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昀闻言挑了挑眉,“是因为你目光短浅。脑子里头只知道美色这两个字。” “我和荆州刺史虽然没有见面,也没有打过交道。但是我从旁人那儿得知。这位府君行事颇为保守,并不是喜欢出其不意的人。” “政令交际,全都是延续他父亲在任时候的做派,除了起用杨之简之外。没任何出格的地方。一人的行为作风,怎么也不可能突然一夕之间就变了。所以那场夜袭应该也是听取杨之简的。” “那又如何?”郑玄符脸贴在地上,犟着脖子反问。 “那又如何?”齐昀笑了,他弯腰下去。 抵在背后的力道因为齐昀弯腰的动作加大,他整个人都已经贴在了地上,想要动一动都不能。 “郑使君难道是吹了太多的冷风,以至于变的愚钝了吗?” 齐昀手掌扣住少年人的手腕,再次用力。力道顺着脉门冲入手腕里,这下真的是使不出半点力气了。郑玄符心里很不服气,但是碍于自己被制住,只能怒瞪身上的齐昀。 “我看冷风吹多了,以至于蒙了心窍的人应该是你。如果荆州刺史真的听杨之简的,才会夜袭大营,那么我们和杨之简那就有仇!竟然对仇人的家眷如此客气,景约你该不是一路逃亡过来,惊吓太过失心疯了吧!” 齐昀也不生气,他捏住手里人的脉门。 “我倒是挺佩服他。能让刺史不惜开罪本地豪强,也要把主簿之位给他。难道你不觉得,他很有基本本事吗?” 郑玄符双手被他拧在身后,脸颊贴在地上,只能一个劲的翻白眼,“这又有什么,听说当初洛阳内官横行,去了势的阉人,竟然也能在朝堂上对三公颐指气使。杨之简有这个本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哦,依你看,从他的作为里,能看出他是洛阳内官那种只知玩弄权势,毫无本事的人吗?” 郑玄符一时语塞,竟然好半会的无话可说。 他们都是做了杨之简的手下败将,骂杨之简几句,甚至于对杨之简的家眷心生恶意。说到底,不过是恼羞成怒罢了。如果真的要说杨之简无能。那么败在杨之简手里的他们又算是什么。 无能之辈里的无能鼠辈吗? “我很佩服他。”齐昀手里没有半点减轻力道的意思,他唇角牵起一抹笑,“这世上庸才千千万万,可是良才却是难求。” “能做事,能做成事。这世上别说做到这两样,就算是能做到里头其中一样的,也不多。” “那你想要把他招到自己麾下来?”郑玄符反问。 他努力的扭过头,忍着脖子筋骨上的疼痛,见着齐昀脸上的笑容,“难怪了!” 郑玄符嘴上不饶人,不肯让齐昀舒心,“不过对他家眷好又有什么用!这人的脾性你我二人是半点都不知晓。谁知道他对自家人又是什么想法。” “自己在城里做主簿,倒是把家人留在城郊的府邸上。倒是没有让家人跟着一块儿去享福。景约别怕是做了无用的事。” “你好日子过多了,不知道他的苦处。”齐昀倒是没有被这话给激怒,“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他坐上了主簿的位置,其余人就心甘情愿的交出主簿之位了吧。对他下不了手,难道还对他亲人下不了手么。” “留他一人在那,就算要下手要如何,也是最先冲着他来。” 郑玄符冷嗤,“话都叫你说完了,你现在做的这些事,他又不知道,做了又有什么用处!” “这也至少得做。连做都不做,怎么知道没用?” 齐昀说完,手上施加的力道一松。郑玄符只觉得手腕上的桎梏骤然消失,但是双臂之前被大力扭在身后,这会儿哪怕放开了,也半点力气都使不上。他只能整个身子都瘫软在一旁。 “好你个齐昀,”郑玄符躺那儿,因为双臂已经麻了,这会儿半点劲儿都使不上,只能在地上翻滚。 齐昀抬眼见着他往火塘里翻。眼疾手快的提住他的衣襟,往回一拖。这才避免了他翻到火里。 “你想要拉拢杨之简。”郑玄符到了这会儿,也不肯半点叫齐昀好过。他这会儿两条手臂和在铁釜里煮软烂了的汤饼一样,软绵绵的垂在身侧,完全动弹不了。 齐昀让他难受,他也不叫齐昀舒心。 世家子弟自小受人追捧,想叫他们善解人意难,可要他们扎人心窝子,那么他们可真的信手拈来。 “恐怕他现如今也不见得想要被你拉拢吧。这次之后,他在荆州内怕是要平步青云。哪里看得上这种小恩小惠。” “何况”郑玄符提高了声量,“他还不知道呢。” “谁告诉你我做这事,一定非得让他现在就知道。” 齐昀好笑看他,“我没打算如此。” “何况各为其主,他效忠于荆州刺史是应当的。”对上郑玄符讶异的注视,齐昀坐到火边,还没等郑玄符说话,齐昀抬眸看过来,屋子里光线昏暗,火光因此很好的映照在他的双眸上。 “听着,你不要对杨之简的家眷动手。这话我已经提醒过你,如果你再不听,那么也不要怪我了。” 齐昀在齐巽众公子里,算是个脾性不错的人。所有僚属,以及士族对他的看法都是礼贤下士,性情温和。 但是此刻郑玄符浑身僵硬,只觉得有股凉气从脖子后腾出来。 他知道,齐昀这次是认真的。这次,他不再和之前那样,继续说些讥讽的话。坐到了火塘边,和齐昀一同拨弄着火塘里的炭火。 从那两人住的院落里出来,阿元几乎和母鸡护雏似的,两手张开,完全将她整个的护在怀里。一路不停的赶紧回到晏南镜自己的居室里。 一到屋内,阿元把她赶紧的往屋内一推。自己只伸出个头,往外面左右张望。再三确定没事之后,才敢回到屋内。 “以后女郎不要轻易出去了。”阿元烧起火塘,往火笼里头放了烧红的炭。放到晏南镜的面前,好让她借着炭火暖一暖手。 这个天太冷了,稍微再外面站一站,寒气就透过了鞋履从脚心腾起。要是再呆久一会儿,就会真的受寒了。 “那俩人不是好对付的。”阿元想起夜里这两人盔甲森然的模样,嘴唇哆嗦着。 晏南镜坐在那儿,见着阿元抖的厉害,干脆拉过阿元的手放在火笼上。好让她也暖一暖。 “放心,我有分寸的。” 阿元听后满脸不信,“女郎刚才可真的吓死我了,万一他们真的要对女郎不利怎么办?” 那年长一些的还好,那个年少一些的少年郎简直和投到火里的竹筒一样,脾性暴躁。一言不合就是要动手。看着比匪盗都还要厉害几分。 若是他们动手,那就真的出大事了。 晏南镜安抚的在阿元的手背上拍了拍,摸到她手背上一片冰凉,赶紧把火笼往阿元那儿推了推。 她算是阿元一手照顾长大的,虽说不是母女,但感情深厚。 “之后女郎还是不要出去了。有什么事吩咐我就好。” 阿元道。 晏南镜摇摇头。 家里人不多,加在一块儿也就这么几个人。平常阿元还能忙得过来。可是现在多出了两个人,再只靠着阿元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了。 阿元只是暖和了下手,起身去给她把早膳拿来。早膳都是她爱的汤饼,里头照着她的喜好埋着一个鸡蛋。 她不喜欢煮的老的,喜欢嫩的。阿元特意照着她的喜好,把水煮滚之后,就把鸡蛋放进去离火闷好。等到过上好会,拿出来正好是熟透了且嫩。 汤饼是阿元费心做好的,端来的时候正热着。 吃完收拾好,就听到门外有动静,阿元提起一颗心去看,听到白宿候在那儿。 “女郎,是我。” “你还敢来!” 阿元见着白宿,气简直不打一处来,“你夜里做什么去了。那么大两个人摸到门内,你竟然半点都不知道!” 说着她拧着白宿的耳朵就进了门。 白宿父母早逝,亏得陈赟收留,自小就在阿元手下。被阿元拧住了耳朵,痛的龇牙咧嘴,却仍由被拧着。 “我真的不知道——”白宿到了晏南镜面前,委屈的厉害,“明明之前放了狼犬守着门的。狼犬最是警敏,有半点动静都会吠叫示警。谁知道——” 他说着,委屈的张着嘴不说了。 昨夜那两条狼犬,阿元摸黑去看,发现被打晕了躺在雨雪里的狼犬。 “这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连狼犬也打晕了。” 白宿说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人也就算了,天冷的时候难免惫懒。可是狼犬可比人要勤快的多。哪怕睡梦里听到动静都会惊醒。尤其家里这两条狼犬,是郎君特意从军中带回来的,性情最是彪悍善斗。 晏南镜靠在手边的凭几上,“应该是前段时日攻城的那些人吧?” 如果是守城的将领,那么不应该出现在这儿。能用得上皮甲的将领,门第不低。就算真的叫人打了进来。打进来的人也不敢真的对他们如何。 毕竟攻下城池靠的是自己的实力,可是能不能在荆州呆得住,就要看这些本地大族的了。 阿元和白宿闻言,脸色越发苍白了。 “那要怎么办?”阿元压低了声量,甚是着急。 打了败仗的军士是个什么样子,阿元曾经见过。从沙场活着逃下来的人,和畜生是没有区别的。 现在还好说,可是再过一会儿呢。 “要不你去找郎君。”阿元看向白宿,这话一说完,她自己也觉得这不可行。 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多了少了,一眼就能看出来。连找借口搪塞过去都难。 “要不然女郎先逃出去……” 阿元说完哎呀了一声,捶了下自己的头,“这也不成。” 已经有这两人,那么四周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溃逃的兵士。 溃逃的兵士那才是真正的匪盗,万一落到他们手里,那才是生不如死。 正头痛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男人的足音。 男女走路的足音不同,尤其男人。 那足音从渐渐靠近,最后停留在门外。 晏南镜看到阿元要站起来,抬手示意阿元不要轻举妄动。她看向门外,“贵客前来可是有事?” “在下有事想要和女公子相谈。不知女公子是否愿意?”
第010章 年轻男子的嗓音从门后传来,霎时间一屋子的人脸色尽变。 白宿只觉得脑袋上那块被捶过的地方,这会儿又开始隐隐作痛。说实在的这两个人,没有下死手。但是却下手极其快狠准。白宿记得自己根本都来不及察觉到,就被人从后面敲晕。一直到外面天光大亮人才醒过来。 而且还晕陶陶了好会,这会儿都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哪怕暂时保全了性命,晏南镜几人也不会天真的觉得,这个看起来好说话一些的年轻男子是真的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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