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栩生用晚膳, 程亦安就吃三角糕,夫妻俩隔座相视。 程亦安吃得红光满面,陆栩生咽得不是滋味。 重生决心留住程亦安时, 他下定主意让她过好日子,他想着以他所能, 能让程亦安成为京城最风光的命妇, 有了前世的经验, 后宅也能打点得妥帖,怎料,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确切的说, 是低估了程明昱。 总不能让他一辈子跟在程明昱身后追吧。 也不知长房其他的女婿是怎么过的? 带着这种念头,陆栩生食不知味用完了晚膳。 膳后就要走,程亦安不干了,虎着脸盯着他。 陆栩生见状,将衣裳搁下, 意兴阑珊凑过来,“怎么了?” 程亦安又拽住了他的袖口,她发现陆栩生很吃这一套,“我需要人形炉子。” 嘿... 就这么一句话,让陆栩生心情从阴转晴。 “那我今晚留下来?”他勉为其难道。 程亦安推了他一把,“你也可以不留。” 程亦安一整日躺在床榻肚子胀得慌,陆栩生便扶着她在屋子里消食,程亦安走一步脚踉跄一步,到最后人几乎靠在他胳膊上,陆栩生一手揽住她腰身,一手拎着她胳膊,在屋子里转悠。 就一个女孩儿的闺房,比得上寻常小户整座宅邸,前厅后寝,四周还有一圈下人住的裙房,旁人家下人挤在一个屋子打通铺,在程家这里,稍稍体面些的丫头都有单独的一间房,穿戴比得上人家小户小姐。 在陆栩生眼里:太过奢靡。 程亦安习惯了搂着他睡,夜里照旧往他怀里挤。 陆栩生就不好过了,屋子里本就热,他身上只剩一件单衣,还要他搂个温香软玉在怀,很快程亦安就觉着自己被什么杵着了,陆栩生尴尬地挪开,离得她远一些。 药性过了一日一夜已没那么强,程亦安人已好多了,便轻轻推了推他,“想要吗?” 陆栩生气得不想说话,睨着她道,“你好意思说,你吃了那药,这几日敢要孩子吗?” 程亦安神色一顿,一骨碌爬起来,脸上血色褪得干净,虽说是补药,也不知有无妨碍,为了孩子安危着想,的确得推迟些时日,如此怕是要错过前世那个孩儿,怪她满脑子拦住爹爹,忘了即将到来的孩子,这下眼泪一颗一颗往下砸,懊恼不已。 陆栩生原还怨她,见她哭成这样,又心疼了,连忙将褥子裹上去,将她偎得紧紧的, “前世孩子流了,兴许本就不健康,你别想太多,等孩子修养修养还会再来。” 程亦安低着头闷声不吭。 陆栩生无奈,只得将她重新带入怀里,安抚她入睡。 “有得就有失,你看开一些。” 夜里程家仆妇将陆栩生的官袍洗净烘干,又烧滚烫的水倒入斗子里,帮他熨烫平整,翌日天还没亮,陆栩生换了干净的官袍又出门去了。 程亦彦在大门口左等右等没等着陆栩生,只得先出门,后来在正阳门处撞见陆栩生与都督府一位官员说话,等着他落了单笑眯眯迈过去, “慎之昨夜不是歇在府上么?怎么我等了半晌没瞧见你出门。” 他怀疑陆栩生翻墙走的。 在岳父家要翻墙走,真真丢面子。 陆栩生绝对不会承认,“燕宁兄想是记错了,我昨个儿陪着安安睡着便离开了。” 程亦彦嘴角直抽,“是吗?那我可得加强程家防卫了,省得哪一日被人翻墙越户还不知。” 陆栩生笑着上前嚣张地搭了搭大舅子的肩,“你们家那点子护卫拦不住我。” “程家大门敞开着,你非不走寻常路。” “那你倒是下帖子请呀!” 官署区人来人往,虽然大家伙不知二人说 什么,却断得出来,这对郎舅关系不怎么融洽。 程亦安这一日睡醒,精神已大好,程亦乔不在府上,她闲得发慌,想起上回没能见着程亦可,给陶沁和程亦可递帖子请她们来玩。 长房的婆子亲自去接,陶沁的母亲喜笑颜开,恨不得女儿攀上程亦安的高枝,迫不及待将女儿推出了门。 程亦可这边就难了。 那八房的大太太不准她出门,借口她不在府上要把嬷嬷搪塞回去,嬷嬷没有这么好糊弄,笑着道, “我明明昨个儿还瞧见可儿姑娘了,这会儿怎么不在?” 那大太太又改口,“其实是病了,怕她过了病气给安安。” 那嬷嬷越发笑得雍容,“那老身就更要去瞧一瞧了,否则我们姑奶奶不放心。” 那八房太太知道拦不住,这才吩咐人将程亦可带出来,暗暗剜了她一眼,警告她不要乱说话,才放她走。 程亦可和陶沁被领着给老祖宗请了安,才一道往颐宁苑来。 程亦安早得了消息,穿戴整洁坐在罗汉床上等着,等了片刻,帘子被掀开,见陶沁牵着一高挑消瘦的姑娘进来,程亦安已不记得多久没见过程亦可,乍一眼还没认出来,只见她身上裹着一件湖蓝斗篷,一双眸子又黑又亮,面颊瘦得往里凹,把颧骨给突出一些了。 “可儿,你怎么瘦成这样?” 陶沁忙拉着程亦可上前,将她推到程亦安跟前, “可不是,这才几日光景,又瘦了一圈。” 程亦安身子还不便挪动,便着人挪了炉子过来给她们偎着了。 程亦可脸色讪讪,看着程亦安红了眼眶, “安安,好久没见你,我可想你了,上回你下帖子,我有事不得空,给你道罪了。” 陶沁见她还在粉饰太平,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 “安安你不知道,方才她嫡母差点不放她出门呢。” 程亦安探身握住她,见她手腕细得跟竹竿似的,心疼道,“快些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程亦可掖了掖眼角摇着头叹道,“能怎么回事,前日我哥哥在外头赌博,被戒律院打了二十板子,皮开肉绽的十分可怖,我父亲母亲哭天抢地,不敢埋怨家主,自然把火洒在我身上了。” “自你被长房认回来后,我嫡母就拘着不许我出门,生怕我跟你告状,闹到家主跟前,给他们难堪,今日若非桂嬷嬷厉害,还要被她给糊弄过去呢。” 程亦安与程亦可一道长大,八房那点子烂账她是清楚的。 不忙活说话,着丫鬟给二人上茶。 程亦可接茶时,露出里面一件旧褙子,再看她穿着这件湖蓝斗篷,大了一圈也不是年轻女孩的花色,程亦安越发觉得奇怪, “这斗篷不是你的吧?” 不等程亦可开口,陶沁气恼道,“可不是,晓得她今日要来长房,她嫡母故意拿了一件新斗篷给她,做样子给老祖宗看呢。” 程亦安真得听不下去,与程亦可道,“这段时日下雪,你嫡母竟然狠心连件袍子也不给你做么?你的分红呢?” 程亦可苦笑道,“家主给我们八房的分红,都到了我父亲母亲的手里,我想着入冬了,打算做一件袍子过年,他们却以要给哥哥置办聘礼为由,拒绝了。” 程亦安看着单薄的程亦可,顿时皱了老大的眉。 程亦可的这位哥哥,就是八房大老爷的独苗程亦珂,被府上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偏生平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没少在外头惹是生非。 “今年咱们房因着哥哥犯错分的少,我的那份就被他们给抹下了。” 程明昱曾明言,分红有姑娘一份,或用作嫁妆,或吃穿用度,绝不许苛刻。 但程亦可什么都没有,她生母早逝,养在嫡母膝下,从出生就被父母耳提面命,一切要让着哥哥,绣的花拿出去卖钱得了好处给哥哥,程家姑娘求亲者比比皆是,她的婚事就被父母挑挑拣拣,言下之意便是要寻一富户,将来好补贴哥哥,就连她的名儿,也是父母看着哥哥的名“珂”顺带给取了个“可”。 她是程家最没有存在感的姑娘。 程亦安看着柔弱的程亦可,久久没有说话。 前世后来她去了益州,时常与程亦可通信,在去益州的第三年与程亦可断了往来,程亦可有个毛病,什么事怄在心里,报喜不报忧,后来程家的婆子给她送份例时告诉她,程亦可死了。 因着程亦珂最后不争气,屡教不改,被程家除了名,他们一家回了弘农,日子捉襟见肘,她的嫡母和父亲为了贴补儿子,要把她卖给一个富户做继室,程亦可高门出身,不忍堕了程家风骨,不肯答应,就被嫡母锁在柴房里。 程亦可后来逃出去了,她终于逃去一个小山庄,卧在一块苞谷地里,饿得摘苞谷吃,那玩意儿太硬了,她嚼不动,生生往肚子里咽,最后被活活撑死。 一个平日吃不饱穿不暖的姑娘,最后是被撑死的。 何其嘲讽? 程亦安想起来眼眶发酸,别过脸去深深吸着气。 程亦可和陶沁见状都慌了。 方才老祖宗说程亦安病了,让她们俩来宽宽她的心,这下好了,没宽她的心反而把她惹哭了,岂不是罪过。 程亦可急得起身扶着她双肩,“安安,你别难过,我虽没新衣裳,旧的还是有的,你之前不是给了许多袍子我么,我还留着呢。” 程亦安出嫁前将自己许多旧衣裳全部给了程亦可。 她那时虽没爹娘疼着,却有程明昱暗中照顾,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程亦安越被劝哭意越止不住,扭头瞪着她,“那你就给我争点气,别任由他们欺负,程家有戒律院,你逮着了机会去告状,我父亲和哥哥自会出面替你料理你爹娘。” 程亦安为什么不替她出头,她终究不能跟着程亦可一辈子,人要靠自己,别人帮一时也只是一时,只要程亦可动了反抗的念头,往后的路就越走越宽。 程亦可呆住了,“圣人云,子不论父之过。” “那也得他像父亲。” 程亦可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住,“我...可以吗?我怕撕破脸,嫡母在我婚事上做文章。” “你没撕破脸,他们照旧在你婚事上做文章。”程亦安给她鼓劲,“可儿,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今日她为什么怕你来,就是怕你告状,你就越要拿捏她,不能被她欺负了。” “对!”陶沁也很支持她,“你们程家家大业大,还有个可声张的地儿,旁人家是有苦难诉,我看你干脆去戒律院告状,把你那份分红要回来,与其被你哥哥赌博输干净,你把自己的嫁妆银子拽在手里,往后也有依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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