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应道:“那便准许国公养老,封宁安太师,长子沈东绛承袭爵位接手禁卫军,次子沈西炀统领沈家军。” “谢陛下,还有一事,臣认为,统领沈家军之人有更好的人选。”沈西炀继续说道。 “你的意思是……?” “如今四方战乱已定,唯有北疆隐患未除,沈家军常年驻守北疆,最能适应北疆的严苛气候,而南将军又在粮草军饷匮乏,气候险恶的情况下屡战屡胜,夺回数座城池,应是统领沈家军的最佳人选。” 沈南迦站在群臣的最末端,正百无聊赖地走着神,闻言抬起了头。 她和其他人不同,没有朝服,只能和禁卫军们站在一起,按道理说她这暂代的三品武将应当是到期了,以往也没有女子参与朝政的先例,今日跟来上朝只是述职,说明北疆战情。 “朕……”梁昭刚开口,便被人打断。 “陛下,沈小将军此言不妥,先不论北疆军无诏返京,虽说救驾及时功过相抵,但领兵入皇城,却也有反叛之嫌,再者,南将军为女子,自古以来从无女子为将的先例,先帝也只是苦于无人可用,暂代领兵将军一职,如今国土已然安定,自当收回。再者,我朝法律规定,未有婚配的女子,无继承权。” 文官为首的张太傅喋喋不休,其后诸人大约都是一样的神情,不赞成女子为将。 又来了,沈南迦烦闷地摇了摇头,不明白这群男人为何这般瞧不起女子。 然而不等她开口,沈西炀率先与张太傅争辩起来,“太傅上过战场吗?见识过北疆敌人的凶悍吗?只一句女子,便是要全然否定她的功勋吗?” 总是他不肯退让,句句质问,文官们也只会比他更能说会道。 “战场是战场,可祖制也是祖制!”张太傅厉声喝斥,随即又十分轻蔑地睨向沈南迦的方向,“既为兲盛百姓,为国贡献是她的本分,大可效仿前朝各家女将,随夫随父上阵作战,何苦偏偏要领兵。” 沈南迦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太傅先言自古以来从无先例,又要我效仿前朝女将,岂不是互相矛盾,正是因此,才叫人忽视了女子的事迹,无论是史书政学,又或是军事要务,皆有贡献,不过是你们不想承认,才将这些隐藏在男子背后罢了。” 此话一出,少有认同,多是不满,就连那些看戏的官员都跳了出来指责她。 “朝政之事,怎由得你一个女子在这里评判?” “见识短浅的妇人,没有男人顶天,何来你们的安稳生活,如今倒是*妄言起我们的不是了。” “不过是打了几场胜仗,被叫了几声将军便如此的不知足了,可见贪念之心甚重。” “战场上出力的都是爷们,坐享其成竟也说得出这样的话,是该好好读读女德女戒了。” “……” 他们个个义愤填膺,全然忘了当初寒部入侵时无兵无将的窘境。 张太傅借着势头继续谴责道:“陛下,南将军此言乃是强词夺理,抛开这些论调不谈,先帝在位时,她便仗着自己的军功多次抗旨阻止永祎王回京,如今又在叛军入城时,无诏返京,其心思可以想见,绝不是忠于朝廷之人。”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喧哗。 “本王只是今日来迟了些,不想竟是这般热闹。” 梁怀夕只身一人,入殿时的气势却强得叫人不敢正面应对。他在皇帝面前行了礼,站至沈南迦身旁。从始至终都未曾对其他人多看一眼。 方才被众人口诛笔伐时都满不在意的沈南迦此刻却蹙了蹙眉。 梁怀夕不应当出现在这里的,他那封先帝遗诏一出,篡位之心显然,在皇权悬殊的危急关头确实不会有人说什么,可等到风波过去,其中又有多少人要大做文章。 尤其是在见到梁昭年少有为之后,一个曾某有异心城府深重的摄政王和一个新登基便初显锋芒的少年新帝,聪明人都会选后者。 “张太傅,叛军攻城之时你在何处?”梁怀夕不急不忙说道,“据本王所知,你早在三日前便收拾了金银细软,带着娇妻美妾躲去了城外的别院居住,宫变事发突然,若说你没有什么内部消息,那可是谁听了都不信的,只不过陛下仁慈,不愿深究计较。” “我,我只不过是凑巧告假出门游玩而已。”张太傅一时心虚。 “就算如此,宫变之事难道王爷就真的清白孑然一身吗?”他随即反驳质问,“据信报遭到埋伏下落未知的沈小将军为何偏偏那么巧能带着沈家军在宫变之日返京,远在北疆的军队究竟又是听了谁的号召回来的,据说在北疆那天高地远的军营中,王爷和南将军的关系可很是密切啊,所谓文渊的谋反,究竟是做了谁的嫁衣啊?” 此言一出,当即有人站出来附和,“是啊,陛下,先帝在位时,与永祎王之间虽然没有兄友弟恭,却也没有好到可以托孤的关系,所以这传位圣旨难辨真假,摄政一事究竟有没有在圣旨之上未曾可知,臣恳请圣上对永祎王与沈家等人革职查办,直至宫变一事彻底查清,方不负先帝在九泉之下的安稳。” “臣等附议,臣附议……” 他们一个个表现得情真意切,担心少年新帝遭遇蒙骗,接二连三地跪下去了半数之多的人,其中不免有曾站在梁怀夕这边的。 梁昭越看越心烦,揉了揉紧蹙的眉心,顿时间好像理解了自己的父亲为何要专门培养一支亲信来处理那些言辞不当的大臣们了。 人心这东西,是最容易变的。 “皇叔,你可还有话要说?” 第109章 别离 “皇叔,你可还有话要说?”梁昭目光深沉地看向梁怀夕。 梁怀夕神色如常,“话已至此,一切都看陛下如何处理了。” “可我……” 谁都没听清他的这一声嘟囔,满朝都只在乎皇权所归。 梁昭长叹了一口气,“众爱卿所言极是,既然要查,那便彻查,有功者赏,有过者罚。” “太傅李敏张仪,勾结叛贼,贪赃枉法,证据确凿,现去其官服,听候发落,追随之众,一律打入天牢。” 那些指望小皇帝与摄政王对立的大臣们顿时间傻了眼。 梁昭这一生,在世所珍重之人有其二,一有常曦重赋生命,二有梁怀夕传道授业。 “沈东绛承袭宁国公爵位,接管皇城禁卫,沈西炀封安宁大将军,统帅朝军。沈南迦英勇无畏,戍我边疆,卫我国土,乃当之无愧的巾帼将领,官居从一品,封镇南将军。四方战乱中的所有将士们,添军功,赏银两田地。苍翎卫与沈家军统一编制,赐安北军之称,由镇南将军率领,即日赴北,镇守疆土,夺回失地。” “陛下……” 还有人妄图劝说,却被他厉声喝止。 “往日重文轻武的教训你们还没吸取够吗?太平盛世更要军事强健,要让敌寇畏惧。” 梁昭有着梁怀琛的果决,梁怀夕的缜密远见还有常曦的商量,将来如何没人能说的准,但他们相信,他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传朕旨意,从今日起,只要是我兲盛百姓,皆可进言,朝政官员,皆要选贤选德,不论贵贱,不分男女。” “是,臣等遵旨。” 新帝登基,天下大赦,朝纲重整,文武同重,农商并兴,各处多设谏言处,无论贵贱,不论男女,可采纳者皆有赏赐。 除此之外,有了沈南迦这位打破先例的巾帼女将,从京城开始,女子的身影开始出现在各处,她们逐渐能够走出那四方的院子,她们的成就和才华也逐渐被看见,虽然还很渺小,但总会成长。 在这之中,最出名的便是城东的那家女子学堂。 “来,今日我坐庄,将军可要好好喝上两盅酒。” 酒楼雅间中,阮素敬酒,柳霏儿相陪,三人相聚,喜不自胜。 沈南迦一口气足足喝了半坛子酒,在军营中待久了,连酒量都变得大了起来。 “该是我请你们才对。” 阮素笑笑,又替她把酒满上,“将军得胜归来,自然是要我们宴请庆贺。” “是啊是啊,”柳霏儿一刻不停地给她碗中夹着菜,笑眼弯得像月牙,“只可惜清芫和仙蓉都跟着谢先生南下了,一时赶不回来。” 平津侯府落败之时,他们二人皆被发卖,索性二人靠着学堂已经赚够了赎身的钱,如今已经不用再过以前为奴为婢的日子。 不多时,外面的喧闹声打断了屋子里的欢笑。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平津侯吗?什么泽君醉饮,如今也只能是泽君陪酒了,哈哈哈哈!” “若是不买,便将画还给我。” “还给你?笑话!想当初你平津侯的画作可是千金难求,多少人追捧着求要都不得,可现如今你不过是个贱民,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还想着一幅画卖几百两?我呸!” “这种破烂也值几百两的话,那我定是这全京城最有钱的了。” “哈哈哈哈哈……” 沈南迦出门查看之时,瞧见的正是这样一副聚众欺凌嘲弄的场面,而热闹中心,正是她曾经的丈夫,谢祈昀。 新帝登基后大赦天下,谢祈昀一家便正巧赶上了这好时候,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仅无法奢望曾经的荣华富贵,还成了下等的贱民。 谢祈昀消瘦的身体隐在宽大破旧的粗布衫下,黑青色的罪印几乎占据了半张脸,毁了他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容颜。 “这画光是纸墨便是上好的材料,岂能让你们这般玷污!”谢祈昀羞愤指责道。 他从十岁起,丹青技艺便是连圣上都要青眼相看的,何曾受到过这般屈辱。 然而他的尊严却被人扔在地上践踏。 只见那些嘲弄他的人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将他身侧布袋里的画散了一地,任人蹂躏撕扯。 谢祈昀情急地扑上去,“别,别毁我的画。” 他在为首那人面前跪地求饶道:“求求你,别毁我的画,我母亲还在等我换了钱为她看病呢。不要几百两了,就算是只给几两碎银也行。” 这般低声下气的求饶,倒是让沈南迦想起了前世自己跪求众人为沈家平反之时,那些人也是这般戏谑的情状。 “倒也是冤家路窄,在这里都能遇见。”阮素的声音从身旁飘过来,唤回了沈南迦的神思。 没有了当家主母的平津侯府几乎是乱成了一锅粥,谢祈昀的薄情寡义更是随着时间体现得淋漓尽致,无论是怎样的情分最终都被消磨殆尽。 “真是晦气。”柳霏儿暗戳戳撇嘴道。 沈南迦并不想多管闲事,毕竟谢祈昀现如今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的。只是这几句谈话间,楼下已经打了起来,然而现在城中守卫都是沈西炀在管,她只得多有不愿地制止了这场打架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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