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是赶过来的话,使君要怎么办呢?” 像是要证明她的话似的,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足音加在冬夜雪粒落地的沙沙声响里更加明显。 男女足音不一样,女子足音较轻灵,步伐均匀。而男子普遍沉重,行动中颇有些大开大合。 足音混在冬风里从门缝里传进来,一声接着一声,颇有些沉。 是白宿。 她看向眼前的不速之客,“来人了,使君还打算留在这儿?” 此话落下,对面的那个男人扶墙缓缓站直了躯体。这人是明显的北人体型,之前她已经有所感觉,但是这刻感觉格外鲜明。 屋子内霎时陷入寂静里,外面雪粒落地还有踩在雪粒上的声响,一同夹杂在冬风里从门缝里送了进来。 她眼前一黑,原先离她有些距离的年轻男人已经到了她面前,伸手就来抓她握刀的手腕。 晏南镜膝盖一弯,半个人霎时间矮了半截,躲开他那一握。 面前的人一愣,她趁着这个机会几步错开,往门外跑。才经过他的身边,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突然而来的力道施加在手臂上,生生的将她扯了过去。 面前人的力气很大,晏南镜手腕一转,刀锋直接划在了年轻男人胸前的皮甲上。 皮甲坚硬,外面髹漆,更是坚固。匕首刀锋撞在上面,霎时间坚固的皮甲绽出一道裂痕。 晏南镜见到眼前人见到胸前皮甲被破开的那一道,长眉微蹙。她持刀的手下意识往下滑,他蹙眉要抓她,刀刃恰好撞到了他的手上,霎时间鲜血迸溅。 他不顾自己鲜血淋漓的手,一把将她两只腕子锁住,往回一拉。 冰冷的甲衣撞到了她的跟前。鼻尖嗅到了些许已经泛着些许陈旧的腥味。 刚才离得有些远,室内灯火也不是很明亮,所以只能大概的看到他的轮廓。现在她看到了面前的皮甲上有飞溅的血迹。原本鲜红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的黏在皮甲上。 手腕一麻,手里握着的匕首哐当掉了下去。施加在双臂上的力道霎时加重,她几乎完全的和他贴在一起。 他低头下来,那原本带上雪雨寒气的吐息压在了她的耳后。
第003章 激烈的吐息奔涌在她耳朵上,还有压在身上的和女人完全不同的男人气息,以及高大的躯体,让她瞬间满心都是恐惧。 晏南镜惊恐之中,抬脚对准背后人的脚背,就是狠狠的一脚下去。 那人穿的鹿皮靴,或许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到如此地步,一时间竟然没有防备。被她一脚踩的结结实实。 看上去明明是貌美娇弱的女郎,站直了也要仰头仰视他的娇小模样。谁知道力气竟然出乎意料的大,一脚碾在脚上,哪怕隔着一层靴皮,脚背都有被生生碾开的痛楚。 晏南镜那一脚自然是用尽全力,果然她听后压在她耳后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趁着这个机会奋力挣扎,桎梏的力道有瞬间的放松,她立即抓住这机会,将手从他掌中脱出,就往外面大声呼救,“白宿!” 她跑了两步,一股比方才更大的力道扑在她的背上。她整个人扑倒在地。那一下实在是太过意外,以至于半点都没有防备,摔在地上,眼前都一阵发黑。 晏南镜隐约里听到门外的白宿慌慌张张,原本警惕缓慢的脚步声,都变的杂乱。 “女郎出什么事了吗?” 晏南镜晕头转向里头,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急匆匆的往她这儿过来。然而还没到门前,只听到白宿啊的一声,紧接着就是躯体重重倒地的沉闷声响。 那动静半点都不小,在雪雨里头格外的清晰。 这人竟然还有同伙? 晏南镜咬牙,她伸手去抓头上的发钗。 城中贵女以梳高髻描广眉为风尚,晏南镜对清早起来梳妆没什么兴趣,头发只是随意盘成发髻,用铜钗固定。铜钗钗首没有什么装饰,但是钗尾被她拿去磨的尖利。和贴身藏着的匕首一样,都是她防身的利器。 她猛地拔下头上的铜钗,反手刺向身后。或许是那人也没想到她剽悍到如此地步。竟然第一下没有被防住。 尖锐的铜钗刺在盔甲的护脖上,她用尽全力的一击,在兕皮制成的皮甲上发出沉默的钝响。 然后腕骨一痛,已经被他给擒住了。 “女郎好本事。” 压制在背后的男人开口。 晏南镜扬起脸,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男人手掌上全都是常年持刀槊留下来的茧,压在她的手腕上相贴着,都能感觉到一阵粗糙。 “女郎误会了什么。” 身上的人依然握住她的手腕,那双眼睛在灯火里灿若寒星,说话的音色里听不出喜怒。 “我并没有打算对女郎不利。” 说着,原本紧闭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寒风混杂着雪粒子吹进来。 晏南镜看过去,只见着一个穿着盔甲的人站在那儿。他们手里还拖着已经完全晕过去的白宿。 “景约。”那人开口,声线还未脱离少年人的沙哑。 “这人要如何处置?”说着那个开口说话的人,把手里拎着的衣襟给甩开。白宿被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这会儿的动静已经遮掩不住了,原本已经早早睡下的阿元也从睡梦里惊醒。披上衣服,手里按上防身用的打狗棍,出房门查看。 晏南镜听到那边阿元的动静,当即变了脸色。 “你们来应当是图钱财吧。”她开口,“既然如此,我把钱财给你们,不要伤人。” 她话语说完,手上的力道一松。随即她被提着后衣襟坐起来。 坐起来之后,之前压在她身上的人,轻声笑了。 他彻底松开她,盘腿坐到她面前。 “女郎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财物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晏南镜闻言,眉头蹙得比方才还有更厉害,她手掌紧紧的抓住胸前的衣襟,嘴唇抿紧了。 外面传来阿元的惊叫,然后不多时,就被提了进来。 “女郎!”阿元满脸惊慌失措的被丢到了地上,看到那边的晏南镜,顿时连滚带爬到她身边,两手抱住她。 阿元抖若筛糠,但还用自己挡在晏南镜的身前,好阻挡住这么一群男人的目光。 那个被称为景约的男人依然盘腿坐在那儿,晏南镜见着他手肘支着下颌,看向她这边。 “女郎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方才我说了,我并不打算对女郎不利。” “我几人只想借此处暂时容身。” 这话说出来,几乎不会被人相信。晏南镜扯了扯嘴角,也不和他继续在这上面说上太多。 “既然如此,那么还请诸位不要伤人。” 隔着一段距离,晏南镜听到那个男人又笑了一声。 “女郎多虑了,我从不对妇孺动手。” 晏南镜嗤笑一声,这话说的漂亮,不过方才可不知道是谁和她过了几下来着。 她这表态,引得方才那个少年人的不满,“我说你这女子——” “玄符。” 少年被这么一制止,不得不按捺下脾气,退到一旁。 室内灯火被外面吹进来的风吹灭了几盏,只剩下两盏在那儿,室内的光亮比之前还要黯淡了些。 即使光线昏暗,但眼前几个人的身量摆在那儿。 晏南镜越过身前发抖的阿元,还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宿。 “既然如此,还望使君言而有信。” 等到那男人颔首,晏南镜缓了口气,“既然这样,那还劳烦那两位郎君,将地上的白宿送回去。冬寒地冷,在地上躺久了,寒邪入体就不好了。” 她说着,见着之前那个被叫做玄符的少年又一次不忿的站出来,她扬起脖颈,“诸位都是不速之客,见诸君身上衣着应当是出身世家大族,不应当不知道没有打上主人门,还要驱使主人家的道理吧?” 话语落下,跟前的男人一手拦住想要上前的少年。他回头看了那少年一眼,又暼了暼地上躺着的白宿。 “我怎么会亲自送这种卑贱奴婢回去!” 那少年怒道。 “玄符!” 男人微微提高了声量,声量不高,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低沉的嗓音里有隐隐的威压,“我说,你现在送人回房。” 说罢,晏南镜见着那双眼睛转过来望向她。 “还请阿媪给他指路。” 这些人都是不速之客,夜黑风高的闯入门来。自然也不知道家里仆从住在那儿。 阿元被眼前的变故吓得六神无主,哪怕面前人和颜悦色,也是连连摇头。她一边摇头,一边伸手护住身后的晏南镜。 少年的怒火被那男人一句话给压了下去,哪怕晏南镜看不清,也能感受到他浑身上下都不情愿。 只见着那少年往白宿那儿走过去,提起白宿的一条胳膊,扛在肩膀上。见着那边阿元不肯离开,不由得提高了声量,“过来带路!” 话语里端的是颐指气使,阿元对达官显贵有天生的畏惧,听到这话,她忍不住往晏南镜那儿一缩。 晏南镜拍拍阿元的背,小声安抚,“阿元你先去。” 阿元回头过来,“那女郎呢?” 晏南镜摇摇头,“没事的。” 她不知道这几个人的来头,但现如今形势比人强,先走一步算一步。 阿元不想离开,可经不起那边少年不耐烦的催促,只得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在前面给人带路。 屋子里少了三个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甚至连轻微的织物摩擦的动静清晰可闻。 突然那男人站起来,当他高大的影子笼罩过来的时候,晏南镜浑身紧绷。 “你要做什么!”
第004章 这男人站起来的时候,笼罩过来的影子足够把她整个都吞没进去。晏南镜恐惧更甚,呵斥声比方才更大,“你不要过来了!” “……女郎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沉默了一瞬,他颇有些好笑的问道。 她眉头紧蹙,死死的盯着他。 “我是要去那边。”他说着,指了指火塘那儿,“天这么冷,女郎不去吗?” 荆州的冬日潮湿寒冷,和北方是完全不一样的厉害。就算是习惯了是严寒的北人,初到这楚地,也要耐不住这似乎全身上下都浸泡在冰水里的寒冷。 晏南镜没有回答他,她整个人往后瑟缩了下。 那男人也不继续搭理她,大步就往火塘那边走。火塘里的火还留着火星子。旁边放着好些木炭。 他伸手在木炭上摸了一把,一手的干燥,这才用火箸敲断了,夹到微弱的火苗上。 卧房内分成内外两间,内间放着卧榻,是入寝休息的地方。外间修了火塘,好让人有个烤火取暖之处。 外面的动静不点不漏的全都传到她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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