! 这样的人凭什么做君主?就凭这人身体里留有“高贵”的血脉?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钟毓面色惨白,却又慢慢腾起一丝潮红,半晌才勾起嘴角笑了笑,“臣遵旨。” 圣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觉得钟毓这笑有些奇怪。刚想说什么,却被郑钲厉打断思绪,“圣上,吉时到了。” 圣上将嘴边的话吞回去,点点头。 见圣上走远,郑钲厉笑着跟钟毓说:“这回又是我赢了。” 钟毓却没被他的挑衅激怒,只问:“我爹娘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郑钲厉脸上的笑淡下来,“没有,我当时真的想跟你一同针砭时弊,改革维新,想改变天下,但失败就是失败了。钟毓,要认!” 钟毓却懒得再装模做样,面无表情问:“跟圣上有关系吗?” “你疯了?”郑钲厉回头见圣上并没有注意到这里,压低声音,“你想死别带上我!” “有没有关系?” “没有!你爹娘的死,我特地查过,除了那两个处死的人,跟任何人没有关系。” 钟毓似笑非笑。 “这话你自己信吗?” “钟毓,我不知道你听了谁的话跟我生分了,但你爹娘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郑钲厉摇摇头,“看在往日我们两人的情分上,我只帮你遮掩这一次。圣上面前只能有一个人。”说完,策马跟了上去。 钟毓只低声呢喃了句,“凭什么?” 第86章 结果 钟毓和岳绒自然会坐以待毙。 岳绒给殷含珠去了一封信, 又让李虎去整肃收拢在田庄上的流民,让景迦也给景慎去了封信。 谁也不知道敌军会不会来,什么时候会来, 她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 钟毓很快召集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 说了陕西的事情。 有信的, 有不信的, 万幸定北侯还留在京城。 他手上并没有多少兵马, 听到钟毓说得消息, 脸都黑了。他立马同意了钟毓的办法, 将京城戒严,征兵守城,还下令将京城工部兵仗局剩下的东西归拢起来。 本朝尚奢靡, 又官僚腐败, 兵仗局的火器并不多。迁都的时候又跟着走了一大批,只留下些老弱残兵, 还有一些废铜烂铁,一只能拿得出手的火器都没有。 钟毓和定北侯下令兵仗局大力生产火器, 又商议如何派出探子去打听敌军的下落等等。 到了晚上, 钟毓却偷偷带岳绒进了宫。 宫里只剩下几个老太监看管, 终日没有个油水。钟毓只花了五十两银子就能让老太监带着宫中一日游。 等拐到一处破落的院子后,老太监给钟毓使了个眼色便出去了。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岳绒一直憋着没有开口。 钟毓摁了下布满灰尘的正殿床头, 破落的床竟然错开露出一处地道来。 他拉过岳绒, “这个地道通向城外。如果真的遇到紧急的时候, 你就自己逃,带着猕猴桃, 很少有人会主动惹一只老虎。” 本来还在笑着的岳绒沉了脸,“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会扔下你一个人跑?” 钟毓却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亲了亲她的鬓角,轻声说:“我知道你不会。如果你是这样的人,在秀才村就会扔下我。只是以防万一。这次不为皇帝,不为官位,为了京城的百姓,我也不能走。” 这语气…… 岳绒落下泪来,却努力笑着,“才不是,要不是大鹅,我肯定不会管你的。” “你不知道当时我日日夜夜都发愁,你这么能吃钱,养不起你,日日想着暴富……” 钟毓也跟着笑了起来,想起刚见面时她偶尔莫名其妙露出的丑态,“那我得谢谢大鹅,要不是它,我肯定就错过你了。” 可岳绒却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你不会有事的。我已经让郝掌柜的往京城送粮了,大不了我们拒门不出,等殷含珠来救我们;我也能打,一个打一群不成问题,到时候我给他们下迷药,擒贼先擒王;我还在兵仗局找到一个生锈的大炮,修整一番也能用的!说不定鞑子不会这么快打过来,说不定殷含珠到了,鞑子都没到……” 他抚摸着她的脊背,帮泣不成声的她顺着气,“我知道!我福大命大,当年那么惨都没死,这回怎么会死呢?我只是最近想出去一趟,以防万一罢了。” 她顿时紧张起来,张嘴欲劝,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般神色,他笑了起来,“等我办完这件事,除了你就没什么牵挂了,跟你一起回来守城,我速去速回。” 她握紧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不,你留在京城,定北侯会跟我一起走。你不是说在兵仗局找到大炮了吗?还得你带着修整。自从你给他们提了些建议,兵仗局的人现在巴不得你天天守在那儿。” “如果我赶不回来,城破了你就跑。” 岳绒心乱如麻,就算是在31世纪被算计死的时候她都没这般紧张过,真是应了那句关心则乱。 “一切以你为重,我固然想救京城的百姓,但,岳绒,我唯独不想你陷在这里。” 钟毓吻上她的嘴唇,破落的宫殿仿佛隐退成了虚幻的背景,只有他们在这夜色中交融,融成一幅静美的画卷。 这边御驾好不容易到了德州,圣上突然说要停船修整,摆驾德州行宫。 旨意下得匆忙,德州行宫并没有来得及大肆修整,免不了破败之色。大声斥责了一番德州的官员后,圣上才好不容易在岳妃的怀里入睡。 朦朦胧胧被人喊醒,他不悦地皱起眉头,“想死不成!” 魏格瑟缩一下。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出了京城,圣上的脾气越发暴躁,稍有不顺便大动杀虐,带出来的小太监已经死了三个了。 他腿一软,瘫倒在地,“秉,秉圣上,郑大人求见,说是带了陕西的人。” 陕西? 又是陕西! 废物! 他不耐烦地坐起来,扬起双臂,让岳妃伺候他穿衣。 岳妃小心翼翼地服侍好他,恭送出门,见魏格还瘫在地上,翻了个白眼,“那么多干儿子小太监,你偏偏要凑上来!你不想活了?” 魏格无奈地笑笑。 这太监不懂,岳妃心里却十分清楚圣上在烦恼什么。 还不是大厦将倾,圣上这跑得干脆利落明明白白,百官不知道,可等到京城被攻破也就知道了,就算以后偏安一隅也得在史书上落个骂名。 他生气,她还气呢! 当她想当亡国之妃不成?晦气! 将郑钲厉召进来的圣上不耐烦,“真是陕西来的?” 跪在郑钲厉身边,浑身哆嗦的人身上都是脏污,听到这话更是连连磕头,“是圣上。” 郑钲厉低声说:“圣上,是真的。他是陕西按察使蔡弘博。以前回京中述职的时候见过臣,是本人。” “好大的胆子!城破战败,弃城而逃,你还有何颜面来见朕!”圣上反而怒极。 蔡弘博像是被侮辱了似的,猛地抬起头,“圣上!臣没有弃城而逃!臣是奉巡抚大人的命来京城搬救兵的,只是耽误了时机,不知道被什么人关在一处院子里。要不是臣命大,早就被人灭了口!” 圣上和郑钲厉对视一眼。 郑钲厉厉声喝道:“在圣上面前你还敢狡辩!来人!” 一声令喝,殿外的官兵便冲了进来,手持长剑,分外骇人。 “给朕将这败将拖出去斩首,败将九族均流放千里,以警告世人,胆敢弃城而逃者杀无赦!” “圣上!”蔡弘博双眼瞪大,眼中的红像是流出来的血。 半晌没人动,圣上疑惑地望向侍卫,“怎么还不动手?想抗旨不成?” 闻言,隐在第二排的侍卫,走出来一个人,让圣上和郑钲厉大惊失色,“怎么是你?” 穿着侍卫服的钟毓笑了笑,扬手将头上的头盔摘下来扔到一旁,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圣上愿意托臣这一介文臣守卫京城,君恩浩荡,此刻见了臣怎这般模样?” 郑钲厉脸色难看极了,“钟毓!你无昭出城,想干什么!想造反不成?” 钟毓却不答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郑钲厉顿时明白过来,倒吸一口凉气,“你疯了!我都说过了,你爹娘的死跟我们都没有关系,真的!你不是已经将杀害你爹娘的劫匪、还有那两个官千刀万剐了吗?” 倒是圣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在问钟毓,“钟毓!你到底想干什么?朕这般信任你,让你替朕守好京城,你竟然这般辜负朕!” 郑钲厉心里怒骂一声“蠢猪”,这种蠢猪竟然是皇帝! 可他却不能让圣上死,挡在圣上身前,呵斥:“钟毓,念在你以往忠心耿耿的份上,圣上可以不追究你今日之事,快快离去!” “郑爱卿这是何意?” “圣上!”郑钲厉心里又骂了一句,“钟毓他想弑君!” “弑君?”圣上轻声重复了一遍,突然像是火烧屁·股一样跳了起来,大声叫,“护驾!护驾!来人啊,有刺客!” 被震得耳朵生疼的郑钲厉心里接连开始骂了。 钟毓敢闯进来,定然是已经将外面的侍卫搞定了。连这点都看不明白,不是蠢猪是什么? 钟毓凝视郑钲厉,“你我相处几载,我再问你一句,我爹娘的死跟你们有关系吗?” 他眼里的认真让郑钲厉顿了下,却立马摇头。 钟毓仰天长笑,朝蔡弘博大声道:“蔡弘博,你看见没有,这就是你我效忠的君主!何其可悲!我跟你说囚禁你、想杀你的是他,你还不信,非要进来问问,现在可问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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