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关心丈夫的身体是应当的,可在大事面前,也该明些事理,不能只记挂着吃饭睡觉这样的小事吧。 沈南迦将散落在地上的书册一一捡起,懒得管他究竟在闹什么脾气。 “侯爷既然能平安归来,那便不是什么大事,铁打的身子也不能不吃饭啊。” “霏儿做了些清淡的粥点,一直在炉子上热着呢,可是要让人端上来?” 谢祈昀碍于面子,仍然阴沉着脸,但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勉强下了这个台阶,别扭地“嗯”了一声。 从前倒是没发现这人竟是这么的矫情。沈南迦在心中暗自腹诽。 “圣上定谢祈哲的罪了吗?” 等到谢祈昀吃得差不多了,她才终于步入正题。 谢祈昀搁下筷子,擦了擦嘴,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不爽道:“没有。” 他被皇帝罚跪在殿前三个时辰,又被关在偏殿一整日,最后还没等再辩白上几句被赶了出来,哪里能得知圣上是怎么安排的。 但这等丢脸的事情,他又怎会对旁人讲起。 沈南迦思谋片刻,奇怪皇帝此举是何意,既然都连夜关了天牢,又怎会迟迟拖着不定罪。 她问道:“那些折子你没交出去。” 谢祈昀的眼神心虚躲闪,却强撑着理直气壮道:“没。” 怎么说他这都是包庇了,外传出去可不好听。 沈南迦挑眉,明白了缘由。果然是谢祈昀的作风,都快要诛九族了还放不下自己的那张面子。 这下可就不好办了,谢祈哲的罪一天不定,侯府就多一天被牵连的风险,她虽是恨透了这侯府里的人,可自己现下还算是谢家的人,不能不为未来考虑。 “谢祈昀!你出来!躲在里面不吱声算什么?你答应了救我儿子出来的!” “你们两口子狼狈为奸,把我儿子算到天牢里去了!” “……” 吴氏怒气冲冲叫骂的动静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沈南迦瞒了一下午,看来还是让她知道了。 谢祈昀忍了又忍还是气得掀了桌子,他叉着腰疾步出去,叫人把在门口咒骂的吴氏拎进院子里。 “我们整个侯府都要因为他遭殃了,你还在这里吵不够!皇帝要他下狱你让我怎么救?拿着我的脑袋去救?!” 吴氏胡搅蛮缠,“他这样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若是你平时多看顾照料他一些,他又怎会跑去跟那些人混,被人带着做出这些子事!” “呵,呵。”谢祈昀简直气笑了,没理在她口中都讲出了理来。 “我还要怎么照料他,供他吃喝养着他还不够,非得是把这平津侯的位子给他才算照料是吧,他若是这平津侯,谢家早就完蛋了!” 吴氏怔了怔,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扑通”跪在地上,匍匐到谢祈昀的脚边,哭得歇斯底里。 接连多日的担惊受怕和奔波求援,她早就没了平日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气,看上去彷佛老了十多岁,浑身从上到下也都没有几件值钱的饰物,乍一看竟是和街上叫卖的庶民没什么区别。 沈南迦站在谢祈昀身后默不作声冷眼看着,如今她的模样比起自己前世诉冤无门时的凄惨,不及半分。 “侯爷,侯爷,我求求你了,你就看在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的份上,可怜可怜我吧,你四叔是为了救你父亲才死的,你不能看着你弟弟在牢里啊。” 谢祈昀就任由她跪着,甚至没去低头看她,嫌恶地叫人把她拉开来。 恶狠狠道:“这么多年我父亲欠下的债已经还够了!” “婶婶,你不懂朝堂上的事情,我就来告诉你,他谢祈哲是因为什么进的天牢。” “他替前太子鸣冤,还大论前朝旧事,妄言储位,这些全都写在证言册上,字字句句记录的清清楚楚,对当今圣上而言,这里面的每一句话都是涉嫌谋逆的罪,轻则死刑,重则九族诛灭。” 他一字一句强调,眼里的恨意喷涌。 “我体谅你担心受怕,让你去看他,你竟是同他说了我正想法子救他的事情,他转头就在狱中大放厥词,说谢祈昀无能,说他是未来的平津侯,圣上绝不会滥杀勋爵,否则定会留千古骂名。” “他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啊,死都要拉着整个侯府给他陪葬!” 吴氏已经吓坏了,久久呆坐在地上,好半晌才从这些话中反应过来,涕泗横流着又膝行向前去抓谢祈昀的衣袖。 “不,不,不会的,他只是年纪小,他是被人教唆着这样说的,定是有人要害他。” 谢祈昀毫不留情甩开她,“你还在袒护他!醒醒吧!” 吴氏又急忙起身扑向沈南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求道:“你是谢家的儿媳,是他嫂嫂,你父亲是宁国公,你救救他,我求求你救救他。” 沈南迦脚下一挪,不动声色地躲在了谢祈昀后边,让吴氏扑了个空,扑到了他跟前。 谢祈昀又是没好气的一甩,“现在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 吴氏踉跄地摔在地上,捂着心口,她嫁进侯府这么多年,何曾这般无助过。 她算是看明白了,谢祈昀现下不仅不想救谢祈哲,还想着办法的把整个侯府都摘出去,留她儿子一个人去死,就像当年谢家的族老为了一句谢家满门的脸面和荣耀逼死自己的丈夫那样。 她声嘶力竭地大吼着,“好啊,好啊,就算是祈哲栽进去了,你们谢家也脱不了干系。” “若是你们见死不救,我便去报官,把你们谢家这些年做的事情全都抖出去!” 谢祈昀低呵,“你敢!” “哈哈哈哈哈哈,”吴氏撑着身子站起来,癫狂般的仰天笑着,刚才哭求的模样已然不见,眼里只剩阴狠毒辣,“那你就看看我敢不敢,我要你们谢家的每一个人都去给我想办法,否则便一起身败名裂吧。” “来人,给我把她关起来,看严实了!” “谢祈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会下地狱的!你们每个人都会下地狱的!” “……” 谢祈昀进了屋,发泄似的把已经够乱了的书房又砸了个遍。 沈南迦跟在他身后,迈进门前冲云栈递了个眼神,云栈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清风斋。 她见谢祈昀发疯似的砸东西,并没有劝阻,而是找了个相较不会被波及的地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杯茶悠闲地喝起来。 谢祈昀砸完东西,又开始撒疯,口中骂骂咧咧,早已将什么有辱斯文抛在了脑后。 “疯子!泼妇!她算是什么东西,能看在四叔的面子上照顾他们母子,梦里都得感恩戴德我与母亲!” 他骂了两句,侧眼瞥见沈南迦没事儿人似的,又跑去掀了她的茶盏,“都闹成这样了你还有闲心品茶?要不要我再去给你请个戏班子唱上一曲?” 沈南迦不恼,淡定地拿帕子擦了擦洒在手上的水。 “她若是真去报了官,谁都别想着好过了!” “索性现下不是已经把人关起来了嘛,出不了什么大事。”她语气平淡。 谢祈昀“啧”了一声,满面愁容摊开手讲道理。 “那也不是长久之事啊,那毕竟是我的长辈,若是传出去我绑了长辈关着,外面的人要怎么说,我是要叫人戳着脊梁骨说不孝的啊。” 沈南迦有些好笑,绑人关人怕事情闹大的是他,现在不想被人说闲话的也是他,什么都想要,真当着世上什么好事都能赶上他啊。 她继续不痛不痒地说着,“那便去向圣上说明情形,求圣上饶恕谢祈哲的罪,说不定圣上一宽心,把他放出来了,这样侯爷既给了婶婶交代,不必担心她再报官,也不用害怕会被旁人指指点点了。” “怎么可能?”谢祈昀立刻跳起来反驳,“圣上怎么可能宽恕,我去求情只能是连着侯府上下一起送进去。” 圣上若是个肯宽容的,那他也不必在御前跪上那么久。 沈南迦轻笑,“侯爷心里这不是挺清楚的么。” 谢祈昀背着手在屋里焦急地踱步,越急脑子越是不清醒,根本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解现在的困境。 他看向沈南迦,一脸风轻云淡地坐在那里,不时扣扣指甲,然后又忙不迭地捡了掉在脚边的书起来看。 眼见如此,就算是他再不情愿,也只能开口了。 “南迦,你莫不是有什么办法?岳父可能相助?”他恬着笑脸在沈南迦跟前俯下身,想要缠绵地去拉她的手,却直接被躲开。 沈南迦扬着笑,笑意不达眼底,反而是警告般的质问,“你又想让我家去做冤大头?” 谢祈昀被戳穿了心思,脸僵了僵,被她的眼神吓得后背发凉,硬生生把怒火哽在了喉咙里。 夜幕沉了下来,屋子里的光线暗的叫人看不清,沈南迦起身走到桌边,添了几盏烛火。 “办法自然是有的,就看侯爷想不想做了。” 她心里早早的就有了办法,此番拖磨着就是想等着谢祈昀来求她。 谢祈昀眼里闪过喜色,“什么办法?” “我之前说过了,把那些折子交上去,钉死谢祈哲的罪。” 欣喜消失,转而又换上了愠怒,他摆摆手,“不妥。” 沈南迦就知道他不会答应,他谢祈昀的面子可是要比其他的事情重要得多了。 她也不着急,只是缓缓把话讲明,“圣上如今不定罪是因为还没有拿到任何谋逆的证据,侯爷也说过,迟则生变,多拖上一天,侯府就多一分被扣上谋逆罪的风险。” “宴席上的那些人,除了昌国公之子外,就是咱们侯府和贵安伯爵府权势最高,你猜猜昌国公会不会为了洗白他儿子,想尽办法把罪往我们头上栽?” “现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先给谢祈哲定了罪,施了刑,等到时候就算有栽赃,人都已经不在侯府了,再怎么栽赃我们也是有反驳的余地的。” 谢祈昀逐渐冷静下来,蹙眉听着沈南迦的这些分析。 “除了那些弹劾他酒后胡言的折子之外,谢祈哲这么些年多的是胡作非为的事情,随便查一查都有不下十条的罪名等着他,数罪并罚下来,这个疑似谋逆反而是最轻的。到时候轻则流放,重则问斩,只要人没了,我们就好解释了不是?” “那是要谁去揭发他这些罪?” 沈南迦吹灭手里的蜡烛,“当然是侯爷你啊。” “这,我,”谢祈昀拍着桌子,眼珠子瞪得浑圆,“他是我弟弟,我亲自去揭发他,这不是要遭人耻笑啊。” “侯爷糊涂,”沈南迦笑了笑,“这是大义灭亲,在明事理的人眼中那是佳话,更何况你亲自揭发,圣上最多追究你个失察且管教不严的罪名,也能把私扣弹劾折子的事情盖下来。” “再者,我们做的决绝些,昌国公也不好随意栽赃侯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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