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氤氲时,外头来了一位管事,说是长公主送来一个食盒,程亦安忙让人送进来,打开瞧发现是一壶鹿酒。 说到上回那桩事,长公主发现被陆栩生坑骗后,勃然大怒,立即去皇宫告状,皇帝听说她又将程亦安带入府中,丝毫不同情她,陆栩生火烧仓库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长公主虽然对陆栩生恨之入骨,却依旧偏爱程亦安,上回允诺要送程亦安一壶酒,这不今日便送来了。 只是,与这壶酒一道送来的还有两个侍卫。 程亦安睁大眼,“送来两个侍卫?” 如兰奉程亦安之命,亲自去外院招待长公主府的嬷嬷,又塞了赏银给嬷嬷,打听了一嘴回来, “对,那两名侍卫生得高高大大,模样也很俊俏,跟门神似的杵在陆府门口狮子旁,说是奉长公主之命,往后护卫您出行,就连银子都不必咱们陆府出,直接从长公主府领,听说此举得到陛下亲口允诺,这下咱们国公爷是想赶也赶不走。” 程亦安先是一阵扶额,又觉得好笑。 “咱们爷呢?” 如兰捂着肚子笑道,“入宫跟陛下理论去了。” 程亦安真是服了长公主,府上男宠被陆栩生强行遣散,如今又送来两个侍卫给陆栩生添堵,这两人是彻底干上了。 程亦安将那壶鹿酒搁在长条桌案。 长公主府上哪怕是一个寻常的酒壶也不是俗物,银镀金的工艺,雕着徐公子游春图,那徐公子峨冠博带,凭栏远眺,裙带当风,很有她父亲的风范,连只壶都不放过啊.... 爱慕一个人便是这等感觉吗,她怕是一辈子都做不到。 闻着闻着,真是太香了。 她小日子还没走,岂能喝酒。 程亦安逼着自己将酒壶挪去一侧,寻来一册诗词靠在罗汉床上翻,可惜那酒香跟长了脚似的非往她鼻尖钻。 程亦安被熏得昏昏然,罢了,鹿酒暖身子,当也无坏处吧,程亦安艰难地说服自己,慢吞吞朝酒壶的方向爬过去,跟个偷吃的孩子似的,小心翼翼揭开酒壶,一股浓烈的酒香窜出来,酒香太醇太正,令人垂涎,程亦安顾不上了,立即斟出一杯来,一点点品尝。 大约是屋子里炭火烧得旺,大约是鹿酒太香,没多久程亦安便觉天旋地转,人已晕乎乎。 到底还残存一线理智,饮完一杯,终于按捺住冲动没有再饮,靠在罗汉床小憩。 如蕙忙完进屋子,闻得一室酒香,唬得不得了,连忙将那壶鹿酒藏去耳房,回过身见程亦安睡得正香,暗暗跺脚,来了月事呢,她竟然敢喝酒,真是孩子气。 戌时三刻,陆栩生黑着脸回来了。 隔着帘子看了一眼程亦安,见她还在睡,也没声张,进了浴室洗漱。 如蕙察觉陆栩生心情不好,慌忙进屋将程亦安给推醒, “姑娘,姑爷怕是在皇宫受了挫回来,脸色不好看呢。” 程亦安昏懵地睁开眼,揉了揉眼角,颔首道,“我知道了...” 半刻钟后,浴室方向的屏风处绕出一道挺拔身影。 他身量极高,宽肩劲腰,一身骨肉被战场烽火历练得无比匀亭,恍若天生的衣架子,走路端正又沉稳,几乎没有声响,哪怕立着不动,也能感觉到那一股勃勃的威慑力。 这是来自边军主帅的煌煌威赫。 陆栩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大约是觉着屋子里炭火太足,又将外衫褪下,只剩下一件中单,中单轻轻交叠,稍稍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膛,程亦安看着不知怎么就咽了咽口水。 “陛下怎么说?” 陆栩生脸色发青,“长公主在陛下跟前言之凿凿那仓库是我放的火,陛下也心知肚明,长公主威胁陛下,若不答应她送两个侍卫护你,她就去都察院闹,陛下为了保住你爹,牺牲了我。” “噗!”程亦安看着陆栩生咬牙切齿的模样,睡意瞬间全无。 男人受了委屈,程亦安自当安抚,她清了清嗓道,“无妨,你就当府上多了两个侍卫,我是什么人,身正不怕影子斜,还能对侍卫动什么念头,你无需顾虑。” “你看,裘青不就在我身边吗,如今多了两个人给他打下手,不也挺好。” “是吗?”陆栩生嘶牙冷笑,“怕是更方便长公主掳你吧。” “她不会,这次你大动干戈,长公主也定生了忌惮,不会再做出格的事。” 陆栩生没说话,总归得想法子把那两人弄走。 程亦安看陆栩生气得不轻,抬手扯了扯他衣襟,慢腾腾替他拢好。 这一靠近,满嘴的酒香就盖不住了。 事实上,陆栩生一进门就闻着了,他眯起眼审视她,“喝酒了?” 程亦安晕乎乎地颔首,“嗯,喝了一杯鹿酒。” 陆栩生一听鹿酒,脸色都变了, “你敢喝鹿酒?”鹿酒可是燥物, 程亦安被他低沉的语气吓得一惊一乍,比出一小截手指,“我...偷偷喝了那么一点点...” “你方才说喝了一杯...”陆栩生目光锐利瞪着她, 那张脸早被鹿酒熏得红扑扑的,眼神也显见迷离。 程亦安眼眶微微泛红,眼底仿佛淌着一层醉人的霓光,眼尾不点妆而艳,满脸渴望的模样。 陆栩生看着她迷茫的样子,气笑道,“你自讨苦吃。” 微平的薄唇在她眼前一晃而过,离得并不远,轻易便够着了。 程亦安鬼使神差抬出双臂,拽住陆栩生的肩头,将他往自己跟前拉, 陆栩生坐在锦杌,双手搭在膝盖,修长的脊背微微弯曲,那双纤细的胳膊很自然而然就圈住了他的脖颈。 陆栩生看着她昏懵的模样,很头疼,“程亦安?” 程亦安眼里只有那张诱人的唇。 主动往上贴过去。 她靠过来那一瞬,陆栩生眉头紧皱,明显防备着。 柔软的唇瓣往他嘴边贴上,像是被轻羽挠了一把,这种感觉陆栩生先前就尝过,如果不是有身体渴望,陆栩生一般不会碰程亦安,而今日她身子不便,显见是不成的。 但他也没推开她,只是低沉地哄她,“你不方便,别闹。” 程亦安这个时候已经醉了,脑子不听使唤,下颌轻轻往外一送,与他粘得更紧,陆栩生身子明显一僵,觉得她在玩火。 “程亦...” 安字还未脱口,那灵巧的舌尖趁虚而入,很灵泛地窜进来,往他齿尖一勾。 这下周身恍然有电流窜过,陆栩生喉头明显一咽,薄薄的皮肉覆在尖锐的喉结,上下翻滚。 他齿关不动,眼色幽沉,没有说话。 程亦安见撬不开他的齿关,露出委屈的 表情。 陆栩生又见不得她委屈,“你到底想怎样..” 他显然没有经验,这一下又被程亦安给得逞了,那小灵尖可真是跳脱,很快滑了进去,这下她身上的柔软都已贴过来,陆栩生怕她从被窝里钻出冻着,被迫俯身,程亦安双臂牢牢勾住他脖子,迫着他往下悬在她上空,她舒舒服服靠在引枕,开始她的游猎。 陆栩生下意识闪躲,那灵蛇便开始扫荡他的唇腔,从未有过的猎奇感受令他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就像是初生的牛犊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程亦安轻易便捕捉到了她的猎物,一阵阵轻轻的舌尖嬉戏,能勾出人的五神六魄,浑身的血液均往那一处窜,所有感官几乎被她褫夺。 陆栩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沉浸,像是要将人拽进一个泥潭,自甘沉沦。 那种渴望被她一点点勾出来,渐而蓄成一闸洪流,仿若要倾泻而下,手腕不自禁搂住她上身,甚至已开始往她衣襟内攀夺。 她实在像是舞艺娴熟的蹁跹蝶儿,勾着他不停嬉戏,就在陆栩生感慨这是一场无比美妙的角逐时,多年来出生入死的警觉在那么一瞬闪过灵台,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分说推开程亦安,扭过身望着窗棂方向剧烈地喘息。 程亦安被他推得一愣,巴巴望着他,“陆栩生...” 眼神伴随着意犹未尽和好事被打断的懊恼。 陆栩生闭着眼深呼吸几口气,逼着自己将那股戾念压下去,扭过头来,眼神已恢复平静, “你小日子还没走,你想做什么?” 程亦安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往他下身瞟了一眼,幸灾乐祸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随后身子往另一侧翻滚,将脸捂进被窝里直乐。 陆栩生拿她没法子。 认命地去拔步床暖了暖被窝,一点不带商量的,很不温柔地将人从罗汉床上捞起,搁入被褥,程亦安看着满脸戾气动作却尽量很轻,浑身充满矛盾的男人,只觉好笑。 “对不起啦...”她还轻轻往他胸口一戳。 这回陆栩生很无情地拍开她,低喝道,“睡。” 灯吹没,屋子里陷入黑暗,也陷入安静。 程亦安能感觉陆栩生还在生气,他僵硬地直躺着没搭理她。 过去..至少昨夜还将她搂怀里给她做暖炉子呢,这会儿就一点都不留情。 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程亦安性子好,不与他计较,轻声问他,“我脚能搁你腿窝里么?” 她冷。 陆栩生没好气将她一双小腿捞过来。 身子熨帖了,程亦安开始反思,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你不喜欢?” 黑暗中那男人身形如伏卧的长山,没有吭声。 陆栩生不说话的时候,程亦安还有些怕他,只能自个儿给自个儿找台阶下, “哦,那是我冒进了....” 陆栩生听得她小声嘀咕的语气,气得胸口疼。 “你不是不舒服吗,还不睡?” 他终于肯说话,程亦安胆子又大了,往后撩来一笑,小心试探,“那往后还可以这样吗?” 陆栩生果断拒绝,“不能。” 好吧。 那是不喜欢了。 陆栩生素来说一不二,他说不能那是真的不能。 程亦安泄气了,生无可恋地望着黑漆漆的帘帐,自个儿开导自个儿。 无妨,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他那方面已经很好了,就这一处不满足也没什么。 她总不能贪心,什么都要。 开始在脑海细数陆栩生的好, 瞧,有权有势,生得还很俊美,也很护着她,是个十全十美夫君呢。 程亦安安心地睡过去。 陆栩生怎么都睡不着,一面是醋得五脏六腑都在懊悔,一面被程亦安勾得欲火焚身,听得她呼吸均匀传来,悄悄掀开被褥,去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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