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怕连累艾米被抓包,她很想去偷一碟回家给她家里的其他人尝尝。 “我不能白吃你这么多肉。”埃洛伊斯告诉艾米她最近在自学裁缝的事儿,又道,早上她戴的那双手套就是自己做的,问她有没有旧衣裳,可以改手套,帽子,改成马甲,上衣也是可以的。 艾米没有料到,她早上就看见了埃洛伊斯戴的东西,还以为是买来的。 她不解地问:“既然会了这种手艺,为什么还要在酒店扫壁炉?” 埃洛伊斯苦笑:“我太穷了,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给的薪水。” 艾米闻言,撂下刀叉,弯腰从床底拖出木箱,她拿出一件薄薄的印花棉布罩裙,指着上面一团烧焦的豁口说道:“你瞧,我这条罩裙被灶火融了好大一个洞,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棉布。” 这个时候,中产阶级,或者上流社会的女性流行穿最新式的巴斯尔裙。 但对于劳苦大众的女性来说,时髦几乎没有什么发展可言,冬季着装,除了长裙就还是长裙,与十七世纪的女仆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她们没有华丽的裙裾装饰,只有一体的连衣款式,为了节省面料,通常裙摆不大,如果想装饰,只能在外面穿半身或者整身的罩衣。 但夏季的衣裳,穷人的款式就多了一些选择。 艾米至今还很可惜这衣裳,她介绍起来由:“这是我姐姐给的,她原在一家剧院的老板家里做女佣,夫人是一个爱面子的女人,常给她们这些女佣赏旧衣服穿,这条罩衫是我姐姐用夫人的旧衣改的,她请棚户里的裁缝做,还花了半块钱。” “你要是能帮我把它改成夏天外穿的半袖上衣就好了,我可以付给你工钱。”艾米又从自己的钱夹里拿出三个十美分,“这些够吗?不够的话,做好了我再补。” “够了够了。”埃洛伊斯还是第一次接到单子,她想着先做了试试,将东西和钱都收下。 罩裙改成上衣还算简单,几个裁片一缝,再打上一排抽绳洞,做成低胸的抽绳款,里面穿一件薄胸衣,下身套一条高腰的半裙就是夏季的打扮了。 十二点过后,埃洛伊斯带着破洞罩裙离开利兹酒店。 她打算先回家一趟将东西放下,再拿着露易丝和艾米给的钱去一趟博朗伦磨坊的棚户小市场。 艾米给了三十美分,露易斯给了三十五美分,埃洛伊斯自己取了十美分,见托马斯和贝拉都吃过东西照旧在家里烤着炉子做活儿,她又紧接着将钱放进最贴身的口袋里,接着离开家。 风雪依旧,路边的行人很少,只有马车驶过,在石质路面上的白色雪地留下深深的马蹄印和车辙。 博朗伦磨坊里的不算很远,这里名叫磨坊,实际上是两百年前的称呼了,自从独立战争之后,这里早就不是磨坊,而是位于两条居民楼之间的步行小街。 埃洛伊斯顶着一头积雪从铁栅栏门进入,她可以清楚的看见,这里两边的商店都是很简陋的棚屋,紧紧靠着两边的楼房,用木板或者瓦板搭出来,因为不能挡背后建筑物的窗户,所以几乎都修的很狭窄,很多仅仅只有一两米之宽,只尽可能的把屋子修长。 可供人行走的路,为了防着有小偷混进来,都只留了单人行走的空余,二人并行时连转身都有些勉强。 油润肮脏的实木门框,覆盖着灰尘和冰的玻璃橱,厚重积雪的斜面屋顶,冒着黑烟的炉子,抱着懒猫取暖的老妇人,随意闲逛的穷小子很多。 在这宽一两米,深三四米的空间里,这些本地或者移民来的店主,几乎利用了所有的空间,他们把成色良好的二手衣裳,鞋子,皮带等等挂在墙上,放在置物架上。 又把成色较差的二手货堆在门口的摊子上,供人随意翻找自己需要的物件。 二手的服装,家具,鞋帽,甚至是书籍,推车,这里应有尽有,拥挤廉价堆叠,给人一种花上两块钱就能办齐所有家什的错觉。 来这里买东西的都是兜里没货的人,所有的店家都一副懒而精明的模样,埃洛伊斯脱下了酒店的制服,看起来像个更穷一点的那种人。
第7章 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埃洛伊斯向前走了一段儿,她的脚趾已经冻的没有什么知觉了,于是就停下来,在一处摊子前查看商品。 摊主太太歪坐在一只洛可可时期的软包扶手椅上瞌睡。 她花白的头发包在红色布巾里,身上盖着块橘色花纹的粗呢毯子,双脚搁在冒烟的炉子上,怀里还抱着一只白猫。 怀里的猫儿看见有客上门开始叫唤,摊主太太这才将头抬起来,她揉了揉双眼,朝过道里望去。 只见,一名五官干净的小姑娘站在那儿,她衣着简朴,虽然塞了好些衣裳在外裙里,依旧看得出来清瘦,她那双折射着雪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摊位上的几顶女士暖帽儿。 兴许又是个穷且长相漂亮,又爱美的虚荣女孩儿。 摊主太太见惯不惯,打了个哈欠,说道:“那可是法兰西来的好货,一块钱一顶,不还价。” 埃洛伊斯确实盯着那几顶漂亮的二手女帽。 都是草编芯子,外面镶了一层上等的天鹅绒,或者麂皮绒布,帽檐有一圈丝绸缎带,缎带周围是手工的蕾丝花边,还有染了颜色的手造花,堆叠的华丽娇俏,一看就是柔弱奢侈的贵妇小姐们用过的东西。 很浮夸,也同样很美好,漂亮的让人几乎一瞬间失去了斗志。 埃洛伊斯即刻收了目光,她随手拿了两顶没有任何装饰的波奈特草编帽。 这种帽儿有些像后世的婴儿帽,可以遮住耳朵,也有前檐,可以挡雪,但冬天不比暖帽保暖,所以卖不上价。 检查过有没有不可容忍的破损之后,埃洛伊斯又翻找了两条羊毛钩织的薄围巾,说是围巾,其实就是两条针混纺的布,以及露易丝需要的方形手帕。 这些东西,多少都有许多大瑕疵,价儿很贱。 摊主太太扫视了她一眼,倒是没料到,这样的小姑娘还能抵挡住那些漂亮玩意儿的诱惑。 “你确定,只要这些了?我这里可以分期付款的,你可以每周来交两角五分钱,一个月之后,这顶暖帽儿就是你的了。” 埃洛伊斯重重的摇头,她若是没有重活一世,可能还会染上这种超前消费的歪路,但现在她可不会。 “结账吧,两顶草帽,两条围巾,两条帕子。” 埃洛伊斯心想,她或许可以去多买一些辅料,回家去亲自动手改改就好了。 摊主太太见劝不动她,嘟囔着嘴,以往叫她这么说,那些女孩子们哪个不上当? 有初一就有十五,今儿是帽子,明儿是鞋子,后天又是衣裳,渐渐就债台高筑了,只能被这老太太拉去做娼还债。 埃洛伊斯冷冷地斜着眼,原身或许就是这么被骗的。 虽然她也有物欲,想享受,但不是以这种形式。 那摊主太太蛮不乐意的算了算,说道:“一共六角九分钱。” “一共六角吧,我只带了这么多钱。”埃洛伊斯镇定地从兜里掏出六个十美分硬币,她作出苦恼的模样。 都是二手的东西,她选的这些,本就不算很好,摊主绝对亏不了,而她还得拿回去改。 那摊主太太凝噎了一会儿,今日大雪,暂且还没什么生意,就从她手里拿走了六个硬币,嘟囔道:“下回可不行了。” 埃洛伊斯果断的抱着这些东西走开,继续往前找去,找了一家卖二手布料的,扯了几尺白坯布,又买了一些棉线,牛皮绳。 她在这摊位里看见了一架坯布发旧的二手等比例女士人台,实木底座,黄铜衔接,里面填充的棉花,要价也不菲,摊主说,再便宜也得两三块钱。 埃洛伊斯只是贪婪地看了看,没有继续询问。 买完辅料,埃洛伊斯身上的钱花了个干净,她抱着这一堆东西,用坯布裹了,扛着一路朝家里走。 算算,若是想集齐全套装备,人台是做立裁少不了的东西,还有缝纫机,长剪,熨斗,皮尺,黄铜的弧形尺,一堆辅料,等等。 她得做到何年何月才能买得起这些东西呢? 看来,还是得攒钱,辞了酒店的工作,去给裁缝店打工,想办法慢慢往上混,用上专门的工具,这样才能提升手艺,才能成为真正的裁缝。 埃洛伊斯抵达家中时,托马斯和贝拉已经吃过午饭,出门去街上看圣诞节的橱窗装饰了。 再有二十来天,就该是新年,大街上的圣诞装饰早就挂上屋檐,只不过,今日各地的广场才开始给圣诞树挂装饰和电灯。 埃洛伊斯独自在家,她先是将所有的二手货都堆进木盆,用热水淘洗了污渍,挂在窗前铁丝上晾。 再把辅料和坯布,放在自己的床铺上,收拾整齐,慢慢的列了任务。 先是答应给艾米改的衣裳,因为她没有人台,所以要先用白坯布,按照艾米的三围打样剪裁。 剪出前片后片,整理胸省。 再将裁片粗缝,看看有没有奇怪的地方,再作修改,调整好版型后,就把坯布拆开。 拿她给的罩裙料子,一处处照着坯布裁片去下剪。 再把罩裙料子缝起来,缝上抽绳的线孔,就也成了上衣。 这个过程,预计得花上两三日。 艾米的身材匀称,给她做完衣裳的白坯布,也可以拿来二次利用。 再就是买来的帽儿和围巾。 破洞的地方,补补。该修整的地方也修一修。 埃洛伊斯打算,先给草帽加上一层保暖的坯布做内衬,再把系带脱丝的地方缝齐,就差不多了。 这个活儿,可以等帽儿晾干了,放在明日睡前完成。 这会儿,埃洛伊斯连水都没喝一口,她拿一块石头打磨舅妈的剪子,磨到剪布声清脆利落,才罢。 比照着记忆中,制作设计作品的流程,三两下就将白坯布大致裁了出来。 窗外,傍晚的天色愈发阴沉,房间里,埃洛伊斯甚至没有管炉子还有没有燃着,她脱了鞋子,窝在被子里捂脚,手里针线剪子不停,忙碌了多时,直到,房门外传出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埃洛伊斯专注了好几个小时,眼眶正发酸,她往窗外望去,外面已经黑了,呼呼的刮着雪风,雪籽啪啪往玻璃上拍。 起身开门,原来是舅妈和露易丝下班回来了。 还有托马斯和贝拉,她们在半路碰上,一道折返回家。 “天呐,屋子里怎么这么冷,埃洛伊斯,你没有烤火吗?” 露易丝率先搓着手进屋,屋内如冰窖一样寒冷,她看见埃洛伊斯床上缝到一半的衣裳,就知道,她一定是忙着干活儿,连冷不冷都不管了。 托马斯和贝拉自告奋勇去生火,埃洛伊斯不好意思地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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