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珍不太会算时间,两只手举起来:“这么多天以前,以前以前,阿娘在生病的时候。” 薛皎默然,大概是她穿回来之前那个时间段,她病得人事不知,自己身边的情况都不了解,更别说别人府上的事了。 冯英一直关注着女儿,发现女儿情绪不对,连忙问:“皎皎,怎么了?” 薛皎情绪低落,垂着脑袋失落地说:“妈妈,有个小姑娘得天花过世了,我、我或许可以救她的……” 那真的是个很温柔的小女孩,会带着珍儿一起玩,采了花回来送她阿娘,还会记得给她一枝。 “皎皎!”冯英的语气忽然严厉:“不要去背负不属于你的责任。” 薛皎勉强笑了笑,“妈妈,我知道,对不起……” 她有些混乱地解释:“其实我很早就想过去弄天花疫苗,我看过小说,看过电视,我知道的,最开始是牛痘,试种牛痘可以预防天花,但、但是会死人,我不敢试,我也不敢跟梁桓说……” 她捂着脸,有些崩溃:“我让人研究造纸,他们偷我的配方,离了梁桓,我什么都做不了,没有人信我,也没有人能帮我,我想试一试的,我觉得我可以做些什么,让他们过得好一点,但我做不到……” 后来就不用说了,她自身难保,更别说折腾这些。 冯英揽着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皎皎,这不是你的问题,是那个时代的问题,封建社会不给你发挥才能的余地,是他们限制了你,不是你的错。” 薛皎其实心里明白,但她的情绪容易失控,在妈妈的怀里,她喃喃了一句:“她阿娘,该多伤心啊……” [牛痘!天女娘娘说天花疫苗是牛痘!] [天女娘娘果然慈悲,她是愿意帮我丰朝百姓的。] [牛痘是何物?] [天花疫会发痘,可是牛发天花后的生的痘?] [那牛痘要如何用?] [试试便知。] [天女娘娘说,会死人。] [得了天花,照样死路一条,不如豁出命去一试。] [河源县不是正在发天花吗?死马当活马医,让他们先试呗。] [到底是何人偷天女娘娘造纸的方子?真是罪该万死。] [早知天女娘娘乃天人下凡,我等必为天女娘娘马前卒,任天女娘娘驱使。] [我说为何这些年纸价突然下跌,普通百姓也有了可用之纸,原来全有仰赖天女娘娘。] [此时在下倒是知晓两分,五年前陛下得薛氏女献纸,由当时的齐王世子奉上。] [陛下给了天女娘娘何等赏赐?] [似乎是些金银珠宝……] [此等造福万民之举,竟只赏这些?] [陛下也忒抠门了些。] [大胆!竟敢妄议圣上!] [俺也觉得……] 尚京。 天成帝怒而掀桌,“分明还有其他赏赐,哪止金银珠宝?!” 他原地跳脚,无能狂怒:“朕又不知她是天女,一介女子,还要朕封官赐爵不成!” 皇帝是不会错的,既然他没错,错的就是别人。 “梁桓!”天成帝怒道:“朕不知,他也不知吗?欺君罔上,乱臣贼子!𝒸𝓎” “来人!传朕旨意,将齐王……” 他想夺了梁桓王爵,但齐王不是没名没份的普通王爵,此事宗室定然不会同意。 况且,齐王的妻女还在天上挂着,虽说已经不要他了,但似乎对他并无多少怨恨,尤其是薛珍,还在口称阿爹。 明明不是他的错,骂名要他来背,天成帝哪受过这种委屈,差点儿被气得掉眼泪。 安平郡王府。 郡王妃抱着一束干花,泣不成声。 她的婷儿啊!她可怜的孩子。 她不怨恨天女娘娘,她知道,女儿生病之前,天女娘娘已经病得起不来身了。 那时她还叹息,齐王妃年纪轻轻,若是就此香消玉殒,实在令人惋惜。 况且,梁贞年幼失母,着实可怜,齐王若再娶继室,梁贞必然活得艰难。 若是当时天女娘娘没生病多好啊! 若是陛下不歧视她是个女子,在她献纸时便给她应有的赏赐,天女娘娘那般良善,有了官爵,怎么会不想着为百姓谋福祉。 她恨! 她的婷儿,原本可以活下来……
第33章 丰朝,河源县。 县令方春霖刚被人从火场里抢救出来,他口鼻乌黑,脖颈处还有一道勒痕,神色恍惚,似哭似笑。 在天幕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状告上官,方春霖自知已无活路,即便京中查明确如他所说,撤了上官的职,可哪个上官会要他这样胆敢在天幕公开告状的下属。 前途已断,他们也不会让他活了。 方春霖发出弹幕,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然而他没想到,上官早防备着他这不听话的刺头,县衙中潜藏着盯着他的探子,那些人如此心急,没等他吊死自己,先行放了把火。 两重死劫凑一块,方春霖反而活了下来。 “大人,天女娘娘说了如何防治天花,咱们河源县有救了!” “大人您振作起来,河源县不能没有你啊。” “大人,您看看外头,河源县的百姓都来救火了。” “方大人,您不能死啊!” 方春霖看着县衙外拎着水桶抱着水盆奔过来救火的百姓,掩面而泣,“是方某对不住诸位。” “大人您别这么说,若不是你,我们河源县只会死更多的人。” “大人,大老爷们不让我们活,我们偏要挣出一条命来。” “就是,烂命一条,干就完了!” “老子得了天花都没死,命不该绝!老子偏要活!” 方春霖用力抹了把脸,被搀扶着站起来,面前是他河源县的百姓,众人殷切地望着他,被天花折磨的麻木的脸上,重新燃起了希望。 天花无药可治,一城之人又被困在此处,睁眼等死。 可现在天女娘娘给他们指出了一条明路,或许不好走,但总归有了一丝希望。 他既已打算赴死,便将这条命置之度外,既当了这河源县的父母官,多少要为河源县的百姓们做些事。 “天女娘娘说了如何防治天花?” 那会儿他正在屋里上吊,没看天幕,“具体如何,一一述来。” 随侍与百姓七嘴八舌地把薛皎的话复述了一遍,方春霖听完,下令:“去将后衙的牛车卸了,给牛种痘试试。” “大人,私杀耕牛为罪。” 方春霖冷笑一声:“贵人们的餐桌上何曾少过牛肉,不是病死就是摔死,他们家的牛也忒体弱多病了些。” 县吏们面面相觑,这话也敢说,他们大人终于是疯了吗? 急匆匆的脚步声和蹄子踏地声混在一处,杂乱吵闹。 挡住视线的百姓被拨开,长街上,走来一群牵着牛的百姓,有领着仆从的富商,有衣着破旧的农户,还有光着脚的牛倌。 炎热的夏天,大量牲口聚集在一处气味并不好闻,但没人嫌弃。 半个县城的百姓都染上了天花,有的人熬过来了,但死的人更多,剩下的人该怎么办呢?无处可去,也舍不下染病的亲人。 一个半大小子牵着他家的耕牛,奋力喊道:“大人,大人我家牛生病了!您看看这是不是牛痘啊!” 方春霖下意识走过去,却被人拦住,“大人,您不能去,万一染到您身上……” “让老夫看看。”一个白胡子老头越众而出。 旁边有认得的人连忙解释:“就是济春堂的胡大夫。” 陆陆续续有人走了出来,有的身后跟着提着药箱的药童,有的自己挎着药箧,皆是县中药堂的大夫。 方春霖眼眶泛热,前跨一步,弯腰鞠一大躬。 一大夫连忙将他扶起,不待方春霖开口,塞过来一个纱布口罩,示意他戴上。 大夫们虽然没有治疗天花的办法,但跟各种疫病干了那么多年,多少总结出一些防疫措施,不说能不能治好疫病,他们这些人行走疫区,自身安全要保护好。 他们不光准备了用沸水煮过的纱布,还备了大量草木灰用来清洁。 许多大夫们发现,天人很在意卫生,家中都常备用以净手的涤剂。 天女娘娘和小天女体检采血时,护士会先用一团沾了不知道什么液体的棉花清洁需要采血的部位,天女娘娘说,这是在消毒。 人身体上怎么会有毒呢?若是有毒,岂不是先把人毒死了。 但天女娘娘不会骗他们,所以可能有他们看不见的,不会致命的那种毒,但若是有创口,就会很危险,因为这个消毒是在用针刺破皮肤之前。 这些是大夫们在天幕中讨论总结出来的,有人敝帚自珍,但丰朝这么大,总会有愿意分享心得的人。 可惜,他们不知道天人用来消毒的是何物,天人的消毒药物一定比他们现在用的好。 染了病的牛被几个大夫团团围住,县衙门口不是研究的好地方,方春霖张口就把县衙让了出来。 如今河源县发天花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丰朝,要么此处的天花疫消失,要么死得只剩下熬过天花的人,河源县已经成了一座孤岛。 有人出人,有力出力,横竖已经出不去了,一些商人取出自家囤藏的货物,粮食、药材、布匹,交予方春霖手中,由他来分配。 已经染过天花但活下来的人不会再被感染,这些人主动走出来,帮助照顾正在生病的患者。 患病的家人有了照顾,还未染病的百姓便安心听从方县令的指挥,搬到远离天花病人的地方暂居。 他们缴税供养着的皇帝老爷不愿意救他们,他们挣扎着自救。 贱命一条也是命,能活着,谁会想死。 薛皎回家按照医嘱吃了药,因为看起来她的病情在好转,医生给开的药剂量比较保守,如果后续的复查情况还不错,会酌情缩减她的药量。 治疗抑郁症的药有一定的副作用,薛皎晚上本想看会儿书,却早早开始犯困。 薛青山给女儿送了一杯牛奶,盯着她喝完,催促她上床睡觉。 看书不急于一时,对薛青山和冯英而言,女儿的身体健康最重要,哪怕他们非常希望孩子重返校园继续学业,健康还是放在首位的。 薛皎感觉自己的状态确实不太好,迷迷糊糊的学习效率不高,于是不再坚持,喝完牛奶又去漱了个口,然后躺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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