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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打湿了口罩：“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啊，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没有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啊，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任性。” “她有眼动吗？”屈乔的面容突然出现在一旁，他戴着一顶花帽子，眼神异常坚冷，残忍的打破了苦情的氛围， “没有。”钱宇灿痛苦回答。 “再照照。”屈乔拿起小手电，对着教授韩的眼睛就晃，刺目的强光射入灰区，让两个痴看“屏幕”的韩再暖同时发出痛苦惨叫。 屈乔照的时间比钱宇灿还久，半晌，他收起手电，起身道：“没有眼动。” “那就做决定吧。”胡一刀道，“能做的我们都做了。” “可导儿还有意识啊！那个波动说明是有意识的！”钱宇灿激动道，“她醒着的，她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不，不能就这么放……” “钱宇灿，”屈乔打断了他，声音举重若轻，“有没有可能，这是她自己的意愿？” 钱宇灿整个人呆住了，而一旁，胡一刀的轻叹，似乎也说明了一切。 有人颤抖着呼吸了一下，悲伤开始笼罩这个手术室。 “做决定吧，”胡一刀道，“原样合上，还是取出芯片。” 钱宇灿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终是颤抖的开了口： “……取出。” “哦，确定？”屈乔问，“芯片取出，什么结果你知道的。” “芯片是她的心血，她不会想把它带走的。”钱宇灿的声音逐渐平静，带着一丝解脱，“交给我，我会继续她的研究。” 他再次出现在教授韩面前，眼神温柔缱绻，被泪水模糊了瞳仁，声音轻柔，宛如呢喃：“可以吧，导儿？” 教授韩无声无息，可莫名的，韩再暖就是觉得“屏幕”模糊了一点，仿佛有液体积蓄在上面。 “她在的。”网红韩也看到了，轻喃，“她都听到了。” “嗯，她要哭了。”韩再暖紧盯着画面，“眼泪，会被看到吧。” “那样是不是就不取芯片了？就能安全了？” “你还没明白吗，脑损伤是不可逆的，她的情况，不取芯片可能一直维持植物人，但是取了，可能很快就，没了。” “……”网红韩垂下头，显然，韩再暖只是印证了她的理解而已，她想了想，轻声道，“行政韩。” “嗯？”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我不选。”韩再暖苦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想影响她。” “巧了，我也这么想的，但是，”网红韩也苦笑，她猛地抬头，大吼一声：“老韩！想哭就哭吧！十年二十年！有这个徒弟在！会等到重新站起来的一天的！” “对！不摘就不摘，我们陪你！” “你可以给我家二宝当干妈！有空就到我那给辅导作业！” “我家屈乔就劳您对付了！你以后就是我娘家人！” “我以后给你整个专用冰箱！全放垃圾食品！你别可着行政韩这胖子一个人薅了！你来吃！我来减！” “你用我这个号赚的钱还得你来花啊！我买大房子让你来撸狗！” “我也有大房子！马上了！我老公还乖！不费心！” “我不是胖子！我还能吃！网红韩你表乱说！” “你还不胖……” 两人喊着喊着就开始拌嘴，笑里带着泪。 然而“屏幕”上的水汽终究没有汇聚成泪，在两人准备再接再厉时，灰区天穹的裂缝，突然合上了。 教授韩闭上了眼。 她不再回应这个世界。 和所有世界。 两个韩再暖面面相觑，徒然的亢奋过后，只能在死寂中，留下一声叹息。 “看来，我们这次是真的要说再……”网红韩话没说完，巨变陡生，只见周围的灰雾和神经网以神经树为中心，忽然飞快的旋转起来。 那旋转好像带着飓风，把本就没有实体的她们直接带入了漩涡中，两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一下，就被狠狠分开，卷入了银灰色的旋流里！ 光点飞速流转着，在灰雾的包裹下，韩再暖感觉自己就好像赤身裸体在星云中进行跃迁，一切都好像是科幻电影里超光速行进的画面，视线中斑斓一片，美到极致，璀璨到恢弘，却又让人无能为力到恐惧！ 这是在摘芯片了吗！这一定是屈乔在摘芯片了！她们终于要彻底脱离这个灰区的轮回了吗！ 那教授韩呢！教授韩还能活吗？！ 等下，先想想自己怎么办吧！她现在难道要靠自己飞出这个漩涡吗？在灰区摆烂久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技能啊！ 就在她惊慌的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一个清脆的笑声，突然在前方出现，随之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神经光点汇聚到一处，一个熟悉的屏幕展现在前方，画面中一个年轻女人蹲在自己面前，朝自己张开了双手，笑容暖如朝阳： “再再，来，走过来！”
第221章 来自灰区（完） 什么情况，那不是她妈吗？年轻版的！ 如果这是教授韩的回忆，那这个版本的韩再暖记性也太好了吧，她可一点不记得自己学走路时的场景啊！ 年轻韩妈在画面中一闪而过，而接下来，韩再暖彻底成了一个过客，一幕又一幕的记忆接连出现，几乎将神经旋流给连了起来。 幼儿园放学路上，她走路出神一头撞在电线杆上，旁边传来外婆爽朗的笑声。 幼儿园旁边的消防队，蓝朋友们在比攀爬，她吃着小面包激动的看着。 上小学，她每天买公交站旁包子店的肉包，今天包子店老板送了一包牛奶。 背后的男生在窃笑，她回头，怒瞪了他一眼。 两个同学打架，滚倒在她脚边，她连忙躲开。 班花的校裙好短，两条小细腿白花花的，她看了很久，回家看着自己的校裙，看了看剪刀，到底还是放下了。 试卷发下来了，她看着上面的65分，两个数字鲜红扎眼。 和小伙伴去超市采购春游的零食，偶遇那个戴眼镜的同班男生，他在一旁扭捏的帮她们推车，小伙伴窃笑着偷看自己。 初中，前面老师在讲课，她低头，腿上放着一本武侠小说。 英语老师抽查背课文，背不出就扔书，等待的时候，全班都是胶纸粘书的声音，她没粘，双眼死死盯着课文。 她缺钾，在课间突然僵硬，班主任叫来了救护车，担架抬下去的时候，正好全校课间操回来，她宛如英雄一样被夹道围观，一个低年级男孩突然冲过来握住她的手，大叫一声：同志！坚持住！ 高中晚自习，她在补课教室发现一本别人用铅笔写的奇幻小说。 晚自习结束，她和好友嘎嘎笑着猛冲回宿舍，抢热水。 她进了校体队，又被借用进篮球队，一次省级比赛，队里的主力被一个盖板打落在地，在她面前被抬走。 高三模考，她破天荒的成了年级第十，电话里，爸爸的声音难掩激动：女儿啊，那你说不定可以拼一拼东陆啊！ 八月酷暑，她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拆信的手抖得像帕金森。 爸妈办庆功宴，大嗓门的大舅激动不已，递给她一个老厚的红包自豪道：我们家也出了个医生了！ 大学宿舍，帮她理床铺的妈妈和新室友聊天，回头训她：你看看，你还要一千二，人家一个月就八百！ 大学食堂，右手面，左手书，面里有肉，书里有骨头，抬头一对对的情侣。 大体老师好像睡着了。 动漫节，她和动漫社的聚在一起休息，突然几个朋友欢呼起来，远远走过来一个一脸不高兴的红发小丑，她大笑：“卧槽，这不是我们学院的屈乔吗！” 学金融的室友激动的指着篮球场上一群男生：那个，辅修时求我帮忙的，校草！ 过年，爸爸点燃焰火，妈妈给她裹着围巾，笑中带泪：“去了外国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 北欧的大学，圣诞，及膝的大雪，她回头，一串脚印。 跟着导师去美国交流，有人现场演示脑机接口研究成果，她目不转睛，看得入迷。 她回到东陆，拥有了自己的办公室，看着窗明几净的房间，她长叹一口气，又笑了起来。 办公室满了，人也多了起来，她端着咖啡，绕行其中。 例行成果展示会，她在台上对着PPT介绍着自己初步的研究成果，台下一片天灵盖，脸上印着手机的反光，忽然，她看到后排有一张突兀的脸，一直杵在那里，双眼放光，见自己看过去，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她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小女生一脸羞红，仿佛要表白，开口却是：“教授，对不起，这个课题我真的做不下去，你让我换个好吗？” 下班，下楼，银杏树下取小电驴，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韩教授，我听了您的研究，非常，非常感兴趣，我能跟您学吗？我叫钱宇灿，马上要选研究方向了。” 钱宇灿，钱宇灿，钱宇灿…… 刺耳的刹车声。 “导儿！！！” 韩再暖倏然惊醒，宛如溺水被救的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手忽然被握紧，屈乔探过头来，紧张的看着她：“……再再？是你吗？” 韩再暖缓缓坐起，环视一圈四周，神外的休息室只有一个小窗，外面天色已暗，橙色的微光照进来，又被暖白的室内灯光覆盖，空气中带着一股浅淡的消毒水味，方才教授韩大快朵颐的圆桌上，水晶花瓶里插着一束白色的满天星。 目光最后定格在屈乔脸上，韩再暖脑中一片空白，木然地张开了双臂。 屈乔长长的松了口气，笑了起来，紧紧抱住了她。 温暖的气息带着快速的心跳席卷了周身，宛如暖阳消融了冰雪，泪意汹涌而至。 韩再暖嚎啕大哭。 …… 年关将近，这个南方小城也彻底冷了下来，寒风萧瑟，冰寒入骨。 但被窝里就不一样了。 韩再暖躲在被窝里，听着外面屈乔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他进了卧室，坐在床边，扯她的棉被。 “啊啊啊啊……”韩再暖夸张的尖叫，死扒着棉被不放。 “起来，跟我去上班。”屈乔探手去摸她脖子，企图把她冻醒。 奈何屋里开了地暖，他的手还是正常温度，韩再暖抻着脖子随他摸，假模假样的喊冤：“我们可是牺牲休假得来的寒暑假啊，寒暑假旅游多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睡觉还能干嘛！” “我不管，我心里就是不平衡。” “那你回学校去上课啊，又不是没请你。” “那你寒暑假就连地暖都要开不起了。”屈乔又要掀她棉被。 “哦哦哦我知道了！”韩再暖伸手扒拉他的脖子，拉下来朝着脸狠狠啾了一口，“这下行了吧，快去赚地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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