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彧笑了笑:“朕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你妹妹一个女郎进学堂,要顶着的压力可是很大,你要叫她想清楚,一旦进去了可不能打退堂鼓,否则丢的便是朕的脸。” 杜常轩重重点头,既然求到皇帝面前,就没有回头路了,他妹妹就是跪着哭着也得把书读完,否则他怎么对得起皇帝呢! 第二天,苏彧就将柳无时叫了过来。 柳家的大本营本就在江南,柳无时尤擅长做丝绸生意,故而他看到这个蒸汽纺纱机,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如今纱锭产量小,导致了布匹产量小,如果这个蒸汽纺纱机能够用起来,那整个布匹的产量便会上去。 苏彧却说:“这机子你拿到江南去卖掉,柳家不许参与这一次的买卖。” 柳无时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下去,望向苏彧,脸上尽是不解。 苏彧弯了弯唇:“这天下的钱不能都只叫你们柳家赚了,得分着赚。而且你掌管着钱庄,往后要增加商人的贷款业务,所以你不能既做堂上的官,又做堂下告状的民。” 她直视着他的眼眸,继续说:“如果你想回去做大启首富,就必须辞官回去,如果你要继续做度支司大夫,柳家就必须低调,今后要走哪条路,你自己要想清楚,不已。” 柳无时略有些无礼地回视着她的眼眸,他想告诉她,那时候他既舍得全部身家为她求一个自由身,现在他自也是能舍下大启首富这个无关紧要的称呼,只求能待在她的身旁。 然而苏彧是苏大的时候,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蓬勃的爱意,眼下却是不能了。 他垂下眼眸,抿了抿嘴唇,带着几分不甘地试探着:“臣想要留在陛下的身旁……可以吗?” 苏彧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自然是可以的。” 柳无时倏地抬眼,对上她的笑颜,她说:“不已能毫不犹豫地选择留下来,朕很开心。” “陛、陛下……”柳无时心跳得厉害,差点就要说,别说是留下来,就是进宫做男妃子,他也不成问题,到底还是有那么几分理智在,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叫自己冷静下来。 “那臣这就去准备船,走水路将此物运到江南,保准将它卖个好价钱。”柳无时克制地行了一礼,如往常一般走出宫。 郭来东看了他一眼,这满面春风的样子想来是在皇帝那尝到了甜头。 他还没舒一口气,柳无时却一把扑到车厢里,好端端一个六尺男儿就这样在软垫上滚来滚去,又突然把整张脸埋在软垫里,手还在那里垂着车壁。 郭来东:“……”皇帝还是对柳无时无情点好,柳无时这个样子实在吓人! 蒸汽纺纱机从河东悄悄运到了京城,又辗转走水路运到了江南。 柳无时自己没有出面,而是托到他的姐姐柳无艳手中。 柳无艳特意设宴请了几位江南大户的夫人,顺势便炫耀了一把手中的这台蒸汽纺纱机。 几位夫人都是能言善道的,回去便同自家郎君说了这东西,讲到最后神乎其乎。 这几位江南大户都是走南闯北的人,半信半疑,并不全信,只是心里又有些痒痒,想要一探究竟。 过了几日,柳无艳才让自己的郎君贾俊出面,又请了这几位江南大户来家中做客,在几位江南大户的怂恿下,“半推半就”地又展示了一遍蒸汽纺纱机。 几位江南大户看得眼馋,合计着如何弄到手。 没几日,贾俊便看中其中一位胡郎君手中的地,那位胡郎君却说,他不要银两,只要贾俊手中的那台蒸汽纺纱机来换。 贾俊为难地说:“这不是巧了吗?吴郎君也说要拿城东的五间铺子来换,我还是同他换更划算。” 胡郎君一听便急了,连忙说:“这块地白给你,再加城南的三间铺子,你同我换。” 贾俊犹犹豫豫,胡郎君又改了口:“这块地再加城南五间铺子,不能再多了。” 贾俊说:“吴郎君城东的那五间铺子,后面还连着院子……” 胡郎君急着说:“你又不缺住的地方,这块地再加城南六间铺子,就这么多了!” 贾俊勉勉强强答应下来,胡郎君生怕他反悔,利索地将地契给了他,直接便喊上仆从去他家中把蒸汽纺纱机抬走。 只是胡郎君搬回去却不会用,又得来请教贾俊,贾俊摆着架子说:“学费得另算。” 胡郎君气得想走人,但是想到自己前面这么大的代价都花出去了,无论如何前面的钱不能白花,便又忍痛舍了一块地给贾俊。 贾俊拿到两块地和六间铺子,都交给了柳无时。 “这么卖得起价?”柳无时都惊了一下,他本着要在江南推广此物,原本并不想卖高价。 柳无艳斜睨了贾俊一眼:“你姐夫的心可比我们柳家人黑多了。” 贾俊也不恼,笑呵呵地说:“物以稀为贵,现在趁这东西是稀罕物件,换个好价,日后人人效仿家家皆有,届时便不值钱了。” 胡郎君得了蒸汽纺纱机之后,只觉得自己既然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得到,就这样一台自然满足不了他,便寻来了工匠细细研究,随即又仿制了两台。 有了这三台纺纱机,他出纱锭的速度比其他人要快上十几倍,出布匹的速度自然也快了不少,在这个春日狠狠赚了一笔。 尽管胡郎君遮遮掩掩,不愿意他人也拥有蒸汽纺纱机,但是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其他人见他赚了一大笔,便花重金请了当初为他仿制纺纱机的工匠,没多久,整个江南都开始盛行这种蒸汽纺纱机。 只是纺纱机多了,原本的织布机却是跟不上产纱锭的速度,纱锭便囤积了起来。 江南的这些大户们觉得这样可不行,工匠们也察觉到了赚钱的契机,开始思索如何改良织布机。 改良的织布机出来了,却需得两人协作一道织布。 这些江南富商们便又想出了法子,将十来台织布机放在一起,形成一个作坊,聘用织娘前来织布。 这些织娘原本都是在家中的女郎,靠着家中的郎君出去将纱锭领回来织布,织好的布再叫男人们拿出去换钱,可如今这些富商只聘用去作坊的织娘,穷苦人家哪舍得放弃这么一笔收入,纵是有些女郎不愿意抛头露面,都被家中郎君劝着去了作坊做工。 一时之间,江南三里一作坊,街上往来皆织娘。 这些走出家门的织娘直接领了工钱,渐渐的,钱便留在了她们自己的手中,寻常看着家中郎君才能买的胭脂水粉,如今却是不必通过男人,她们自己便能买。 她们忽然觉得,从家中走出来做工也是件好事,女子也能自己养活自己,并不一定要靠男子。 不仅如此,一些能干的织娘攒了钱,便思索着自己开间小作坊,她们不仅能织布,还能刺绣做成衣,在这一块上,她们似乎比起那些男商人更有优势。 这一年的春夏,江南是欣欣向荣的勃勃生机。 柳无时在江南一连待了数月,为了扶持江南的纺织作坊,他听从苏彧的吩咐,在钱庄开办了所谓的“贷款业务”,其实钱庄从前也有抵押,只是并无偏向性,而这一次要是可证明向钱庄借钱是为了办纺织作坊,原本抵物借七成钱可提升至借九成钱。 只是柳无时不知道,他在江南的数月,着实错过了京城里的大消息。 弃尘做出移动的炮台之后,苏彧又亲自跑了一趟原州。 从原州回来,她带回一个长匣子,以及一个僧人。 若空在外游历了四年,他始终觉得自己的修行还不够。 苏彧再次与他相逢,笑着问他:“要不要和朕回京?这一次朕见了岫云寺的虚灵住持,倒是有不少收获,若空你见了他一定收获更多。” 若空看着笑语晏晏的帝王,自觉这一路全是因为苏彧点化,于是听从了她的建议,决定跟着她回京一趟。 却没有想到,他离开京城时被众生所唾弃,回京时竟成了从西而归的得道高僧。 若空回京那日,本该与他同行的帝王悄悄绕了另一门回皇宫,只留他一人茫然地面对出城欢迎他的百官与百姓。 听着众人口中的赞誉,若空隐隐觉得不对劲。 他被引导着入宫,再见到苏彧。 苏彧指了指案几上的那本《大云经》,说:“法师带回来的《大云经》果然是意义非凡。” 若空:“?” 苏彧又让元燃带若空去见虚灵。 若空才跨进宫门,元燃就极快地关上大门,将门栓一插上了锁,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若空:“?” 弃尘顺手给他递了一个枇杷,“院中的枇杷熟了,吃吧。” “多谢,”若空连声道谢,又觉得不对劲,转头看到弃尘光秃秃的头,又多了一丝安心,“您是虚灵住持?” “不是,贫僧弃尘。”弃尘指了指房内,“虚灵住持这几日辟谷,怕是不能见你。” “那……”若空还没有问出口,弃尘摇头说:“陛下大约是要关你几日,莫慌,不会伤你性命,你便当换个地方修行好了。” 若空看向分外淡定的弃尘,再次觉得,自己确实修行不到家! 若空被关在宫中,而那本据说是他带回来的《大云经》则是在京城中迅速传播开来。 不说人手一本,至少皆有耳闻,与此同时,北方有神女救世的童谣也在京城悄然蔓延。 崔玄也看到了那本《大云经》,他一贯的沉稳终于有了一道裂痕,他站起身差点便要冲出去,又强压着自己坐回去,盯着案几上摆着的那副象棋。 是他想的那样子吗?
第190章 崔玄拿起那枚刻着“相”字的棋子,手指不断地在上面摩挲着。 他起身望向窗边,院中的牡丹花已经开到了极致,原来又是一年春度。 他又回首,将目光落在了那枚“将”字棋子上,如果他的“将”真的是女郎,那他…… 崔玄的心狠狠加了一下速,不自觉握紧了手中那枚棋子,随即他便看到另一枚还留在“将”旁边的“相”,眉头便跟着皱了起来。 这段时间,弃尘被软禁在皇宫中,他为了避嫌,去宫中的次数少了不少,倒是被谢以观抢了先机,这《大云经》一看就是谢以观润色过来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崔玄不得不承认,在把故事讲生动这件事上,谢以观要略胜他一筹。 “郎主,先前那位苏大又来了。”崔府的仆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 经过上一次西域商人的事,他们已然知晓苏彧便是皇帝,只是苏彧自称是苏大,他们不敢这么突兀地报出她的身份,只能拼命跑过来同崔玄说。 崔玄微微一顿,将手中的棋子往案几上一扔,就要往外跑。 只是跑了两步,他又略显僵硬地转身,将案几上的棋子摆好,又在镜前仔细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襟,才阔步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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