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如何怀疑,江老宗主的魂魄终于显现于众人面前。 样貌,装扮,确实与他死前一般无二。肉身可以伪装,魂魄却是装不了的。 此人,千真万确就是江老宗主江风辞! 江风辞初时茫然,待听得阵阵呼声,以及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神智慢慢恢复过来。 “如锦,松乔……你们怎么来了黄泉?” 温如锦热泪盈眶,代表众同门出声:“师伯!没想到再见您一面。我们与魔宗大战,于此决一胜负。” “原来如此。”江风辞目光扫过,感怀万千,最后定在近旁的凌步非身上,“你……” 凌步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风辞已经笑了:“你就是我那外孙吧?和小月儿长得真像。” 凌步非眼眶便湿了,喊道:“外祖……” “乖孩子。我在伞中虽不能言语,却听了许多事。”江风辞叹息一声,神态慈爱,“你做得很好,比外祖想象中好很多。” 凌步非得了这句肯定,反倒有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尚在襁褓就失去至亲,便是有师伯祖和师叔祖的爱护,终究替不了血缘亲人。年幼被叔父欺压时,魔气发作苦捱时,多少次幻想,假如父母外祖能有一两个活着该有多好。 这些情绪在心头转过,他很快控制住了。毕竟他已经不是小孩,而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老宗主。”白梦今出声,“您还记得我是谁吗?” 江风辞含笑点头:“你在师门排辈上续了月儿,便算是我的孙辈了。” 白梦今倒不客气,直接改过称呼:“师祖,现在有一桩陈年旧案,需要您这个当事人来分说一二。” 她看向岑慕梁:“丹霞宫前掌门说,当初七杀剑君为魔气所污,您怕酿成祸患,伙同几人将他骗来此地,围杀至死,是也不是?” 江风辞看向岑慕梁,见他魔气萦绕的样子,不免想起往日,痛惜道:“小岑啊小岑,当年七杀前辈不幸入魔,你如何就步了你师父的后尘?” 他一张口,岑慕梁对他的身份再无疑问,听到这番话,怒上心头:“住口!我师父当年只是感染魔气,未必不能救回。你胆小畏事,将他骗来黄泉围杀,竟还有脸对我说这些!” 江风辞不意他这么记恨,说道:“你师父确实是我与几个老伙计围杀的,但并非胆小畏事,而是他已经彻底入魔。” 岑慕梁勃然大怒:“胡说!他若彻底入魔,怎的我们丹霞宫不知道,你这个外宗之人反而清楚?” 江风辞没有回答,而是慢慢说起:“当年七杀前辈从魔域回来,苦熬了些时日,请我到紫云宫一会。他说自己记忆出现了空白,期间做了些不好的决策,疑心自我有被侵夺的迹象。所以拜托我,一旦他控制不住,便想法子结果了他……” 说完,场上一时哗然。 “所以,是七杀剑君自己做的决定?” “自我被侵夺,那就是魔化啊!” “而且十分隐蔽,身边人稀里糊涂就遭了毒手。” “但是,为什么请江老宗主动手?丹霞宫偌大门派,自己人不行吗?” 这个问题抛出来,所有人都看过来。是啊,丹霞宫为三上宗之一,这种事为何不能内部解决? 江风辞苦笑起来,看向岑慕梁:“你是七杀前辈的幼徒,为何最后接任掌门的是你?因为你的师兄师姐,尽数在你之前陨落了,被七杀前辈的魔化之身骗杀。”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岑慕梁也愣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李矗也没有告诉过他——哦,对了,李矗本来就是魔宗之人,怎么会告诉他?
第558章 旧因果 七杀剑君于在场的人而言,都是前辈。但他的弟子,还是有不少人识得的。 温如锦想起来了:“我记得,七杀前辈那几名弟子,陆陆续续因除魔而牺牲了……” 与她年纪相仿的仙君们点头称是。 七星门那位卓长老神情有异,被范掌门看到,问:“卓师叔,你想起了什么?” 卓长老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得不道:“七杀前辈的三弟子岳盈光是我的好友,他死前我们曾有一晤。当时他心神不宁,我问他何故,他说感觉师门内有些不对劲,几位同门死因可疑。没过多久,他的死讯传来,我本有意往丹霞宫一行,但很快传来了七杀前辈感染魔气兵解的消息。” 他吐出一口气:“我当时便明白了,他说的不对劲就是这件事。只是七杀前辈已死,我又何必提起污其威名……” 这番话侧面证明了江风辞所言。想来这事被掩盖,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七杀剑君威风赫赫,生前为仙盟做了那么多贡献,何苦叫他死后为人非议。 如此想来,江老宗主三缄其口,倒是好心了。 凌步非转头喝道:“岑慕梁,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岑慕梁半晌没有言语,末了道:“这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辞,我怎知道不是编来哄骗我的?” 听他这么说,仙君中不免有人动怒。江老宗主一个人这么说,他可以不信,有卓长老这个旁证在,还不信就是嘴硬了。 七星门是丹霞宫的下宗,两派关系紧密,卓长老根本没有理由陷害他们。 众人气怒中,白梦今淡淡开口:“七杀剑君的事算是交待清楚了,岑慕梁,你的事呢,是不是也要交待一下?” 这话不免让大家感到奇怪,他真身都是子鼠了,还能有什么事? 于是白梦今说了几个字:“八十多年前,溟河之畔,封魔阵下。” 八十多年前……凌步非转头看向她,目光震动:“我父母……” 胡二娘忆起来:“是莫愁身死的那一战……” 还有其他有同门死在那一战的仙君们。 “白仙子,这一战是他谋划的?” “不然呢?”白梦今说,“那一战死了多少化神?凭仙盟对封魔大阵的看重,便是出了差错,不至于援救都来不及吧?” 温如锦赞同:“那一战最诡异的就在此处,战事进行得太快了,援兵到的时候,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有人急不可待:“白仙子,证据何在?” 白梦今转头,对江风辞道:“师祖,你且回去歇息,我先料理余下的事。” 江风辞颔首:“好孩子,你处理便是。” 于是白梦今将他收回伞中,换了一颗魂魄丸子出来。 这颗魂魄丸子现出形状,现场再次震动。 “江师妹!” “江仙子!” 凌步非没想到忘川林一别后还能再见,又惊又喜:“母亲!” 岑慕梁出乎意料,心情复杂:“江上月……” “江师叔。”白梦今唤道,“今日请你出来,是想说清一件事。当初溟河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你们那么快就溃败了。” 江上月的魂魄比江风辞要凝实些,在伞上也早早恢复了神智。她向凌步非点了点头,便先答了这边的问题:“溟河那一战,这些年我时时回想。一开始我们以为,封魔大阵只是像往常一样出现了少许漏洞,所以照常去堵塞修补,谁知道猝然破开大口,高阶魔头大举入侵。我们想要启用备用防线,却发现无法传递消息……” 此言既出,仙君们哗然。 简短的一句话,关键的线索已经出现了。要知道,封魔大阵是有守阵人的,比如卓长老,此战前一直在阴山石柱下值守。大阵可以出事,但不可能破开大口的同时,就已经有许多高阶魔头等着了。这说明了什么?封魔大阵早就出现问题,被守阵人给掩盖了! 后面半句话,更验证了这个推论。备用防线无法启用,做手脚的除了守阵人还能是谁?别人做决计瞒不过他! 众人的目光不由投向范掌门。守阵人从来都是七星门的化神长老,从无例外。 范掌门脸色青白,哑着声音道:“当时守阵的是吴师叔,他也死在了那一战。” 所以,死无对证了。大家又去看岑慕梁,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梦今没再纠缠,继续问:“江师叔,坊言传闻,溟河之战之所以如此惨烈,是凌师伯勾结魔界投敌之故,你以为呢?” 江上月平静回道:“我确实疑心有人投敌,但绝对不是师兄。当日我动了胎气诞下孩儿,为保他的性命,将一身功力全数传给了他。师兄退无可退,死守溟河,我眼睁睁看着他被杀,甚至元神化为精元助我恢复法力。后来他的尸身落下溟河,我亦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死在那里……” 说到这里,江上月微微一笑,身上腾起微弱的灵光,现出一个模糊的虚影,又引起了一番惊呼。 “凌师兄,是凌师兄!” 那虚影极淡,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形貌,凌步非一眨不眨地盯着,这是他第一次可能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见到的父亲。 灵光很快淡去,凌云舟的影子隐没了,江上月接着说:“我死后,元神裹着师兄残余神魂,追着他的尸身顺着溟河流入黄泉,最后停在忘川林边。”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向岑慕梁看过去:“有一天,河边来了一个人,他发现了我师兄的尸身,将它从河中捞起,做成了自己的躯壳……” “是这位岑掌门吗?”白梦今想到了一些事。 江上月缓缓点头:“是他。他当时用的别的躯壳,神魂出来的时候我才认出来。他带着师兄躯壳走过忘川林,我想追过去,却被留在了那里。” 她是魂魄,很难逃过忘川林的束缚之力。 江上月停顿了一下,继续讲下去:“过了一阵子,我看到他带了一个女孩出来。那个女孩却是个活人,修为只有筑基,也不知道怎么进的黄泉。” 白梦今目光微动,轻声道:“是我的母亲,北溟顾氏最后一个传人。”
第559章 终现身 江上月的描述,补上了这段旧事。 岑慕梁用凌云舟的躯壳,进顾家别院带走了顾留音。这位顾家传人离开溟河,遇到在外行走的白家子弟。几年后,他们诞下女儿,起名白梦今。 “那场溟河之战,是你做的手脚?”凌步非喝问。 岑慕梁目光淡淡瞥过:“是又如何?” 他的承认让在场多位仙君恼火不已,胡二娘怒喝:“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叶寒雨更是泪流不止:“师兄,你现在已经知道七杀师伯不是被害,还没有悔意吗?当年不止无极宗死伤惨重,我们丹霞宫也死了许多弟子啊!” 宁衍之整个人都是木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周围一切都那么地虚假,仿佛连他这个人都是假的。要不是整个人被飞舟法阵拉扯着,也许他根本不会再战。 “悔意……”岑慕梁顿住了。他又不是初入魔宗,这么多年,哪里会因为几句话就转换过来?但是刻入骨血的所谓师仇,竟是一个误会,于情于理,都该有点感怀的吧?可是没有,他发现自己心中竟然空空如也,什么情绪也没有。就连刚才说起旧事大动的肝火,仿佛只是一阵轻烟,就这么从指尖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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