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儿正熬药呢,见她娘气咻咻回来,问道:“娘,叶儿呢?” “别说了,不放人,你去地里找你爹,叫你爹再去请大夫来一趟。” 再去老谢家时,张氏挑了一副扁担,一头是一大捆柴火,另一头的篮子里装了药碗陶罐小布袋。 谢家上房正堂窗明几亮,墙壁上的圣人讲学图栩栩如生。 谢老头背手看着古画,心下琢磨着,见老妻拍拍打打进屋,皱了皱眉头。 “现在村里都传遍了,说那小灾星勾搭男人不成跌河里,还被山民搂了抱了,当家的,我看找个人家给出去算了,反正也到年纪了。” 谢老头摇头,不说传言如何,只那病恹恹的身子骨谁家要,再说现在着急忙慌将人给出去,不得坐实传言了! “太爷爷,李家奶奶挑着扁担往咱家来了。”谢锋跑进屋快活道。 “这个贱皮子……”文氏暗骂,碍于当着老头子的面没出声,冷脸问曾孙:“挑着担来咱家干啥?” 谢锋缩了缩脖子,气弱道:“不、不知道,一头是柴火,一头是篮子。” 谢老头一愣,看向老妻,“快去叫人烧炕。” 再不烧,真等李家媳妇挑柴来烧,自家的脸面往哪搁! 文氏不情不愿出门,站在廊檐下一顿吆五喝六,小文氏和闫氏期期艾艾出门,何氏却是打后院出来,道:“娘,塞了两把柴,正烧着呢。” 见大嫂已经烧炕,小文氏、闫氏对视,眼里皆是幸灾乐祸。 文氏张嘴,本想骂几句长媳,看到进院门的人,到嘴的话换了说辞,“侄媳妇,咱家不缺柴火。” 张氏不搭理她,将扁担放在西厢门口,对着何氏道:“大嫂子,我拿了些米和红枣红糖,找个炉子给叶儿熬点红枣粥。” “哎哎。”何氏应着话往灶房去。 张氏端起药碗直接进门。 此时,谢烨已经晕得不成样子,碎发沾在额头,脸上汗津津,谢悦儿正扭着布巾帮她擦汗。 没想到悦儿在屋,张氏连忙赶人出去,“你个妮子,赶紧出去。” 本就体弱,再过了病气可不好。 见人都烧迷糊了,张氏心疼又气急,大骂道:“李有田,你个没良心的,让找个大夫咋这磨叽,老娘天天给你干饭整上,临到遇上事儿却是个没用的……” 嘴上骂着丈夫,手上不忘给谢叶灌药。 听着屋内传来的声音,何氏让孙女看炉子煮粥,自己去灶房烧热水。 上房正堂,文氏很想回嘴,碍于老头子越发阴沉的脸色只心下暗骂了几句。 “当家的,赶紧想个办法,再闹下去,家里孩子还咋说亲啊……”她被丈夫阴鸷的眼神吓到,舌头好像被猫叼,话音戛然而止。 谢老头冷声道:“想什么办法,现在就是想找个人家送走那瘟神都没人敢接手。” 文氏心下咂摸,余光瞥见侄女在门外晃悠,起身出去。 小文氏将姑姑兼婆母拉到自家厢房,出主意道:“勾搭汉子什么的没人撞见,可被那山民捞上来却是有人瞧得正正儿,不如就将人嫁给那山民,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文氏不觉的二儿媳贴心,黑脸阴沉道:“你偷听我和你爹说话?” “没没没,”小文氏吓得连连摆手,赔笑道:“我去后院茅房不小心听到了,门窗又没关。” “敢偷听,仔细你的皮。”说着,文氏上手捏住二儿媳腰间的肉,提起来拧了一圈。 小文氏是她侄女没错,可也是她儿媳,今儿敢偷听她和当家的说话,明儿就敢撺掇二儿子闹分家,这口子可不能开。 小文氏疼得呲牙咧嘴,却不敢揉腰,只能赔笑。 “看好锋儿钰儿,磕了碰了小心你的皮。” “看着呢。”小文氏笑送婆婆出门,转身回屋时笑意落下,呲牙咧嘴揉腰暗骂。 文氏得了主意,连忙回上房。 * 李有田带着大夫来时,已经午正。 牛大夫把脉后,斥责道:“本就受寒,不好好照顾,本来吃五天的药能好非得多花钱你们才舒坦!” 张氏没接话,只眼神示意丈夫给大夫出诊费。 何氏问道:“高热不退,有没有法子……” “有,你舍得出钱?”牛大夫翻弄药箱,头都未抬。 “啥法子?” “扎针。” “那就扎,早扎早好,孩子少受罪。”李有田斩钉截铁道,说着就从胸前掏钱袋。 谢怀仁拦住他,道:“哪能让你再掏钱,这次诊费我来。” 见两人撕扯,牛大夫没好气道:“出去吵吵。” 最终,还是老谢家掏了诊费药钱。 昨日已经是李家请牛大夫,今日老谢家再不掏钱,说不过去。 傍晚,老谢家灶房没开火,文氏早早锁了灶房门。 从地里回来的几个孙子孙媳见院子一片安静,相视一眼各回后院各自的屋子。 老谢家人口多,谢老头、文氏老两口住正堂东间,西间是两个还未成亲的孙子住。 儿子儿媳带着曾孙住前院东西厢,成亲的孙子孙媳住在后院厢房。 灶房由文氏管着,每日吃几顿吃什么都由她做主。 但凡心气不顺,文氏就停火锁灶房门。 这些年大家都习惯了,小的自有爷奶照顾着,泡点面糊糊吃些核桃干枣也能睡得着。 至于谢老头、文氏,点心就茶水,美滋滋。 地里忙活一天的孙子孙媳却是不行,晌午吃的饭,太阳还没下山就饿了,哪能撑得过一整晚。 这晚,老谢家成亲的没成亲的孙子都不大好过。 前者忍着饥饿还要被媳妇拧掐,好在有自己的屋子,能私藏些点心馍馍,就是不大够吃。 后者肚子咕咕叫翻来覆去睡不着,暗恼没个自己的屋子就是不方便,连带吃食都不好藏,遇见不开火的时日只能饿肚子硬抗。 谢烨是被院子的人声吵醒,睁眼看着灰蒙蒙的屋子,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 听到动静,转头看去。 谢悦儿才掀开门帘,就对上迷茫的眼睛,惊喜道:“姑姑,你醒了,感觉咋样?” “还,还好。”谢烨的声音依旧嘶哑,不过头重脚轻的感觉却是大为缓解。 “那就好,先喝药。”谢悦儿端起炕柜上的粗瓷碗,低低道:“饭在灶房,我去端。” 她这话说的很是气弱,谢烨秒懂。 不是端,是偷着端! 她又不是不知道老谢家的情况,喝个粥米粒都要数着分,就怕给她分多了,现在病了,能给她分饭才怪,巴不得一命呜呼呢! 坐起身接过药碗闻了闻,道:“先放着,麻烦扶我去茅厕。” 她可不想喝下的药又吐了,这病还得治,她又不是恋爱脑,才不要早早噶了呢,好死不如赖活着! 被谢悦扶着从茅房出来,一路出后院回屋时,见上房人影绰绰,谢烨心里泛起嘀咕。 谢悦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干巴的嘴唇,咬着唇扶人进门。 “小姑姑,他们要把你嫁给山民。” 谢烨一惊,看向谢悦,见人不似说谎的样子,想到热闹的上房,“所以上房是在讨论我的嫁妆喽!” 谢悦从小炉子上的陶锅里舀了一瓢热水倒木盆,洗了洗布巾拧干递过去,低低道:“没,商量要多少聘礼呢,我爷爷拦着不让要,被太奶骂了。” 谢烨呲牙,接过布巾擦脸,末了道:“商量出结果没?” “没,太奶想要十两,太爷爷不说话,我爷爷觉得太多了,咱家又不卖闺女……”谢悦的声音越来越低。 老谢家是不卖闺女,人那是守礼,自诩诗书传家,嫁女六礼一项都不能缺呢! 哼,谢烨冷哼,“帮我倒点水漱口。” 今儿头不疼了,见到病歪歪的谢悦,她才有心思好好想想这老谢家。 小说中,谢怀民、塔娜从北疆回来,没几天就拉肚子,都以为是水土不服,可看到经年累月吃药还病歪歪的谢悦,谢烨突然觉得,可能原身爹娘的死另有蹊跷。 要知晓,最开始水土不服的只是塔娜,按理说谢怀民本就是汉人…… “悦儿,你现在还在吃药没?” “这段时日没吃了,爷爷说总吃把胃口伤了,还不如吃好点养养胃。” 谢烨靠着炕柜坐着,手指点着床褥,思绪翻飞。 小说中作者没交代,可能是bug,可能是伏笔没回填,她现在身处现实,有些事儿不得不防,尤其是李娟儿娘要带她走时,谢老头的眼神。 别误会,可不是什么心疼愧疚忏悔,那是下了某种决心的坚定不移! 更何况,小说中,作者毫无预兆地写死谢怀民夫妻,又用了大幅笔墨描述谢老头文氏的伤心欲绝和懊恼。 当时看小说,她只以为懊恼是因为没及时请大夫,现在想来…… 接过竹杯漱了口,谢烨也不喝药,直接下炕,“你跟着我就行,不用扶。”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见她进灶房,里面人一惊,小文氏、闫氏避之不及,只何氏迎上来,“叶儿,咋不好好躺着,饭好了悦儿给你端去。” 谢烨没搭理,径直看向锅灶。 看样子老谢家是准备将她卖个大价钱,这不,早饭都舍得放油水了。 一大盆凉拌野菜,两大碗鸡蛋炒野韭,锅里的疙瘩汤只看着就稠糊糊黏嘴的程度,旁边一竹箩杂面馒头。 “咋,我这还没上山呢,家里就已经吃上席了?”谢烨这一开口,直接把阴阳怪气挂脸上,推开要扶她的谢悦,径直去拿碗。 自以为很有气势,实则走得摇摇晃晃。 找了两个大粗瓷碗,挑了大半碗热菜,夹了四个馒头垒上,又舀了满满一碗疙瘩汤。 手抖胳膊颤,谢烨只得抱起碗,抖着腿出灶房。 灶房内其他人瞠目结舌,也就小文氏反应快,追出来喊道:“你舀恁多别人吃啥?” 嘁,谢烨才不管呢。 见文氏从上房出来,她仰着笑脸道:“饿了几天阎王爷也嫌,这年头,饿死鬼阎王殿都不收。” 见人变了脸色,才一步一挪回了大放一家住的西厢,谢悦往日就住在两人卧房的里间。 “吃吃吃,就知道吃,三个没一个顶用的,饭不够分你们别吃了……” 灶房传来叫骂声,谢烨嗤笑,指桑骂槐对现在的“谢叶”没用! 野韭炒鸡蛋油汪汪,吃着很腻,谢烨就着菜吃了半个馒头,吸溜了几口疙瘩汤。 灶房的声儿停了,她爬上炕透过窗缝看去,何氏几人臊眉耷眼端着碗盆往上房去。 扶着漆面脱落斑驳的炕柜慢吞吞下炕,饭碗推到柜面靠墙一侧,药碗温在陶锅里,谢烨在屋内摇胳膊踢腿转悠。 原身的屋子在后院,独独一间,就在猪圈旁边,虽然猜到里面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她还是决定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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