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三岁看老,季景澜可以说是看着季景江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仿佛看到曾经自己读书时的样子,只不过季景江更刻苦努力。积一时之跬步,臻千里之遥程,皇天不负有心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是他的努力和抱负,非天质之卑,考不好那才是废材。 高中榜眼,季家大喜,风光无限。一时间门庭若市,登门道贺之人往来如织。 季景澜没有回家,这次突然颁发的选秀令让她退避三舍。大宇王朝的选秀并不像她知道的任何朝代,并没有一定的规律。 自打来到这里,统共才有一次,是在七年前。当时年仅十四岁的小皇帝迎娶丞相王家的嫡长孙女为后,没多久开始填充后宫,被选的对象无不是官位在州官以上的家中小姐们。那时候她在心里就琢磨着,皇帝小小年龄会不会搞女人?不知道会不会铁棍?磨成针。 七年前,她不过八岁,皇帝选大小老婆跟她八竿子打不着边。之后也没多当回事,实在是因为她爹季博彦的官衔低,根据大宇王朝的先例,她还不够格。而如今,选秀范围扩大了,连县里知事,县丞家的姑娘都得去选,怎么看都不对劲。 季景澜终于知道,那根棍子或者性能不错,肯定还没玩坏,就是没个孩子也挺奇怪的。她可没兴趣近距离观摩。 好在!幸之再幸,她摊上了个好爹娘。当他们两口子把她打包送到乡下,并明确告诉她舍不得她离他们身边太远,不会让她去参加那劳什子选秀时,不必说什么,季景澜心下感动又感谢。 现在她以带病之身,当然要在乡下安生养病。乡下好啊,自由惬意,好山好水好风光。只是,段阿坦的病让她有些无能为力。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太落后。段阿坦无儿无女,这些年与景昀亦师亦友甚至亦父,若真有那么一天,她会通知季景昀赶回来。现在,她就替他多陪陪段师傅。 选秀之事最多半年便可尘埃落定。季景澜默默算着,六十多个日子就这么的从庄子里溜去,五月的天,正是春夏交替之际,温柔而慵懒,天空沉静,草木欣然,风柔和的吹着,书案上的香炉熏香悠悠摇曳,东秀正在提取山茶花的汁液,同珍珠粉、沉香,蛋清,牛奶,莲花捣碎混在一起做按摩,保湿嫩肤效果非常不错,季景澜每隔两三都会做一次全身保养,用的都是天然产品,前世今生,她一直都很重注生活质量。 这里生活水平落后,季景澜只能极尽所能的满足自己。 身体最近开始大幅度的抽条,最明显的表现在胸部伴随着疼痛鼓起的很快,她洗澡的时候会按摩疏通,促进发育,她想做几套夏季便装,正和东秀沟通着。 突然间,有声音从院中传了过来,不是郑嬷嬷,不是家丁,而是一阵脚步匆匆。 外屋间打盹的郑嬷嬷看着形色焦急的来人,一惊之下站了起来:“老爷.......”待看清老爷后面之人眼睛疲惫而红肿,发髻有些凌乱时,她心不由紧张起来,走上前两步满含关切的问:“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陈氏没有说话,季博彦一脸凝重地开口问道:“三小姐可在里间?” 郑嬷嬷赶紧点头:“在.......” 在门帘掀开时,季景澜正好往外走,待看清父母脸上的表情,她身子一顿,笑着开口:“爹,娘,你们来了啊。” 本是低着头的陈氏疾走几步拉住女儿:“阿鱼.......-”一抬脸眼泪没忍住便落了下来。 季景澜心咯噔一声。 季博彦绷着脸吩咐郑嬷嬷和东秀“”“你们都先出去。” 走在后面的东秀看看夫人又看向小姐,脸上满是担忧。 季博彦不轻不重地训斥着陈氏:“有你这样当娘的吗,还没怎样,就先顾着自己哭了。” 陈氏没搭理他,抿住唇,拿起丝绢试了试眼泪,深吸一口气,哑声开口:“你爹从一接到选秀新令,就开始想法安排,与筛选的州丞都打点好了,亲眼看到递上去的名单上没有你。可不知怎的就突然生变,眼看着秀女们要去皇都了,昨日省里传令官员亲自来家里宣读了你的名字。”陈氏眉头皱的紧紧的道:“直言警告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再敢营私舞弊不去皇城,就.......就是诛九族之罪.......” 说到这,陈氏满面愁苦,颤声恨恨道:“你爹平日小心再小心,也不知道是哪个遭天杀的来算计我们家。”她平日说话稳重,可这次气急了不管不顾浑说起来,用力一甩手中丝绢,头一偏毫不掩饰的埋怨季博彦:“这官当来何用,连自己的女儿都无法保住!”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时间变得格外缓慢。季景澜站在原地,垂着眼眸,清秀的眉毛微微蹙起,纷乱的念头如雪花般自脑中一一飞过,不解、疑惑、躁焦,胸口仿佛被一块大石压着,闷闷的。 “你说的是什么话?!”季博彦浑身紧绷,冷声开口:“如果用这官能换阿鱼不去选秀,我不做也罢!” 陈氏不理他,自打昨日,她就一直心乱如麻,惶惶然失去了方寸。明知道不该怪丈夫,可是,她不知道这口郁气怎么出?!阿鱼,阿鱼怎么能进皇宫,那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听也听说过,红颜未老恩先断!行将差错便是万劫不复!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算什么?想帮忙也帮不上,一入深宫此生母女再难相见!一想到这些,她鼻酸目赤,眼泪忍不住再次流出。 季景澜缓缓的抬起头来,一抬眼便看到季博彦此刻目光沉重,里面是浓浓的无奈和心疼,抿着唇,让法令纹看起来有些深,苍老只是一瞬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诛九族之罪.......真的避不可避了吗?她心中冷笑,突然,她唇角缓缓的弯起:“娘,你不要伤心。先前舍不得爹娘,不去当然是好的,现在不去要杀头灭族,我怎敢不去呢?”季景澜眼睛微眯起,一脸的天真无邪:“听说皇都繁华无比,皇宫雄伟壮观,我一直很好奇,这也许就是命,非要让我去看看去,那我就顺其自然,一家平平安安的总比杀头好。” 陈氏被一双软嫩嫩的纤手轻轻的擦掉了脸上的泪,女儿环住了她的腰,轻声说:“去皇宫也不一定真能选上,一切还未定数,娘不要哭了,阿鱼会心疼的。” 女儿的贴心懂事换来的是陈氏呼吸一顿,看着女儿的脸白皙如玉,晶莹滑嫩,当年那一身英姿的女子离别时,轻声说:“琴姐,妹子拜托你了。”说完双膝一弯,跪在她身前磕了三个头。 一股锥心之痛,让她泪流满面。陈氏死死扣着手指,双唇不自禁的颤动着,眼睛闪动着闪烁的光“阿鱼,其实你不是.......-” “陈琴!” 季博彦怒气冲冲的打断了陈氏的话。 “娘.......”季景澜的声音跟着轻缓响起,却字字清晰坚决:“娘,虽然我不是男孩子,但我同样有为家里分忧的责任。不然,怎么配做您的女儿。” “你还不如个孩子!”季博彦语气异常严厉,眼中流露出一抹受伤的神色,他瞪着陈氏:“阿鱼也是我的女儿,我疼她不会比你少一分!”片刻,他收起淡淡警告还有不该有的受伤情绪,再次看向季景澜,一脸正色:“阿鱼,爹告诉你,如果可以,爹愿意舍弃功名利禄甚至性命来换你一世平安。可是,苍天捉弄,造化戏人,现在已退无可退,我们只能鼓起勇气向前看,勇敢的活下去。” 长这么大,这是季景澜第二次见季博彦这么郑重严肃的对她说话。曾经看过一名作家写的一段话,没有父爱的孩子,就像缺乏阳光的树苗,尤其对女孩子,缺少父爱,人生路上会极度没有安全感,排斥异性,影响终生情感。这话对极了!遗憾的是,她来到季家时,就有了成熟的灵魂,很多执念已形成,无法重新改造回炉,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没有记忆,从嗷嗷待哺的纯真孩子做一次季博彦的女儿。作为父亲,在她心里,他是极好的。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蓄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季景澜郑重的对季博彦夫妇道:“请父亲母亲放心,无论何时何地,女儿都会好好过活的,不枉父母养育一场。” 陈氏看着懂事的女儿,捂着嘴双肩抖动,季博彦心中也是酸痛难当,他微微阖目,到底是谁算计他季博彦?他双拳紧攥,愤恨不已。 朝阳县乃至洞城,甚至省里都有人知道季知县家继长子荣登榜眼后又传来一喜,小女儿被初选上了秀女,即将去皇城参加二选。
第12章 长大 那一天,大宇黄历五月十五,圣阳节,老百姓们家家户户酿圆子祭拜神明,感谢他们保护百姓顺利度过了四月这个冥月。愿接来的半年里朝阳普照万物,人畜吉祥安顺。 南部的天气越发的闷了,即便是穿着薄衣都有些冒汗,更不用说一路策马狂奔而来的人。满头大汗的少年勒住马缰,吁了一声。黒蹄白驹蓦然拔立而起,响亮长嘶,然后稳稳的停在草地上。他翻身下马,身手利落,一身深紫色劲装,头发高高竖起,走起路来虎步生风。只年纪轻轻,一张俊脸布满郁卒凝重之色。 季景澜端着一盘圆子立于墓前,看着少年一步步走近,沉默片刻,他跪下后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她将圆子放下,又接过东秀手中的水果一一摆放,低声开口:“还是晚了一步,不过段师傅知道武学堂管的严,不会怪你。” 两人一立一跪,一时间静默无言。 少顷,季景昀站起,转过身来,两月不见,她瘦了高了。 他和她是真正意义的一母同胞,他们从在娘肚子里就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一起吵闹,一起长大。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远离,是真正的远离,想见可能都不容易,他一直觉得她狡猾、霸道、现眼、十分糟心,与她一处,准没他好事儿,从小挨父母打骂的那个人总是他!他经常说烦她,可现在,胸口那么的堵,如果可以他真想拿刀通一通。 “段师傅让我转告你,别轻易使用黑蛟鞭,可能会给你惹来祸端。他把他的骨牌留给了你,说是给你留一个念想。”东流逝水,叶落纷纷,朝花夕拾,最后都是枯萎。不知是何原因让她在这里有了生命,这种机遇又岂会总有?好好珍惜吧。 季景澜转身往回走。 季景昀仰望着天空,阳光火辣,刺目难当,他冲口说道:“这回好了,你入宫,没你烦着我眼前也就清静了。”说完一个垫步,利落地飞身上马,狠拽缰绳,手上青筋蹦起老高:“皇宫多好啊,能有这个机会你得感谢我!”说完沉声一喝:“驾!”那一声长喝带着些许的颤音。 将要迈出的脚生生顿住,再不能挪动分毫。季景澜怔怔地站在那,像是一尊石铸的雕像。 “小姐.......”只瞄一眼,东秀便垂下了头。有些不忍看季景澜的脸。她还从未看过三小姐那样受伤的神色:呆呆愣愣的.......似痛似悲。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90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