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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他离开的突然，又或者是，他们都在试图用逃避去解决。那这一次，宋鸾枝想，他们是时候说清楚了。 “啪嗒”。 晨露顺着清脆的绿叶落进平静的湖面，激起一阵涟漪。 宋鸾枝下意识看去，却在院门口对上了那抹熟悉的视线—— 是兰若。 兰若缓步走近，熟稔地坐下给自己添了杯茶，小口抿了下，随后开口：“想来你侍女已经和你说过了。这次下江南，晋王也会正大光明地跟来，你多加小心。” “还有，前线战事胜利，大军凯旋。当我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我曾经在绣衣纺意外撞见，晋王和边疆的人有来往。” “边疆的人？莫不正是...”宋鸾枝轻蹙着眉，细声问道，有意无意降了声调，递给身旁兰若一个眼色。 只见她沉下脸点了点头，“正是宋小姐心中所想的那样。那时我并未多想，也不愿去插手多余的事，可如今细想过去，竟生出一身冷汗。” “此番战事怕是也与晋王有关，因为两粤两地的首领能夜袭裴将军的军营，铁定是掌握了他们的动线，而这是机密。” “我朝军备防守很紧，边疆的人不可能趁人不备突袭，绝对有眼线，而晋王很有可能在其中掺了一手。” 和煦的暖风悄然掠过，周遭安静一片，几人各怀心思都未开口。良久后宋鸾枝才无奈轻叹出声：“我懂你的意思，但现在我们唯有按兵不动，暗地搜集线索。等他们露出马脚，再一网打尽。” 下江南的消息定的很快，不过几日朝廷便派来官员进行商讨，不出所料，宋鸾枝和 容玉珏都被邀请前来。 知府屋内，火光静摇，屋外天光泯灭，黄昏悄然而至。 官员收起商定好的事务纸张，迅速瞥了眼一旁从商讨开始到结束都未出声的容玉珏，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容、容世子，宋小姐，今日真是麻烦你们前来了，我后续还有些安排，就先走一步。” 宋鸾枝自然瞥见了官员额头上冒出的细汗，心下了然，“不必多谢，您请便。” 众人走后，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宋鸾枝走至容玉珏身后，推着他的轮椅走出屋内，顺着长廊慢慢走着。 光线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时不时疾风吹过，容玉珏散落在身后柔软的发丝不经意落在宋鸾枝的手背。 “容世子是...害怕了？” 宋鸾枝眼眸带笑，柔声打趣道。 “自然不会。我答应卿卿的事定会做到，怎会还没踏出第一步就先退缩了？” “那世子刚刚怎么不说话，看给那官员吓得。” 因着容玉珏背对着宋鸾枝，她无法看清他此刻脸上的情绪，却见他握着轮椅的手紧了紧，哑声道：“我只是...在想父亲。” 宋鸾枝脚步一顿，忽而想起今日她意外听见庭院内丫鬟的细声讨论。 “据说这次下江南世子的父亲昭王也会来！” “那位战功显赫、威严稳重的昭王？我听他们说昭王殿下极其严厉，不苟言笑，年轻时活生生就是一位冷面阎王。” ...... 宋鸾枝一向不信传言，她摇了摇脑袋试图忘掉那些在脑海不停出现的声音。走到容玉珏身前，与他对视。 她将容玉珏紧攥的手握住，抚摸着他的掌心纹路，柔声细语道：“容玉珏，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可此时此刻宋鸾枝还没意识到，那些丫鬟口说所说的，却是真的。 直到在这觥筹交错的宴会上，她见到了那传说中的昭王。 第48章 狸奴 “求你怜我” 尾春时节, 沐着薄雾，皇帝一行终是来到云城。 按照惯例，云城所有百姓都需来到城门口迎接。宋鸾枝和容玉珏位在最前方。 这是容玉珏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穿着昂贵庄重的衣裳, 听他曾言，这是陛下亲赐。那被他随意散下的青丝也被束起, 整个人不再似从前般平静。 藏于衣袖下方双手紧紧攥着轮椅的一角, 虽极力掩饰, 但还是被宋鸾枝看得一清二楚。 湖水轻漪, 远方一汪碧湖山影衬着宋鸾枝眉眼的柔意。她并未多言语，只是借着迢迢绿意，缓步走至容玉珏身侧, 悄无声息地覆上他微凉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容玉珏，别怕，有我在呢。” 容玉珏神情明显一愣, 在宋鸾枝试图收回手时, 他却迅疾反握住, 在宋鸾枝惊讶的目光下, 借着轮椅的空隙, 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攀上她的指尖，与她相握。 容玉珏抬起眸, 朝宋鸾枝温柔一笑, 示意她放心。 正当她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远处传来的阵阵马蹄声打断了一切。随着一阵悠长的号角声，城门缓缓开启。宋鸾枝眼尖的看到，最前方领路的正是崔渡山。 很明显地, 宋鸾枝余光瞥见身后的宋汝善面色一滞，随即在嘴边细细嘟囔了句：“我说那天怎么放我鸽子，合着是驾马去迎驾了...” 时间不容宋鸾枝去思考太多，只好记下这事，准备事情结束后再去好好打听打听。 皇帝的队伍在仪仗队的引领下，浩浩荡荡地穿过城门。 也是在这一刻，朦胧的雾气顷刻消散，醉醺的江水涌动，割去料峭春寒，仅留下婉转的春色。 金鳞与天穹间腾云，留下大开的金光。七色的云彩混在天边，一片祥和之意。 宋鸾枝仅偷瞟了皇帝一眼，便跟随着阿父的动作，跪下迎接。同时，身后的百姓们也都以最虔诚的姿态迎接圣驾。 很快，皇帝爽朗的笑声便传来，让大家不必多礼。随后，便缓步走至容玉珏身前，主动握住他的手，慨叹道：“琨行，真是许久不见了。” 琨行，是容玉珏的表字。 “陛下，是琨行无奈，无法再伴陛下身侧，还要劳烦陛下亲自来到云城。” 容玉珏低垂着眼，谈吐文雅有礼，让人挑不出毛病。就连那神情中的苦涩与无可奈何，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宋鸾枝顿时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忧多余了。 她忽地瞥见一女子悄然上前。容颜艳丽惊人，仿若细雕的珠宝，新月笼眉，春桃拂脸，姿态优雅。 一袭淡紫的长裙上并未有过多的装饰，只是在袖口间绣上了精致的芙蓉花式样。白玉簪子上垂下的坠子落于耳侧，随着动作轻晃着。 宋鸾枝顿时就明白这女子是谁，正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贵妃。 “琨行这番说，可就见外了。我也相信总有一天，琨行会回来的。不知在云城过得可习惯？” “回贵妃娘娘，云城内百姓简朴淳善，知府大人更是待我极好，自是习惯的。更何况...” 容玉珏笑着轻轻扫了眼宋鸾枝，眼底微漾，“更何况，玉珏也借此机会，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皇帝明显心思不在此，他脸色有些迟疑地和敦贵妃对视了眼，终是叹了口气，有些忐忑地开口问道：“此番，昭王也跟着一起来了，只是昭王府突生事端，今夜才能赶到，琨行你——” 陛下尾音带着些许犹豫，还未等他纠结好用词，容玉珏便回道：“父亲大人这次来，琨行自是要去探望的，陛下不必担心。” 皇帝明显松了口气，“那便好。对了，宋小娘子是何人？听闻此次流民事端正是有她才没有酿成大祸。” 宋鸾枝快步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回陛下，正是小女子。” 宋鸾枝低垂着眼，身姿挺立，没有丝毫胆怯或骄矜，第一眼便深得贵妃的喜爱。 “好孩子，这次真令人刮目相看。处事不惊、聪慧伶俐，未曾想女子竟也能做出这番事迹。”贵妃上前轻轻握住宋鸾枝的手，目光垂怜温柔。 “宋小娘子可是宋府的大小姐？”身侧一直沉默的陛下忽地问道。 “正是。”宋鸾枝有些云里雾里的，未能明白此番用意。 皇帝顿时笑了声，摆了摆手，“那朕便知了。之前和裴将军闲聊时，他曾提起过你的名字。” 提起裴逢序的名字，宋鸾枝身形明显一愣，瞳眸微颤，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街侧的琼枝正瑟瑟地抖落着，水落无痕。 “那时他便说，云城的宋小娘子才情不浅，蕙质兰心。并且那时朕还想给他赐婚，谁知他竟直接跪地不起，说是心中已有无法忘怀之人，请朕收回成命。那急迫紧张的模样，还真不像在战场上以一敌百的裴将军。” “听闻你与裴将军是青梅竹马？那不能忘怀之人莫非就是宋小娘子？” 皇帝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属实让宋鸾枝有些招架不住，甚至不知该从哪儿开始辩驳。 才情不浅，蕙质兰心？她好像的确是这样。 青梅竹马？她不得不承认，是的。 至于无法忘怀之人—— 确确实实是宋鸾枝，但不是现在的宋鸾枝。 难不成她还要将与裴逢序坦白的话语说一遍给皇帝听？可别当成妖物除掉了，下场或许更惨。 皇帝和贵妃同时凝眸于宋鸾枝，眼底好奇的意味不减。 “陛下。”忽然，容玉珏手推着轮椅缓缓来到宋鸾枝的身前，替她挡住那探究的目光。 他神情认真，嘴角的笑意早已敛去，甚是有些气恼的模样 ，却仍规矩地说道：“陛下，宋小姐确实与裴将军自小一起长大，不过后来裴将军进入军营，便不再联系了。想必裴将军口中说得应该另有其人。” 皇帝自知打探的消息有些多，尴尬地摆了摆手，“也是，是朕唐突了，还请宋小姐不要介怀。哎，这不是云城的知府大人吗——” 皇帝脚步急促，立刻走至云城知府大人身侧开始闲聊，并沿着道路往前走，竟颇有副落荒而逃的意味。 敦贵妃倒是未曾离开，反而抬袖掩面，弯起温婉的眉眼，目光游离在宋鸾枝和容玉珏之间，故意打趣道：“琨行怎对宋姑娘的事情如此清楚？莫不是——” “贵妃娘娘。”宋鸾枝立即开口，甚是慌乱，“这次流民之患，也是多亏了世子的帮助，因此和世子的交际密集了些，并且...宋家的住宅正好在世子府的对面，所以...” 敦贵妃没给宋鸾枝机会继续辩解，而是轻拍了拍她的肩，朝她眨了眨眼，“我明白的，不必多解释。” 随后，便跟着陛下一起离开，只是嘴里还在喃喃道：“一则乃青梅竹马之交，一则乃近水楼台之便，真难抉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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