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睡。”柏青有样儿学样儿。 柏苍昨晚连夜编了一张单人席,在西屋顺着柜子的墙根下搭了床板。 西屋摆的柜子少,原本就想着中间垒个墙,给妹妹单独隔个住处,现在看来暂时用不到,柏苍就立规矩将东屋做成女眷的卧房。 本利山里没这多规矩,他担心谢烨不习惯,才有了这安排。 见两个弟弟一个比一个难搞,忍了忍,沉声道:“我睡。” “那你别打呼。”柏松蹬鼻子上脸。 柏苍终究是没忍住,上前拎起他的衣领将人拽出屋。 雨声簌簌,谢烨没听清两人说什么,倒是柏翠边扫炕铺边埋怨:“二哥总是这样,将大哥惹毛了挨顿揍才心里舒坦。” “你二哥,跟你大哥不和?”话出口,谢烨惊觉冒昧。 柏翠却是不在意,道:“大哥跟大堂哥他们关系不好,二哥跟堂哥他们关系好,两人在家总别嘴。” “算啦,不管啦,反正是自家亲兄弟,再怎么闹也不会出人命。” 见她说得这么轻松,谢烨心里却是琢磨。 看来白云岭的青年并不如何团结,别的不说,今儿来的妇人多,却是没见哪个是堂嫂。 难道柏氏家族内部不和? 如是猜测,忍不住发笑,小小的山寨里,几十户人家还结帮拉派,甚至同姓家族内部子弟关系不睦,真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不过事实真相如何,还是等日后多了解吧! 谢烨打算等天晴出去走走,跟岭上的妇人们好好聊聊,多打听打听白云岭的事儿。 结果,白云岭上别家也是打的这心思,至少雨天无法进山的日子,大部分人家都在讨论她。 以至于天放晴,谢烨跟着柏翠去山沟河边洗衣服时,好些妇人明里暗里打听她的身世以及外面的生活。 不是所有山民都能出山,经常出去的基本都是像柏苍这种身强力壮对外面了解且能办实事的。 有些从藏龙山更里面嫁到白云岭的妇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山,因此很是好奇。 谢烨也是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山民不仅仅是一个群体的代名词,更是一些人一生的真实写照。 生在大山深处,长在大山深处,嫁给山民生儿育女,儿女们重复着她们的人生之路,如此一辈又一辈…… “只听当家的说每个月有集会,咱也没见过,原来就是各家换东西买卖东西,那咱岭上也可以办啊!” “咋办呀,咱这才多少人,我家没得借你家先用,等后面柏苍他们出山买回来再还上就是,咋办集会哦!” “也是,咱们各家皮子都是给山外人卖的,换来换去有啥意思,又没法换粮食。” “谁说不是哩,我家那,我让买点菜种都嚷嚷着没用,我哪敢做主换东西。” …… 听谢烨说了外面每月有集会,县里逢年过节还有大集,河边洗衣服的妇人们热烈讨论着。 小孩子在下游处的平地玩耍,你追我赶,或是用枝条抽打河水,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谢烨却发现,女孩子很少,二十几个孩童竟然只有六个女孩子,还得照看弟弟,不让人往河边去。 “啊——”边捣衣服边与旁边人说笑的曹秀红转眼时,不期然对上不远处草丛里的眼睛,吓一大跳,惊叫着起身;“快快快有野兽。” 小孩子们尖叫着跑来,谢烨也被柏翠拉着挤过去。 霎时间,妇人们虽惊慌,却是紧紧抱住捣衣棍围成一圈,将孩子护在里面。 没见动静,一个妇人问道:“哪哪里?” 曹秀红挥舞着捣衣棍指着草丛,“那那边,我刚看见了一对眼珠子。” 众人戒备地看去。 那是一片艾草林,因着各家做腊肉干肉条用艾多,基本都是往外围割,靠近屋子的艾草留着以备急用,因此那片艾草林即便去年深秋已经枯萎发干,但现在依然挺立。 谢烨瞧见有枝干晃悠,拿过柏翠手上的捣衣棍出包围圈。 “妹子,别,小心是熊瞎子,那玩意你可打不过。”有人劝道。 谢烨皱眉,大喝道:“我看到你了,别装神弄鬼快出来。” 果然,干枯顶着为数不多的叶片的艾枝晃动的更剧烈。 一看动静往外围去,妇人们松了口气,猜测道:“是兔子或松鼠吧。” 有人还笑曹秀红胆小,曹秀红却是皱眉紧紧盯着艾草林。 谢烨环视一圈,见没别的动静便向艾草枝晃动的方向追去。 也不知是靠近水源,还是这里的土壤肥沃,艾草长得很是茂盛,枝干粗,叶子大,有些甚至高到大腿根。 谢烨快速追过去,踩出一条路来。 冷不丁对上一双黑黢黢的眼珠子,想都没想挥着棒子打下去。 “别别别,是我是我……” 听着熟悉的人声,曹秀红咬牙,大喝道:“马驴子,吃饱了闲的慌就去挖地,等过几日你嫂子还能种菜用,个坏心烂肠的……” 谢烨拧着黑蛋的耳朵将人拽出来时,就见她冲上来用棍子打人,“闲的蛋疼啊天天偷看这偷看那,妇人们洗衣服都偷看,是想干啥……” 谢烨正看得起劲,不知何时柏翠溜到她身边,低低斥道:“跟他哥一个德行,就知道偷看女人。” “大嫂,你日后就在屋里的马桶解手,千万别去后院茅房,他经常偷看。” 谢烨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转头看柏翠。
第017章 见她神色震惊,柏翠才意识到可能说错话吓到人了,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马驴子没看到想看的人,更没想到柏苍家的小媳妇会胆大的追过去将他拽出来,现在被麻蜜儿的娘追着打,见谢烨没看这边,瞅中时机蹿到上坡的路上逃跑。 边跑边还回头挑衅:“曹秀红,我又没打算看你你急个啥劲儿,是不是因为我不看你急眼啦!” 听听,这是人话么! 曹秀红气急,要拔腿追上去,被旁边的妇人拦下,“马驴子啥货色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较劲儿。” “就是,招识他倒像是给了脸。” “你要气不过就找麻老太爷吧,也只有他能治治这货。” …… 曹秀红眼眶泛红,死死盯着坡道上的人影,明显咽不下这口气。 只是,这马驴子就是个顺着杆子往上爬的癞头货,今儿她要是追上去,明儿这货就能满岭说浑话,说她已经把蜜儿许给他。 这种事儿以往又不是没发生过,而且,只要她带着蜜儿出门,这人就凑上来,真真是脚背上的癞蛤蟆,不咬人尽膈应人! 谢烨不知晓原委,只以为他们两家有过节,毕竟上次在柏苍家,曹秀红毫不掩饰对马大壮家的厌恶。 因着此一出,河边的热闹氛围不再,小孩子也分了好几拨回岭上了。 只留妇人们急匆匆捣衣服,惊得躺卧在水中的山林一抖一抖。 谢烨站在河边仰视白云岭寨子。 坡度不算陡的大山苍茫逶迤,各家屋子集中在向阳一面的斜坡上。 主路斜斜蜿蜒而上,经年日久之下被人踩得油光发亮,中间因着山雨流水冲刷形成沟槽,在不同的位置延伸出支路连接着各家院落。 各家将坡地修整平坦后建起的屋子,自下往上看,一层一层,宛如大树的枝干上挂着一个个鸟巢。 山底的河不算宽阔,平常吃水都是来这里挑,赶上下雨天,各家就用木桶石锅储水。 随着太阳跳上山头,气温明显升高。 谢烨就见妇人们合伙在不远处的树林边绑绳子,麻绳有两根手指粗,她好奇,问道:“这是干嘛?” “晾衣服。”柏翠将自己湿润的掌心贴在额头降温,笑道:“咱家衣服少,端回去晾就成,像四叔家没分家,家里衣服多,堂嫂今天一整天都得在河边洗衣服,洗好的就先挂在那晾晒,不然湿着端回去都累。” 谢烨伸长脖子看向偏上游处,那里明显都是年轻的妇人,看着也没比她大几岁,只刚来河边时远远打了招呼,之后就再没交集,她心里如猫抓。 回去的路上终于忍不住,凑近柏翠道:“你家跟你四叔、大伯他们家关系都不好吗?” 柏翠顶着木盆,看了看上坡路还远,走到临近的阴凉的地儿歇息,边用手扇风边四处看,察觉近处没人,才压低声音道:“也不是不好,就是几个堂哥都想争岭上的主事人,和大哥关系不大好。” 谢烨挠下巴,心道:不是不大好,是非常不好吧!没见几个堂嫂对她们都不热络。 “我爹没走之前是主事人,全因他在外面闯过有见识,而且在县里有交情也认字儿,出去办事就挺顺手,现在轮到我大哥,虽没我爹能吃得开可也不差,大堂哥他们觉得自己也能当主事人,就很是不服气……” 柏翠嘟着嘴很是不忿,气呼呼扇了几下风道:“他们只看到我爹和大哥当主事人在岭上说一不二,哪知道他们去县里买粮买盐都得求爷爷告奶奶,哼,只看面儿光,没见识。” “要我说,大哥还不如不当这主事人,没啥好处尽吃苦,吃力不讨好。” 谢烨失笑,摸了摸今早给她梳的蝎子辫儿,弯腰端起木盆快步爬坡,道:“是呀,有野心就出去闯,干啥非得在自家这二亩地里争破头,没意思1” “哎哎,大嫂,我来端。”见她端着木盆快步往家走,柏翠追上阻拦,这几日慢慢熟悉了她才发现,这个有名无实的大嫂是有力气,可干活着实不大顶用。 不会用打火石,烧锅要么火大了糊锅要么断柴灶膛差点熄火,也不会烧炕,前儿傍晚非得自己烧炕,说什么烧的太热她睡不着。 结果半夜她们两人被冻醒,还是西屋的大哥起来重新烧了一回。 谢烨不理会,端着盆子上坡往柏家方向走,路过一户人家时突然停住,道:“秀红姐家在哪,她家不是有个孩子跟你一般大。” “你说蜜儿啊,她家在那头。”柏翠指着麻家道。 “走,路过她家叫她去咱家玩。” “那不成,马驴子知道又得翻咱家院墙来偷看。”柏翠皱眉。 “他敢。”谢烨咬牙,“他赶来我就敢打断他的狗腿,没教养。” 柏翠嘟嘴,她和蜜儿关系还挺好,就是隔壁的马驴子烦人,她一直不敢带蜜儿到家玩,就怕出事被马家赖上。 “大嫂……” 见柏翠支支吾吾,谢烨将木盆边沿靠在左腰胯骨上,左手抓着边沿,既省力又舒服,道:“有话就说,我最烦的就是你哥那种人,有话要么不说,要么说一半留一半。” 见她在自己面前光明正大说大哥的不是,柏翠抿嘴,道:“蜜儿比我大两岁,正是说亲的年纪,马驴子就想着娶人家,青山一家都防着他,万一蜜儿去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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