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叮吃得慢,牧仁担心她捞不着吃,一直往她碗里夹菜,很快堆成小山,抬起小脸对牧仁说:“大哥哥,够了。” “汤也凉了,先喝两口。”恩和舀起汤喂到林可叮嘴边,“小叮当,啊——” 林可叮赶忙咽下饭菜,配合地张大小嘴巴:“啊——” 太乖了,阿尔斯郎也想喂,伸手去扒拉恩和,“小舅舅,该我了!我来喂!” 恩和才舍不得让给他,“那可不行,你笨手笨脚,烫着小叮当怎么办?小叮当,再喝一口,啊——” 林可叮看看自己的小手,其实她可以自己吃的,“啊——” 坐在对面的格日乐,看了看坐在林可叮左边喂汤的恩和,又看了看坐在林可叮右边夹菜的牧仁,精准地形容道:“大哥好像阿布,小舅舅好像额吉,一块照顾小宝宝。” 这话传到大人桌,一阵哄笑后,管布问巴拉,“你家这个小舅子就比牧仁小一岁吧?有相看姑娘的打算没?” 巴拉从不管这些事,管布就直接问恩和,恩和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笑了又笑。 “还羞上了?哈哈哈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种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管布说:“赛马会上多多的小姑娘,你和牧仁一定要好好表现。” * 赛马会这天,林可叮一家坐着牛车,直奔离营盘三十里开外的赛马场而去,那是一个常年无人驻扎的野场,草地长得极其茂盛,放眼望去,一片绿油油,像一块绿绸子,哗——平铺出去。 草甸上零星点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像蒙古姑娘们一针一线刺上去的绣花。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香和花香,让人不由自主地身心放松下来,林可叮先是窝在吉雅赛音的怀里,巴图尔人来疯地将她抱过去,扛上肩,让她可以看得更远些。 赛场周围人山人海,每个人都是盛装出行,颜色艳丽的蒙古袍和挂在半空的彩旗彩带相交辉映,将碧蓝如洗的天空衬得五彩斑斓。 熟络的几家人坐一块,大人们弹奏乐器唱歌跳舞,小孩们和大狗们四处疯跑,不少人家像林静秋一样,将羊群赶到附近的草地。 一时间,狗叫声、牛哞声、羊咩声、马嘶声,还有人们的欢声笑语,混着蒙古传统乐器马头琴演奏出来的粗犷激昂的乐曲,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林可叮深受感染,抡圆胳膊挥舞小手,小脸笑得灿烂,头上的小揪揪跟着生机勃勃了几分。 下了牛车,吉雅赛音正在给林可叮戴草帽,阿尔斯郎从人群里挤出来,喊:“小叮当,格日乐,我们一起去那边看表演!” 林可叮软乎乎地征求吉雅赛音同意,“额木格,可以吗?” “去吧。”难得热闹,吉雅赛音不拘着她,叮嘱阿尔斯郎和格日乐把人看好了。 阿尔斯郎和格日乐一人牵林可叮一只小手,仗着个子小,见缝插针,很快就钻到围圈最里面。 比赛还没开始,现在是走马表演,不比速度,主要展示马的姿势好看程度。 额善草好水好,出的马儿也好,是蒙古高原三大名马的主要产地之一,参加走马表演的马匹更是精挑细选,每一匹皮毛养得油光水滑,身形高挑,漂亮至极。 “这个翻蹄亮掌不错。” “还来个比翼双飞呢。” “快快快,直接飞过去!” …… 身边所有人都很激动,只有林可叮因为个小,扒在栅栏边啥也看不到,反倒吃了一嘴的黄沙。 她奋力地踮起脚。 格日乐见状,忙安慰妹妹别急,他抱她起来看。 挤到林可叮身后,伸手夹住她的腋下,用力一下。 纹丝不动! 再用力,也一样。 格日乐脖子伸长,去看林可叮的脸,软乎乎地嘟出一坨肉,大喜地用手一点:“妹妹又胖了。” 林可叮捏自己另一边的小脸蛋,跟着傻乐呵道:“胖啦~太好啦~” 格日乐连连点头,所以他才会抱不动妹妹。 “胖什么胖?我们小叮当一点不胖,是小哥没吃饭没力气,阿布抱你。”巴图尔挤过来,轻而易举地架起林可叮,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小身子突然腾空,带来的失重感,让林可叮发出一声奶奶的惊呼,意识到这么多人看着,立马用手捂住小嘴巴。 巴图尔一手抓她的小腿,一手扶住她的腰身,让她稳稳地落座,视线随之变得开阔,林可叮小手圈住她阿布的头,小下巴枕着她阿布的头发,看表演看得津津有味。 表演结束,就是赛马,参赛选手们已经在候场,林可叮坐得高,看得远,一眼在众多参赛选手里找到牧仁。 他身边的大青马坐了一名和他年纪相仿的蒙古小姑娘,梳着两条又粗又长的麻花辫垂在胸前,额上戴了发饰,谈笑间眉飞色舞,极其活跃灵动。 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一直找牧仁攀谈。 偏牧仁不甚感兴趣,眼波平静,目视着前方,看到林可叮,紧抿的薄唇才稍稍有所松动,淡漠的眉眼温柔起来。 阿茹娜顺着视线看了眼林可叮,随即就和牧仁闹起了脾气,她吧啦吧啦和他说一通,也没见他给过一个好脸色。 妹妹冲他一笑,他就这么热情? 太偏心了。 阿茹娜也不顾场合,直接大声问牧仁:“你倒说说,到底未来媳妇重要还是妹妹重要?”
第28章 都是春心萌动的年纪,加上草原民风更为开放,一听这话题,参赛选手们立马起哄。 牧仁沉默不言,连正眼不看阿茹娜一眼,调转马头,走近角落里恩和骑的大黄马,他收紧马嚼子,皱着眉看她,问:“哪里不舒服吗?” 恩和难受得直不起腰,蜷缩地趴在前鞍桥上,听到牧仁的声音,他也没起身,只是把头转向他。 一张脸煞白,毫无血色,额头上布着一层细汗,因为强忍,死死地攥着手里的缰绳,关节处已经发白发青。 牧仁一入场就发现了恩和不对劲,没想到这么严重,他夹马肚子一下,再靠过去些,伸手去探恩和的额头。 眉头皱得更紧,“怎么这么冰?” 恩和坐起身,拉开和牧仁的距离,白着一张脸挤出笑容:“没事儿,老毛病了,过会儿就好了。” “你才多大年纪,哪来的老毛病?”牧仁质疑,看得出来他很难受,咬牙才坚持到现在,“我送你去卫生所看看吧?” “那怎么行?比赛马上就开始了,我们练习了这么多天,临阵脱逃不就白费力气了。”恩和怕牧仁担心,故作轻松地摆手道,“看吧,我没事儿了,比赛肯定赢你。” 他冲他笑,梨涡浅浅。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两人已经很熟络了,而且牧仁发现恩和身上有种神奇的力量,总能让他习惯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 他长臂一伸,搭上恩和的肩膀,“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恩和看了眼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恩和甚至闻到了淡淡的皂香味。 “好兄弟,齐头并进。”恩和也搭上牧仁的肩膀。 阿茹娜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们,嫉妒恩和和牧仁的关系这么好,也不知道恩和说了什么,牧仁居然笑了。 而且那么温柔! 阿茹娜气愤地隔空抽了两下马鞭,什么嘛~对妹妹对兄弟都能亲近,偏偏对我爱答不理,死牧仁!讨厌! 林可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低头下去,伸着脖子,凑到她阿布耳边说:“阿布,以后我不吃小卖部的零嘴了。” 好担心,阿布因为太宠她,当真把大哥哥卖给阿茹娜。 人声鼎沸,巴图尔没听清楚,“什么?你饿了?要吃零嘴?” “不是,我说,以后不吃小卖部的零嘴……唔唔唔……”林可叮嘴里塞进一颗大白兔奶糖,圆滚滚的奶糖把她的小嘴巴塞得满满当当,让她说不了话,一张嘴口水就滴下来。 啪嗒—— 晶莹剔透的一滴口水落到巴图尔的头上,林可叮赶忙把它擦掉,虽然没人看到,但她还是很不好意思,将小脸埋在了巴图尔的发顶。 乖乖地吃糖,奶糖好甜哦~ 林可叮翘翘小脚丫子。 中午十二点整,赛马会正式开始,场部领导班子依次发言,最后是边防骑兵团长,周海志,穿着笔挺的军装,五官硬朗,一身正气,一看就不像普通人,接过大喇叭后,先是激励参赛选手赛出成绩赛出水平,字字铿锵有力,极具煽动性,全场响起如雷般的掌声。 林可叮也捧场地拍着小手,余光瞄到她阿布居然无动于衷?! 要知道巴图尔的性格,属于人来疯的那种,不说走马表演,就是领导班子讲话,他都从头到尾吆喝呐喊,怎么一到边防骑兵团长突然安静下来了? 目光如炬地观察对方?林可叮歪了下脑袋,阿布和那人认识? 一声嘹亮的口哨响起。 比赛开始了? 林可叮忙抬头,发现并不是。 她看到白云朵朵的蓝天里,由远及近地飞来一只深褐色的草原雕,体长足有七八十厘米,翅膀展开快到两米,如此庞然大物,盘旋在观赛台上空。 骑兵团长又一声口哨,草原雕一个俯冲而下,惊险无比,看得众人屏息凝神。 草原雕在草原极其常见,更为牧民时刻提防,稍不注意,就把羊羔牛犊子马驹子抓走。 它们的爪子异常锋利,可以轻而易举划破牲畜的致命部位,但凡被草原雕抓走的牲畜,哪怕侥幸逃脱也不可能活命。 草原雕俨然就是草原的空中霸主。 看到草原雕停在了骑兵团长的肩头,牧民受惊不小,在草原,哪怕经验老道的猎人驯养草原雕,也极费精力。 没想到骑兵团长作为汉人居然做到了。 如雷般的掌声再次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振奋人心的枪声。 “砰!” 起发线外的马匹犹如离弦的箭冲出去,选手们你追我赶,谁也不甘示弱,挥着手里的马鞭,马蹄踩过碧绿的草地,刨起带草根的泥土,掀出一条条黄沙巨龙。 呛鼻子呛眼,也丝毫不影响观赛者们的热情,一边抡圆了胳膊一边追在赛场外圈跑,甚至有大人骑上马为自家孩子加油助威。 “大哥哥~加油鸭——”林可叮也卖力地大喊,喊到嗓子都劈叉了。 巴图尔可心疼了,不再凑热闹,挤出人群,把林可叮放到地上,拧开挎在身上的水壶,“快喝点奶茶润润嗓子,都冒烟了。” 林可叮乖乖地喝了两小口,踮起脚尖往赛场张望,赛马选手们已经跑没了影,她大感失望地耷拉着小脑袋。 “过会儿就回来了,我们先去终点占个好位置。”巴图尔安慰她。 林可叮立马有了精神,拉起她阿布的大手,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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