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姓王的,一会姓白的,侍从前怎么不知道,殿下竟有如此闲情逸致,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第一次从钟亦箜口中听到这样拈酸吃醋又阴阳怪气的话,商望舒有些诧异,脚步停顿了一下,很快,她便又镇定自若起来。 “殿下。” 钟亦箜轻飘飘的声音再次传来。 “殿下爱上他了是吗?殿下爱上他了。” 比起提问,他更像是在自问自答,言语轻淡却十分肯定。 “与你何干?” 商望舒冷冷的甩出一句。 “呵,哈哈哈,哈哈哈。” 钟亦箜突然不受控的大笑起来,他捧着腹,笑得弯下身子,蹲跪在地上,双眼猩红,手指攥进泥土,指甲缝被被棕黄填满。 泪滴一点点打湿泥土,滋润了土地,却干枯了钟亦箜的心。 “我们不可能了是吗?” 他失魂落魄的开口。 而回应他的,只有冷风,和商望舒渐行渐远的背影。 …… “王伯,将军在哪?” 刚到将军府,商望舒就拉着王伯,迫不及待的问道。 “算了算了,我去书房等他吧!” 商望舒等不及了,拔腿就往书房跑,她一边跑,一边冲王伯喊。 “不用带路了,我知道书房在哪!记得把你们将军请来!” 横冲直撞的,商望舒没有碰到任何阻拦,她推开书房的大门。 推开门的瞬间,商望舒恍惚间以为自己回了家。白榆的书房还是那么眼熟,商望舒坐在一旁,细细打量这间书房。 慢慢的,她站起身来,在书房中踱步。 桌子和她的一模一样,椅子和她的一模一样,纸墨笔砚也是她惯用的。 商望舒的眼神一一扫过房中的物件,她惊讶的发现,出了陈列有些不同之外,白榆用的物件竟与她分毫不差。 不对,有一个青花瓷花瓶和她的摆放位置完全相同,就连那花瓶上豁开的口子,也和她的分毫不差。 商望舒好奇的摸上那个青花瓷花瓶,正打算拿起来细细观察时,却发现花瓶是被固定住的,也不知白榆用了什么法子,商望舒竟怎么提也提不起来。 算了。 商望舒嘀咕一句。正打算放弃,手却鬼使神差轻轻转动了一下花瓶。这一转,花瓶动了,随着她的动作改变了朝向。 好神奇的花瓶!难不成是个什么机关? 她在心中猜想。 算了算了,这是白榆的隐私,我还是别那么好奇了。 商望舒准备将花瓶拧回去,一不小心,用力过重,花瓶竟被她像拧瓶盖一样拧了出来。来不及惊恐,她忽然听见机关转动的声音。 眼前的墙竟就这么缓缓打开了。 …… 全部都是她,房中竟全部都是她。 商望舒怔忪的站在原地,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间暗室。 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挂着她的画像。 画像有大有小,小的甚至不到巴掌的一半,而大的,竟像一张被子,能将她整个人吞噬进去。 画像横跨了她迄今为止的一生,孩童时拿着冰糖葫芦的她,年少时被师长骂得垂头丧气的她,无所事事的她,高兴喜悦的她,悲伤难过的她,还有那穿着大红喜服的她。 不,有一张不是她,却又像她,这是唯一的一张群像画。画中的人白发苍苍,一脸笑意的看着画中玩耍的孩子。 暗室里还摆放着几个足足有两人高的大壁橱。 商望舒有些腿软,她紧紧抓着门框,重新稳稳站起,一步一步挪到壁橱前,一鼓作气,打开了柜门。 一壁橱的布偶,长着商望舒的模样,穿着她曾穿过的样式的衣服。 商望舒瞬间瘫倒在地上,连呼吸都遗忘了,过了几秒,她终于缓过气来,颤抖的拿起其中一个布偶。 能看得出来,布偶有些旧了,布料有些泛黄,可人偶的眉眼五官却依旧清晰,连衣裳上都有一股淡淡的松木清香。 将布偶胡乱塞入柜中,商望舒大力关上柜门,又去打开另一扇柜门。 这个柜子里的,是她或遗失或丢弃的旧物品。 商望舒提起那盏燃烧得只剩下半截的孔明灯。她还记得,这孔明灯是她和钟亦箜成婚那年放的,上面的墨水已经晕开,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依稀可以辨别的唯有喜乐二字。 还有一本已经泛黄卷边的书,被一个方形的大石头压着。商望舒搬开石头,拿起书。这是她曾经最喜欢的话本,因为是不正经的书,它遗失在一次突击检查中。商望舒没想到,竟有一日能重新见到它。 心中的惊吓莫名消散了一些。 “殿下。” 商望舒心中一惊,猛然回头,白榆就站在门外。 他的脸色苍白,许是大病初愈,白榆又瘦了许多,双颊有些凹陷。惊恐与悔恨交相在他的眼中闪过,他站在门外,与商望舒对视。 良久,他的双唇蠕动,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半个字。 二人面面相觑,商望舒头脑空白,她将手中的书放回柜中,关上柜门。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怎样的心情,也许是尴尬,也许是生气,也许是两者都有。 “我先回去了。” 绕过白榆,她夺门而出,背对着他扔下一句话,商望舒就跑得无影无踪。 …… 商望舒火急火燎的跑入房中,展开宣纸就开始练字,可心中却仍是烦躁不已。她又坐下,打开看了一半的话本,还是看不进去,书本里的每个字她都认识,就是连不成一句话。 “唉。”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又站起身来,在房里来回走动。 “殿下不是去找将军了?怎么这么早就回府了?” 将热茶放在商望舒面前,写墨关切的问道。 “唉。” 商望舒不知如何回答,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搁下笔,抬头却看见写墨一脸踌躇不安。 只见写墨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开口。 “殿下,属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商望舒才刚点了一下头,写墨便如同点燃了的炮仗,一句话迅速的脱口而出。 “王夫去将军府了。” “你说什么?” 商望舒惊呼,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留你在府中,就是让你看着王夫,别让他到处乱跑,你这是做了什么!怎么还把他放出去了?” 一本书飞落到写墨脚下,吓得她缩了缩脖子。苦着一张脸,写墨委屈的解释。 “他是王夫啊,殿下,王夫非要出去,属下如何能拦住他。” 因着皇帝不让二人和离,还让好好待钟亦箜,商望舒便没敢收他的管家之权,写墨不敢硬来也是正常,只是孰料,钟亦箜却朝着将军府去了。 “备马!” 商望舒来不及多想,又要往将军府跑,写墨急匆匆的跟在她身边。 “殿下,属下派人盯了王夫,王夫去将军府前还去了药店,买了鹤顶红。” “你说什么!你说他买了什么?” 这回,商望舒是彻底惊了,惊得她竟自己绊了自己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上,还好写墨在一旁扶了一把,帮她稳住了身体。 “走走走。” 还没站稳,商望舒又跑了起来,她担心钟亦箜在白榆府前闹事,要知道白榆才将将好些,可不能因为这些腌臢事又病了。 …… 来到将军府,钟亦箜果然站在门前。 他迎风站着,定定的站着,望着府门。 “回府。” 商望舒二话不说,上前抓住钟亦箜的手,拉着他往马车走。 “呵。” 钟亦箜冷笑一声,眼中尽是嘲讽。 “殿下的心还是同以前一般,那么好懂,一试便试出来了。” 扯开商望舒的手,钟亦箜揉着有些发红的手腕。 忽然,他娇嗔出声。 “您抓疼我了。” 明明是娇滴滴的语气,眼中的恨与毒却浓得化不开。他毫不遮掩的、阴沉沉的盯着将军府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 “这便是您的新人。” 钟亦箜的话音刚落,身后有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殿下。” 是白榆。
第31章 白榆推门而出,行至二人面前。 “殿下,王夫。” 他朝着二人打了个招呼,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商望舒。那眼神太过炙热,烫得商望舒别开脑袋,看向远方那棵郁郁葱葱的树。 商望舒摸摸鼻子,眼睛四处乱瞟,“起来吧。” “呵。” 冷笑声传来,钟亦箜双臂环抱,此刻的他就像一只戒备的刺猬,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令他竖起浑身的尖刺。 他微启双唇,幽幽的说道。 “殿下又心疼了,不过是行个礼罢了,又能有多累,这可是能上战场带兵打仗的白将军啊。” 钟亦箜讽刺的睨着二人。 天愈发寒冷了,冷风飕飕的吹着,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吹乱了一地的金黄落叶,也吹乱了白榆没有束好的发。 白榆凌乱的发丝在风中飞舞着,不知什么原因,他竟穿得十分单薄,连鞋子也没有穿好,只是虚虚圾着,裸露出半截纤细蜿蜒的脚踝。 他忽然咳嗽了两声,深深的喘了口气。 “王夫,白榆从未想过独霸殿下,若殿下同意,白榆也只是来加入这个家,而非拆散这个家的。” 此话一出,钟亦箜顿时眼冒怒气,一记眼刀飞射向白榆。他扶上胸口,弯腰喘着粗气,望向白榆的眼神里浓稠的黝黑,他恨毒了白榆,更想不明白,自己的妻主为何会移情到不守夫道的丑将军身上。 “呵。” 纤长的白皙素手慢慢垂下,钟亦箜站直身子,抬头直视白榆的双眼,一脸不屑的勾起唇角。 “嗤,凭你。” 他上下打量着白榆,忽然,恶趣味一笑。 “残花败柳的身子,也不知被多少女人看过了。” 似乎是没想到钟亦箜会如此发难,听到这话的白榆有些中怔忡,愣愣的呆在原地。 反倒是商望舒大斥一声。 “你说什么!” 她攥紧钟亦箜的手腕,扯着他阔步朝马车走去。 “走!回去!别在这里发疯!” 钟亦箜被她拉得踉跄了一下。 “呵。” 他又笑一声,不顾商望舒的拉扯,也不看脚下的步伐,仰头看着蔚蓝的天。 风仍然在呼啸着,路旁的沙子被卷起,随风而来。钟亦箜直勾勾的望着天,看得眼睛又干又涩,满眼通红,却一滴缓解疼痛的泪也流不出来。 清风拂面,随之而来的细碎沙子竟迷了他的眼,汇聚在眼眶的泪悄然落下。 身前的商望舒看不见,身后的白榆也不知道,这是钟亦箜最后的尊严。他抬起手,飞速拭去那一行清泪。他不知道商望舒还会不会在意,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自己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特别是,在白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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