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世里独立生存至今的人们,都有不想去安全基地的隐私和顾虑。 陈负责人问出口,心里打鼓,知道大多数人不会同意:能自己活到现在,本事大着呢,何必要去参与安全基地里的生活呢?新人初来乍到,遇到个不太好的领队,分配到不好的生活区域,条件能比她原有的差得多。 鹿盈拒绝。 他并不意外,表示理解:“那就耐心等待,日子恢复从前吧。” 她向负责人带的一队挥手告别。 离别时,负责人注意到别墅院外有个被使用的小屋子——看起来是被用过很多次,窗户大门开着,里头有人居住的痕迹。不过现在,里头的东西大都搬走了。 他没有细究。 因而,无从得知,在这队伍来前,霍至昭和鹿盈商量了下,让霍弋暂时回到别墅住了两天:“我怕外人看到他的情况,会觉得奇怪。” 霍至昭考虑得更多。 他怕别墅房产主人鹿盈受到苛责,也不希望让别人看到霍至昭在的情况下,如此为难着同族兄弟。 这是他的一点私心。 他们谁都知道,霍弋活该。 可现实问题一旦放大,落进外人眼里,被评判,被误会的可能性变大……极有可能惹来风波。 鹿盈当然不会拒绝。她嫌麻烦,根本不想听外人逼逼赖赖,说些为什么他们的待遇不同的愚蠢问题。 霍弋回到别墅里,住了两宿,最初他很高兴,后来,意识到众人要各自散去,霍至昭不可能留在这里太久,而他,这个已成“前男友”两年,被所有人无尽漠视,苟延残喘至今的人,一定会被驱离这里…… 他开始恐慌,担忧自己的前路。 霍至昭只浅淡地告知他,他们一起离开。 霍弋不甘不愿。 看着他们拿到了戒指,而他分文不得。 霍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艳羡不已。 鹿盈没理睬他。 霍弋自讨没趣地垂下头颅,想着离别在即,病态的思想包裹了他的大脑,他开始想,要是一切还像原来那样…… 他的“原样”不是指最早妄想时的“和鹿盈是男女友关系”,而是,“我要是还住在小屋里,一天能看到鹿盈几次”。 他的大脑、心灵,完完全全地被驯化成了唯鹿盈的中心论。 …… 便携保暖设备的使用方式简单有效,可利用时长足够应付室内的寒冷、室外的酷寒。 景市内,不少存活的技术工人们正在跟着队伍前往信号站,进行维修、补救。 距离安全基地最近的信号站是率先抢修成功的。 很快,市中心的几个信号站宣布恢复使用。 鹿盈掏出好久没有信号的手机——信号图标只有两格,还是很差,但比之前的小叉强太多了。 她倚靠着沙发坐垫,盘腿刷起软件。两年内,基本不被维护的手机软件,有的登录就闪退,没法使用;有的尚且可以,登上软件,缓冲很久,进入论坛发帖界面。 率先出现的文字,是论坛的活跃人数,彰显着人类生存希望的种子。 鹿盈没具体关注人数。 她知道,随着信号站的修复成功,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幸存者登录论坛。 她只关心了一下目前通知的生产链恢复—— 人类现存人数不多,市面上流通的日化用品,譬如洗衣液等,表活剂并不容易失效,起码够用个五年八年,目前看来,并不需要恢复生产。婴幼儿、女性使用的日用品,尿布、卫生棉等,未开封保质期为两到三年左右。已经有相关负责人在调研全国各地专用原料(木浆纤维、高分子吸水树脂等)的仓库地址,蓄势待发,准备恢复生产。 除此之外,还有科研所负责的极低温下蔬果养殖项目、畜牧项目…… 极寒低温下,冷冻了无数人的生命,将许多现代工业生产的食物冰封,加长了食物保质期,足够供应现存人口吃上许多年。 然而,人类的需求远远不够。 新鲜的蔬果、新鲜的肉制品……热腾腾的美食,是人类毕生的追求。 不管怎样,全国上下,唯一的目标是奔着“恢复末世前的生活原样”。 鹿盈一目十行,将获取的信息量在脑中过了一遍。 她大致心里有数了。 哥嫂会陪着她在别墅度过漫长的时间。 地下室储存的食物、日用品还够使用很长一段时间。 少了年轻力壮的男人们,食物储备更是充裕。 之前的备用计划、备用仓库,程盛易出门的几次,路过那儿,看了看具体情况,确保无恙。这也会是他们仨将来的重要储备之一。 总的来说,鹿盈的生活质量不会变化。 唯一变化的,大抵就是夜晚的取暖伙伴少了。 她想的很开,特别坦然:既然已经有了便携保暖设备,男人也没那么必要了。 鹿盈漫不经心地想,接下来,她再挑男人,抱着的目的就不是完全利益化的“取暖工具人”,而是更多的,能让她青眼的俊美、有趣…… 乔翟驰过几小时后要走。 他会带着乔灵湛一块离开。 为此,乔灵湛生了好长的闷气。 但他无计可施。 乔翟驰告诉他,如果不跟着自己走,他没法照顾到他,况且,他们的父母也已经联系上了,不日之后,父母将会跟随跨省队伍,回到景市。 他们来向鹿盈告别。 乔翟驰极力保持着冷静,他温声说:“鹿盈,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的关照和爱护。” 年长者的声音慢慢沙哑了。 他眼睛看着她,鹿盈歪着脸,美艳精致的面容上浮起轻柔的怜爱,她听到了他说话时的泣音,那么可怜。 “我必须要回到工作岗位上。” 他仓促地用手背抹了一下脸颊。 乔翟驰一向是较为平和、稳定的性格。不过,现在,他也失去了往常的表现,眼眶湿了。 乔灵湛早就红了眼眶,他压抑着坏的念头,极力将自己的情绪保持在“能让鹿盈怜惜、不讨厌”的幅度上。 这对年纪相差了十岁的兄弟,有着一张非常相似的貌美脸蛋。 哭起来尤甚。 鼻尖微红,眼睫湿润。 “大小乔”的昵称,并不只是针对他们的姓氏、年龄的区分。还有点调侃、戏谑意味:一对兄弟花,有着如出一辙的相近美貌。 若不是距离离别仅剩下几小时,鹿盈真想把他们拉进屋子里。 她在大厅沙发上盘腿坐着,姿势没有变化,语气柔柔,笑着哄他们:“有什么好哭的,又不是不会见面了。” 她说得这么轻松。 “我不会离开景市,现在信号通畅,听说不久后,某些地区的供电也会恢复。”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要哭呢?” 乔翟驰痴痴地看着她。 他很少会在所有人面前露出对她的着迷,对她的在乎。年长者总是有所顾忌,不如年轻的乔灵湛、霍清羚,将一颗心热乎乎地捧在她面前。 他露出了眷恋。 “大家都会迎来新的生活。”末了,鹿盈说。 她说着,一旁听的几人,情难自禁地露出了忧郁神态。 是啊,她要迎来新的生活——没有他们。 这群英俊、漂亮的年轻男人,无一例外,为这句话所代表的真实含义,锥心入骨,痛不可言。
第62章 第62章兰逍,多么忠诚的狗 霍至昭的责任重大, 他需要做的事太多,一直吞噬着他的私人时间。 他没有最合适的机会,与鹿盈深入告别。 兰逍为离开而痛苦,不断地试图和他商量:“我迟一点走好不好?” 霍至昭没有同意。 霍清羚郁郁寡欢, 他不敢和兄长犟。表现在外的, 是情绪上的低落。 更不用说霍弋。 霍至昭成为霍家人的“家长”, 他身负重担, 需要将这几个弟弟看护好, 哪怕是最不喜欢的霍弋, 都得硬着头皮捏着鼻子带回霍家。 离开鹿盈的别墅, 首要任务便是回霍家, 整合资源,联系长辈……霍至昭的运气不错, 信号通讯恢复的当天,就收到了父母健在的好消息。 不幸的是, 父母在极寒低温的情况下, 生过很大的病。消息里,父母没提自己因病瘦削多少, 只让霍至昭放心, 看顾好弟弟们——青年一代才是最重要的。 霍至昭怔怔。 他很难倾诉自己内心的感受:为父母生病痛心,又为自己能在鹿盈的庇护下, 领着几个弟弟,活到现在而庆幸。 他闭了闭眼, 开始思考, 倘若极寒降临,他能不能在第一时间活下来? 恐怕是不能的。 霍至昭忙于工作,经常在凌晨加班。这一场大雪来临时, 正逢盛夏,如果没有计划参与聚会,他会一如往常地加班工作。 公司常年开着中央空调……他会保持清醒地迎接大雪降临,在单薄的衣物,寒冷的室内迎来空调设备的低温损坏。 他会被困在公司大厦里。 再之后。 会发生什么…… 霍至昭想,那就是死亡了。 他会悄无声息地死在公司大厦里。 想到这,霍至昭对鹿盈的感激更甚。 他怀揣着无限爱意与谢忱,寂静地凝视着她——她给他们收拾了一些临别时的行李,不多不少,一些足够度过两个月的速食储备,一些必备药物。 乔翟驰、乔灵湛在两天前离开了。 他们临走时,一样带走了鹿盈给的行李。 行李并不算太沉,可这重量压得临行人内心沉甸甸的。 谁都不 舍,谁都不想走。 他们流了眼泪,脸颊湿漉漉的,像是淋过雨。放在过去,让旁人瞧到难免会觉得尴尬,可离开时,谁都顾不上所谓的“尴尬”。他们更想要表达自己,表达爱、表达不舍,表达留恋。 面对乔家兄弟的离开,鹿盈一颗眼泪都没掉。 这让霍至昭心中又高兴又失落;直到现在,他一样面临着相同情况。 鹿盈不偏不倚,一视同仁。 她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舍。 霍至昭知道,只要鹿盈用那双妩媚的大眼睛望着他,低声要某人留下来,那个人就会立刻动摇原本的打算,所有的意志力荡然无存。那个人会愿意成为她膝下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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