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着一张脸,却没有走。 苏彧见他没走,忽地笑了,邀请崔玄:“从这里走到御书房还有段路,崔侍郎要不要陪朕一起走?” 崔玄没有拒绝,跟在苏彧半步之后。 意外的是,一路相行苏彧并没有开口说半句话,仿佛真的只是想拉着他走一段路。 一直走到御书房门口,苏彧突然转身,崔玄脚步跟着一顿,神色一敛,做好苏彧发难的准备—— 以新帝之前的做派,主动对他发难才是苏彧会做出来的事。 没有想到苏彧却是问:“听说崔侍郎从小身体就差,这段路你走得累吗?” 她这一路走过来腿都算了,崔玄连呼吸声都没有一点变化,她有些怀疑尉迟乙说的,崔玄打小身体不好。 “……”崔玄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回陛下,臣的身体很好,坊间谣传不可信。” 他只是不喜欢玩大启流行的角抵,出汗多还要和人有身体接触,谁知道传着传着就变成他体弱多病、玩不了角抵了。 “哦。”苏彧点点头,跨了一步进御书房,“既然三位宰相、户部侍郎、吏部侍郎都来,那不如把刑部侍郎、工部侍郎、兵部侍郎、礼部侍郎都叫过来吧,人多热闹。” 崔玄:“……”一时看不穿皇帝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苏彧朝他一笑:“如果有人要霸占崔家的家产,崔侍郎会怎么样?” 崔玄一下子明白苏彧的暗示,当即说:“那就要看是哪一部分的家产,如果是被人霸占多年,讨回来还费力不讨好,那臣自当是要舍弃掉。” “如果那人要霸占崔家全部的家产呢?”苏彧接着问,“不仅要霸占全部家产,还想杀了崔侍郎,让这事一了百了。” 崔玄说:“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想要谋财又谋命,自然不能放过。” 苏彧点点头,先是肯定了崔玄前面说的话:“崔侍郎说的对,如果是霸占太多年的陈年旧账朕也不想算了,但是从去年到现在一年,应该不算旧。”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把所有皇亲国戚的财产都追回来,能追回一点是一点,当然底线不能轻易让人知道,现在从崔玄嘴里说出来,她有了台阶世家也有了台阶,各自退一步,也就达到她的目的了—— 目前来说,她还不想这么早就和世家对上,现在并不是招惹世家的好时机。 不过,要她性命的另说。 崔玄多少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苏彧会这么好说话,毕竟是连个蜡烛开销都要斤斤计较之人……崔玄觉得自己需要重新估量眼前的新帝。 很快,卢政翰、张修、李见章以及其他五位侍郎都来了。 八人神色各异,只有上官绎木着一张脸,他是真的不想每天都在新帝面前当一个显眼包,所以等人到齐了之后,他悄悄往后挪了挪,站在角落里。 所有人都不先开口,他们也想看看苏彧的态度。 苏彧率先对户部侍郎林子清发难,她是去了户部出来就遇刺,知道她微服出访的只有户部几个官员,林子清难辞其咎。 林子清在踏进皇宫开始,就已经在瑟瑟发抖,苏彧冷下脸责问他时,他双腿一软就瘫跪在地,“臣、臣只是告知卢阁老,陛下要查账之事……” 卢政翰打断了他的话:“户部之事可是归张阁老管。” 林子清颤抖着身体,目光却是瞄向卢政翰,仿佛在向他求情。 卢政翰心中咯噔了一下,这是要做局要害他! 他猛地看向张修,先帝爱杀皇家的人,卢家是从中捞了不少好处,但是张修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一个寒门出身的学子到如今锦衣玉食,用度样样不比世家家主差,这些钱是哪里来的?总不可能是靠那点养家都困难的俸禄! 张修现在显然是把林子清当弃子,想把脏水泼到他身上。 卢政翰眯了眯眼睛,不紧不慢地对苏彧说:“林侍郎是给臣送了消息过来,但是由于户部之事一直归张阁老管,且陛下初登大典,想要知晓户部的账,本就是极正常的事,臣便没放在心上,却没有想到……臣提议,由刑部同大理寺共查此案,凡是参与刺杀之事者都应诛杀!” 张修立刻跪下,态度比起卢政翰虔诚不少,“陛下明鉴,户部虽然归臣管,林子清也曾经是臣的学生,只是陛下去过户部的事,臣之前并不知晓,也没有人同臣说。臣同意卢阁老所说,由刑部同大理寺共查此案,涉及者皆该斩首示众。” “刑部侍郎就在这里,朕再把大理寺卿叫过来,索性把御史大夫也叫过来,刚好三司会审。”苏彧的意思很明显,今天就要一个结果,在结果出来之前,她不打算放任何人回去。 众人神色变了变。 等到大理寺卿和御史大夫到了,苏彧又让尉迟乙带着之前抓获的刺客进来。 说是刺客穿着的却是金吾卫的甲胄。 那人也是一脸懵,知道苏彧身份之后,也被吓住:“臣是金吾卫右街使,负责西市街铺巡察,接到匿信,说有可疑之人进京谋逆,臣才带人去拦马车。” 苏彧从怀中掏出一个箭头,正是前面射入马车的那支箭。 大理寺卿只看了一眼便说:“这个箭头上有魏博藩镇的标识。” “难道是魏博节度使想要谋反!”李见章在这个时候终于开了口。 苏彧冷笑了一下,魏博节度使就算要谋反,他田宏手头有兵,直接造反就行,完全不用花功夫这么大老远地来刺杀她。 崔玄抬眸看了一眼苏彧,代她把话说出来:“魏博节度使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不过是混淆视听之举。” “张阁老的学生,给卢阁老报了信,给金吾卫送匿名信,在半路设弓箭手埋伏,还能攀扯上魏博节度使,林侍郎当真是好手段!”苏彧怒地一下子拍在桌案上,“其他人姑且不论,林子清你就是谋反!” 林子清脸上是半点血色都没有,在大启谋反是灭九族的大罪,他是寒门科举出来的官员,家人靠的是他,一旦被判了谋反之罪,灭九族是逃也逃不过去,他突然意识到事态之严重。 在这一刻,他的思路无比清楚了起来,头重重磕在地上,喊道:“陛下,臣罪该万死,但罪在臣太过愚蠢,被奸人所利用!” 他接着说:“臣其实给三位阁老都送了信。” 苏彧:“……”好家伙,吕布也就是两姓家奴,林子清这是一下子投靠三个。 林子清说出了一个更大的消息:“这个箭头陈旧,而四年前武库销毁了一批原本该给藩镇的箭头,负责销毁之事的正是李阁老。” 原本节度使名下藩镇的武器都应该是朝廷武库统一提供的,随着节度使的权力越来越大,各藩镇也越来越独立,武器也变成了自给自足,朝廷给藩镇做的箭头积压在武库,就需要被销毁。 当时负责销毁的是李见章,他自然也能藏起一些。 “你血口喷人!陛下!臣绝无二心!”李见章急得上前就想打林子清,还是被一旁的尉迟乙给制止了,他猛地一转身重重跪在地上。 苏彧看向另外两位宰相,再看向崔玄,崔玄神色很淡,就像高高在上的神仙睥睨凡人一般。 她微微垂眸,决定见好就收,剩下的两个留着以后再慢慢对付,反正干掉李见章,已经足够她打破格局了,“来人,将李见章、林子清打入大牢,由御史台、刑部同大理寺共查此案,凡有参与者,朕一个都不会轻饶!” 除了哀嚎着李见章、林子清以及置身事外的崔玄,其余人都暗自舒了一口气,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上官绎心想,这会应该没他什么事了,他又朝后退了两步,就打算皇帝宣布他们能走的时候,他第一个溜。 没想到众人的心悸还没有彻底平息,苏彧当着众人的面就喊了上官绎:“既然该在的人都在,上官侍郎你把朕让你整理的名单也拿出来给大家看一看。” 上官绎:“……”谁家好人天天带着皇家族谱! 他皮笑肉不笑地从怀中掏出那本皇家族谱,奉到苏彧的面前—— 他就知道喊他来,准没有好事,一开始就做好准备。 “各位帮朕数数,朕一共死了多少亲戚?”苏彧把族谱递出去。 众人:“……”真是遇刺也阻挡不了皇帝发财的心! 苏彧说:“朕今天去看了户部的账簿,就算没有刺杀一事,林子清这个户部侍郎也是渎职,如今更是罪上加罪。” 她摇摇手,一副十分伤心的模样,“如今林子清是干不了事了,过去太久的也先放一放,还请两位阁老同崔侍郎……再叫上谢翰林吧,他脑子灵活又清楚,先把去年和今年的账查清楚给朕。” 苏彧眨了眨眼睛,看上去像是很好商量的样子:“你们觉得十天的时间如何?” 崔玄点点头,应道:“臣领命。” 卢政翰、张修:“……”应这么快干什么,哦,想起来了,当初崔家捞的好处最少。 他们心里把崔玄骂了一万遍,面上却只能笑着称是。 上官绎觉得,现在应该没有他什么事了,这下总能溜了。 苏彧突然一拍手,“朕觉得上官侍郎做事也很不错,上官侍郎也一同去查账吧。” 上官绎:“……陛下,臣见到账本就头痛,连家中的钱财也都是拙荆在打理……” 苏彧看他,他磨了磨牙,就改了口:“臣算账不行,但可以帮忙整理。”
第19章 谢以观这边刚刚把出宫女子的批次与名单敲定,便被传信让他从明日开始前往户部查账。 谢以观:“?” 他是块转头吗?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 谢以观不得不提醒苏彧:“陛下,臣不过是个无秩品的翰林学士,查户部的账恐怕不大妥当。” “没有关系,”反正大启一向喜欢用使职,苏彧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效仿,“朕就封你们五人为监察组,你们都是监察使。” 谢以观:“……”确实非常符合大启皇帝一贯的作风。 苏彧对谢以观倒是多了一点真心话:“这些钱能追回多少就是多少,朕打算拿这笔钱在西市或是东市开一家绣坊,专门安置离宫之后无处可去的女子。” 谢以观:“!”他倒是没有想到皇帝还有这样的心思! 苏彧简单地和他谈了一下自己的设想:“朕准备让这个绣坊打着皇家出品的名义,分两层,一楼做普通的绣品生意,二楼则是只有缴纳银两成为会员才能上去选品,当然二楼的绣品肯定要比一楼的好,还有每一季出一件在皇宫贡品丝绸上绣的珍品进行拍卖。” 谢以观将苏彧的话在心底默了一默,问道:“缴纳银两上了二楼,那所选的绣品还要支付银两吗?何为拍卖?” 苏彧十分耐心地解答:“所谓交费会员,只是交了银两拥有上二楼的资格而已,购买绣品当然要另外付钱,拍卖就是一件绣品我们给个底价,让在场的人进行加价竞买,出价最高的人能买这件绣品。也就是说,我们对买家进行分类,寻常老百姓就在一楼买东西,而官宦有钱人家就在二楼买,这样大家都高兴,还有就是所谓物以稀为贵,所以拍卖的珍品一定要少,才能让那些有钱人觉得花再大的价格买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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