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君当日从青州带回来的老嬷嬷病逝了,在那之后,罗氏就将史嬷嬷调到了老太君的身边作伴。 一听她这么说,宁不羡心下便有了计较。 呼,终于耐不住了。 她笑道:“原来如此,那我们走吧。” 一入正堂,她就被那大阵仗晃得一惊,呵!沈夫人、罗氏、老太君、小娄氏、小陆氏、小方氏、沈家四子……连一直把自己关书房不见人的沈重都在! 这算是,沈家全员到齐了? 沈老太君见她不但没得半点敬畏,还眼珠子四下乱转,一时间怒从心起:“贱人!听说你与人私相授受,正图谋改嫁?!” 第二百零八章 构陷之人 宁不羡眼睛眨了一下,眼泪就下来了。 这是她学会装哭以来,眼泪掉的最快的一次。 沈夫人本来就是一头雾水被强带来的,一见她哭就想下来扶她:“不羡……”可惜,脚还没走一半,就被沈重扫过来的视线给压迫回去了。 小陆氏的丈夫,罗氏生的二子沈明复开口道:“她还想瞒呢,可惜我见过那姓陶的马车,成日停在长嫂铺子门口,他们啊,就是接着铺子遮掩,每日在其中厮会呢!” 小陆氏听到沈明复这么说,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你若不是成日无所事事,怎么会知道人家马车停哪……” 世人常道,人相面。心机深沉的人随着年岁渐长,面相会变得越来越刁钻刻薄,趋于本来面目,即便费心遮掩,也是无用。但这话似乎在宁不羡身上浑然不起作用。她还是当初十七岁时那般哭得我见犹怜的模样,甚至这些年的经历,令她眉目间平添了一份柔婉和哀愁。 她红着眼睛,欲说还休般地望着上首众人。 “诸位长辈看不出来我是被逼迫的吗?” 沈老太君怒道:“那为何他不逼迫别人就非要逼迫你!人不是你自己惹来的吗?!” 宁不羡的眼珠儿簌簌滚落:“事已至此,我也就不瞒了。” 说着,她抹了把眼泪,将怀中的和离书狠狠地砸到地上! “铺子里挣来的钱,我都交给长辈们了!那为什么明昭写的和离书诸位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难道被休弃于我而言还不算羞辱吗!非要再当众刺痛我,令我难堪吗?!” “和离书?!” 看沈家坐上长辈这一片茫然的模样,像是全然不知道这回事。 宁不羡满腹辛酸委屈,通通倒出:“都这时候了,诸位长辈还要与我遮掩吗!” 沈夫人的面色似乎有些生气:“这臭小子居然想要休掉你!混账东西!”说着,她也不顾沈老太君和沈重都在看着她了,气呼呼地走下来,弯腰拾起地上的信,一把撕开。 “我倒看看他能写些什么!” 沈夫人是屠户之女,大字不识得几个。见她看信,沈老太君白眼道:“你看什么?你不是不认得字?让你家丫头去看!” 灵玥连忙上前想要接过信去替她读,却见沈夫人望着那信纸上的字迹,忽然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不像啊……” 一旁的沈明复闻言开口:“不像什么?” 沈夫人看着信,又低头看看脚下跪着泪流满面的宁不羡,半蹲了下来,从怀里拿出方帕子,笨拙地给宁不羡擦着脸上的泪:“不哭,不哭,不羡不哭啊……不是大郎写的信,他们骗你呢……” 沈重闻言蹙眉,示意灵玥:“拿过来给我看看。” 灵玥从沈夫人手中拿过信,递交给沈重。 沈重将信从头到尾扫过一遍,半晌,抬头:“从字迹到行文风范,确是明昭的无疑。” “可是……”沈夫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忽然感觉手臂上的袖子一重。 跪在她身前的宁不羡拽了一下她的袖子,眼睛眨了眨,唇角借着两人身形的遮掩,扬起一个令人安心的轻微的弧度。 沈夫人心下登时大定。 每当宁不羡有主意了,或者要使坏了,她就会露出这样的笑容。主要不羡脸上能露出这样的笑,就说明,没什么大事了。 沈重放下信,对着宁不羡道:“既然是明昭托人转交的亲笔信,那就是他的主意。你现下是什么打算?” 宁不羡擦干眼泪:“若这真是他的决定,那我接受他的决定。请伯父将和离书与我,让我在上方落字为证。” 沈重点头:“既如此,你写吧。” 仆役磨了墨,递到宁不羡手边,宁不羡在和离书上落了字。 “恳请伯父,替我转交给明昭。”宁不羡叩首,“至于我,明日午时之后,我便会自行离开沈家。” “那便如此吧。” * 宁不羡说到做到。次日午后,她便收拾好了东西,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去往宁府的车。 沈夫人亲自站在门口,抹着眼泪送走的她。 当日晚间,沈府内众人入睡之后。万籁俱寂,尚未至夏,虫鸣声微不可闻。 二房的院门开了一道浅窄的缝隙,一个瘦高的身影四下望了望之后,便拐去了院中盛放水缸的偏角处。 四下阴暗潮湿,又少人迹,春日里青苔顺着石缝而生。那人弯下身子,缓缓擦亮了手中的火折子,正要点上手中的纸片…… “你在干什么?” 徒然响起的声音令那人手指一抖,火折子翻倒在地,滚到了方才出声之人的黑靴旁。 火光亮起,白日里已经离开了的宁不羡站在负手而立的沈重身后,望着手上捏着一大叠纸片,愕然站在水缸边的沈明复。 在两人的身后,站着不可置信的罗氏。她面上神情十分复杂,似是想要求情,但又碍于场面不敢多言,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刚才出声打断沈明复的,正是沈重。 沈明复望着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宁不羡:“你不是……” 宁不羡一笑:“哄你的,这你也能信,难怪屡试不第。” “你!” “咳。”沈重威严地咳嗽了一声,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哪怕人再糊涂,犯了错,也该是他来教训,还轮不到宁不羡动手。 沈明复松了手,纸片洒落一地:“爹,都是误会,我就是出来烧些不用了的旧书稿。” “是么?”宁不羡走上前,随手从地上拾起一张纸片,“我怎么看着这字迹,这么像明昭的?你仿他字迹,又在这个节骨眼上烧掉,刻意了些吧,堂弟?” 沈明复梗着脖子:“我不过是见家中出了你这档子事,怕被有心看到多想、利用才如此的!这些字帖是当初堂兄亲与我的,他字写得好,我临摹一下,这也有什么错吗?倒是你,爹,你别听她的,她这是在借故挑唆,好给自己开脱呢!您可千万别信她的!” 然而他话音未落,不远处,卧房的门就开了。 小陆氏捧着一大叠银票,兴冲冲地从屋内跑出来:“找到了!找到了!找到银票了!整整一千两白银呢!嫂嫂说得没错,都是那姓陶的给的!” 沈明复的脸瞬间黑了,多半是没想到自己的枕边人同自己也不是一条心。 小陆氏一向心大不藏事,他见她睡了才敢偷偷溜出来,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是在装睡! 还没等沈重开口,罗氏便几大步上了前,一把揪住了沈明复的衣领,在他身上厮打哭号着:“你这冤孽!家中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穿!好好一个世家公子,居然被人家一千两白银就给收买了,做出这般构陷兄嫂,令家中蒙羞之事!” 第二百零九章 当场抓获 沈明复满脸羞愤:“父亲!母亲!明明我才是你们的儿子,你们为何都要帮着一个外人算计我!” 虽说罗氏一向偏心自己的两个儿子,但听到沈明复如此不带脑的话还是气得不轻:“帮什么外人?这都什么时候了!家里上下还不一条心?你知不知道你收下这一千两银子会害死你爹,害死你娘,害死咱们全家!” 沈明复满面愕然,像是完全感知不到事情会有这么严重。 他和陶谦的交易也很简单。 沈明复这人肚子里墨水没多少,但无所事事惯了,最爱和京中同他一样考不上功名的世家子弟们一起互相坐席吹捧。吹捧间又爱拿家中最有出息的堂哥往自己面上贴金。 “朝中都说沈大人写的一手好字,你们怕是不知道,我从小临摹堂兄字帖,字写得和他不说十分像,九分绰绰有余!” 听他这么说,那些世家子弟自然嬉闹着要他赶紧露一手。他一露,确实像。当即就有人玩笑说,他若是胆子大些,都能伪造户部长官的手书了。 后来,这都快成了每次聚会的固定余兴节目了。 这事多半就是这么传到陶谦耳朵里的。 陶谦以风月之名找上了他,要的只是宁不羡,开价是一千两白银以及未来敬王登基后的荫官许诺。 沈明复一直就不理解上面那三个为官的亲眷在想什么。无论是沈重,沈明昭,亦或是在翰林院内供职的沈明真,似乎都对皇嗣之事干涉甚浅,这也导致沈家虽然是功勋之后,却一直被排斥在京中那几个顶级勋贵世家之外。 没什么本事的人大抵都对自己十分有自信,觉得自己不过是生不逢时,没遇上自己的好伯乐。沈明复也是这么想的,他觉得自己不过是不擅长应对科考内容,但若是授予他官职,他一定能做得比上面三个人都要好。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响亮。 卖掉一个外人,赚了一大笔银子外加一个人情,相当划算。 而他,只要在事情尘埃落定后将那些模仿字迹的废稿偷偷烧掉即可。 眼下,宁不羡被夜风一吹,肚子又在疼了。难怪沈明复屡试不第,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她抚着自己的肚子暗忖,希望她将来的儿女可千万别像这人一样蠢。 罗氏已经在一旁厉声教训沈明复了。 沈重朝她走了过来。 宁不羡对这位半吊子伯父的情感吧,比较复杂。 早年间沈明昭和他伯父十分不对付,她本人呢,也和罗氏处得糟糕,虽说是长辈,但也基本上是除开逢年过节难得说上一句话的关系。 沈重对她微点了下头,脖子都没舍得弯一下:“教子无方,见谅。” 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沈明昭老了之后不会也是这副讨厌的古板老头子的德行吧? “你是如何知道他会仿明昭字迹的?” 按道理说,宁不羡几乎不进二房大门,也从不和沈明复等人有过交流,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宁不羡开口之后才颇有些感慨,当初兴隆布庄在西市初开,她聘请陶谦当掌柜,如今回想起来,竟也是七八年前的旧事了,“当时小陆氏来我铺中,无意间看到明昭写好送来的招牌,就惊呼说和她郎君写的字迹一模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想到居然还有想起来的一天。不过,说到底,他学的还是没那么像……”不然也不会连沈夫人这般大字不识几个的都能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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