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杏……”萧知云又大声了些。 谁来救救她啊,谁能把她的鞋袜先拿来啊……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萧知云刚松了口气,进来的却是福禄。福禄迅速扫了他们一眼:“娘娘,阿杏已经先行回云意殿了,”又补充道,“带着娘娘的鞋袜一起~” 萧知云:……? 福禄按下心底的惊讶,自昭仪娘娘进去后,陛下不仅没有发火,反而还允许娘娘包扎了伤口。这下是震惊又震惊。 是以,他干脆让阿杏先回去,让娘娘能多陪陪陛下。福禄表面仍然平静建议道:“天已经暗了,陛下您看……莫不就让昭仪娘娘今夜留下来侍寝吧。” 萧知云(瞳孔地震)!不是,这使不得啊! 等等,为什么伶舟行还不拒绝啊,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答应和女子同榻而眠!她要闹了。 “哈,哈哈,陛下……这也太突然了,妾有点紧张。”萧知云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有些手足无措道,“妾还是回云意殿吧。” 说着,便要作势从上面下去。 “紧张什么,”伶舟行把她拎回来,抬眸看她一眼,“又不是没在养心殿过夜过。” 看出萧知云的局促,着实有趣,他干脆戏谑道:“更何况,你这个时候来寻朕,难道还有其他的事?” 萧知云握紧了拳(回头瞪他):……头不疼了是吧,看把你能的。 养心殿内留了一盏灯。 萧知云坐在榻边,又在和伶舟行大眼瞪小眼。 睡就睡,她又不怕。 但那么大只的伶舟行就瘫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半分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萧知云踢了踢他的小腿,心里很想骂人,表面上还是装得委屈,语气婉婉道:“陛下不让让妾,妾如何过去。” 伶舟行轻哼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人没动。 萧知云咬咬牙,不让就不让,还能吓着谁。 她双手撑在榻上,准备一鼓作气跨过去。而后很悲催地感觉到被什么绊了一下,右手一时没撑住,萧知云啪的一声,直接摔在了伶舟行身上。 脸埋在被子里,萧知云愤恨地红了耳廓,怎么能这么丢脸啊啊啊。 “抱……抱歉……!”她迅速手脚并行地爬到了床的内侧,背对着伶舟行躺下装死。 伶舟行偏头看她埋得低低的脑袋,什么都没说。萧知云有一个发旋,难怪是个犟脾气,不免发笑。 萧知云闭着眼想要忽视背后的视线,虽然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和伶舟行同榻睡过了。本以为自己会不习惯,但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 不过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周遭有点太安静了,安静到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太没出息了,才说过自己是重生过一回的,怎能让他比了下去。 “陛下。”她突然开口问。 伶舟行的语气淡淡的:“说。” 萧知云想了想,今天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还没注意,现在想起来伶舟行好像没有戴着那颗佛珠。在她印象里,那颗珠子和红线应该是一直伴着他的才是。 便问道:“陛下手上戴的佛珠呢,妾怎么再没见过了?” 伶舟行顿了顿,想起红线断开的突然,神情便有些古怪:“普通的珠子罢了。” “记得如此清楚,不怕朕怀疑你是别有用心?” 他的尾音懒散,并不是要算账的意思,却叫萧知云又想起他突然晕倒的事情来。虽然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自己总有点莫名的心虚,萧知云讪讪道:“印象深刻,……印象深刻罢了。” 良久,身后之人才又幽幽道:“朕收起来了。” 萧知云:“哦。” 但她记得那红绳不是自己取不下来吗。上辈子伶舟行戴了许久,好像不知道哪天就突然断开了,她也没怎么注意。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萧知云扯了扯被子,打了个哈欠。她一向早睡晚起,规律得很,看来是到时辰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伶舟行在摸她的头发,整个人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陛下不困吗?”萧知云闷闷地道。 她已经很困了,想睡觉的愿望打败一切。 伶舟行微怔,停了手上的动作。 “睡吧。”他的声音平淡得没什么情绪。 伶舟行不懂自己怎么就答应了福禄。 好像是有点鬼使神差了,不过是见萧知云的表情极有意思,只是想逗逗她罢了。云意殿本就不远,让她回去又能如何。 二十余年,伶舟行从不允榻上有其他活物,如今身旁却突然有了人。他细细地揣摩了自己在想什么,唯有一点不适,但不是反感,是不习惯,不习惯有人同榻而眠。 然而习惯是世上最可怖的东西。 明明萧知云才进宫不久,他却觉得与她一处时的动作,再习惯而又自然不过。 伶舟行眯了眯眼,危险地看着眼前之人。萧知云呼吸很轻,竟是很快就睡着了,毫不设防地将脆弱的脖颈露出,好像一点儿也不怕他。 伶舟行本以为他会一夜无眠的。 但他又做梦了。 又是熟悉的感觉,如今他已能轻易地将梦境与现实区分。睁开眼时,自己还是在养心殿中。右手传来刺痛的感觉,伶舟行低头看去,掌心竟是一道匕首划破的新伤,血还未止住。 他微微怔住,看着手上的伤口出了神。 梦境中应当是不会有感觉才是,为何疼痛的感觉会如此清晰。 脑海里多出的,这是谁的记忆。 外头福禄的声音越来越近:“娘娘……娘娘您慢点。” 门被人放肆地推开,养心殿侍卫宫人无数,无一人敢拦着她。萧知云提着裙子一路小跑过来,额上起了薄汗,还有些喘气。 又是与她有关的梦境。 来人气势汹汹,再见着手上的伤口时,竟多了几分懊恼之意。伶舟行下意识地将受伤的手藏在身后。 萧知云走到他面前,叉腰质问他:“在藏什么。” 她皱着眉,显然是生气了:“你心虚了。” 萧知云轻哼一声,她又不是瞎子,早看见了,遮遮掩掩的必然有鬼:“哼,老实交代吧。” 伶舟行敷衍道:“进了个刺客,朕一时不小心罢了。” 这样明晃晃的敷衍态度,她才不买账呢。萧知云一点没消气,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冷笑道:“上回我说过什么。” 伶舟行默了默。 他不知道梦中曾经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萧知云解气。 萧知云快要被他气笑了,只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火上加火。但伶舟行掌心的伤口还在流血,算了,和他说不通,每次都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还好她比较大度。 不然还能怎么办,日子不要过啦? 萧知云拿了细纱布,跋扈地在伶舟行身旁坐下,没好气地一边给他包扎一边碎碎念道:“下次不准再受伤了。每次别人七日就能好的伤,你一月余也不见得能恢复。” 他今天态度属实奇怪,萧知云顿时泄了气,心底委屈劲上来,眼角泛了泪花小声道:“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听我的。” 掌心的伤口,的确是因着突然的刺杀。那刺客身手敏捷,便是冲着取他性命来的。伶舟行向来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觉着怎样都随便,却又在刹那突然想起萧知云来。 他在顾虑吗? 伶舟行想不明白,只是觉得萧知云这么蠢笨,若没他护着,指不定会被那群老狐狸怎么欺负利用了。 心好像被什么刺痛一瞬,伶舟行看着她委屈的神情,下意识辩驳道:“……早便说了,是后天药性作用凝血不足,非我所愿……” 话刚出口,便是一顿。 伶舟行皱紧了眉,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从未有这样的病症才是。 萧知云垂眸继续绕着细纱布,低声怏怏道:“那假如是我呢。” “什么?” “我说她不甚熟练地打了个结,眼眶微红地仰头看他。萧知云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确实不大有什么出息。既然伶舟行都不在意,她干嘛还要担心他。 越想越气,便是干脆道,“若是换我有凝血之症呢。”
第17章 第17章 “为何……” 心脏像是被手掌制住*慢慢收紧,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伶舟行一把握住了萧知云的手腕,紧盯着她的眼睛,答案似乎就要呼之欲出。 萧知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起这么大反应,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偏头避开他过分炽热的眼神,抿唇结结巴巴道:“当然……当然是因为,你不会让我受伤的啊。” 伶舟行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也管不了他,爱受伤就爱受伤呗。只是别一天天的伤口好不了,碍她的眼。 反正她不会流血受伤,所以凝血不好又有什么关系。 伶舟行一怔,松开了她。 萧知云抽回手来,揉了揉被攥红的手腕,啊啊啊真是好心没好报气死她了。 于是守在殿外的福禄,便见着贵妃娘娘提着裙子气势汹汹地进来,又提着裙子怒气冲冲地离开。心里只觉得奇怪,今天这是怎么了,陛下也不哄哄娘娘。 伶舟行出神地看向被她包扎的右手,萧知云扎了一个丑丑的双耳结收尾。 双耳结。 他是不是……还在哪里见过来着? “呼……” 萧知云惊醒过来,深吸了两口气,竟是一动也不敢动。听着身旁呼吸平稳的伶舟行,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把他吵醒。萧知云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被子,将自己裹得紧了些,慢慢从梦里缓了过来。 前世因,今世果。 她突然想起这句话来。萧知云向来不大记事,若不是因为这场梦境,她都快要忘记发生过这回事了。难道真是因为上辈子她的那番话,她重生后才会凝血不足,而伶舟行反而无异吗? 她就一时上头说的气话啊,没人告诉她真的会成真啊。 害得她现在这么遭罪,竟然都是自己造的孽。 萧知云欲哭无泪。早知如此,她还不如许愿和伶舟行身份对调呢,让她这辈子试试做皇帝爽爽。 然后到时候心情好,就给伶舟行封个贵妃。不对,得让他从最低阶的美人做起,谁让他这辈子这么狗,还气人。 有点想岔了。 萧知云长吐一口气,泄气地趴在了枕上。想了想还是算了。 当皇帝太累,她恐怕会比伶舟行还废物些。只想混吃等死,恐怕亡国得更早。 这下她白天的困惑也解决了,虽然莫名其妙多了个病症。但正如上辈子所想,她又不是回回都那么倒霉碰到刺客,以后多小心些遇到危险跑快点就是了。 困意再度袭来,萧知云小声打了个哈欠,重新闭上眼又往被窝里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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