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姜尽量的挑出一点功夫出来,可毕竟还没有重新练,你是便只能尴尬的落地了。 可正从后方,那黑衣少年郎转身之间便将她拦腰抱住,而后便是极为紧张的开口:“长安,你没事吧?” 谢令姜慌里慌张里瞧见的是少年郎焦灼的神情,是阮遥集? 今天是他第二次解围了。 那匹马非常惨烈的重重摔倒在地,跌入坑里,然后又死命的纵身一跃,而后疯狂的撩开蹄子跑了。 阮遥集抱着她就地上滚了两圈,成功的在一团丛林前头停住了,阮遥集把她的脸保护的好好的,按在胸膛面前,谢令姜察觉到对方好像被自己当做了一个软垫,垫在了身下,当下半是后悔,半是不好意思的开口:“阮…遥集阿兄,你怎么在这?多谢你救了我。” “啊…你没事就好。”阮遥集眉头稍微的蹙了一下,但是面上倒是并不怎么伤痛的感觉。 谢令姜大概意识到对方在隐忍痛苦。 准备慌忙的从他身上爬起来,他们很不凑巧的,又当了一回东墙使者,世上的人有时都会笑,东墙有耳。 “你是哪家的小娘子,怎么会在这出现?” 利箭射杀了狂犬,小娘子吓得哭啼不止。射杀狂犬的郎君的声音响起来, “我…” 是谢道聆哭滴滴的声音,只是仍然显得格外的娇嫩。 “上马来,我带你回去。” 那郎君的声音朗朗至极,一把就提起了谢道聆,然后载到了马上。 谢令姜原本准备发声,被阮遥集一把捂住了嘴巴。 “嘘,是禇歆,你姑母的嫡子。” 谢令姜眨了眨眼,姑母所出的表姊禇蒜子,天生丽质,家教良好,见识开阔,气度恢宏,十余岁嫁给时任琅琊王的今上为妃,今上即位后,便册封其为中宫皇后。 自己居然忘记这件事了,这是什么记性? 禇歆是自己的表兄,是姑母的嫡子,三年前姑婿去世,他便顶立门户,虽则年轻,才十八岁,却也以学行知名于世。 今上继位十年,身体孱弱,止有东宫一子,穆太子司马珃。今年约莫十岁余。 朝政之事,何尝不是寄托在太后之兄中书郎庾亮,宰相王导,南康长公主驸马都尉桓温,辅国曹辅佐,吏部尚书何充,会稽王司马昱之手。 谢道聆怎么会和禇歆扯上关系,究竟上辈子有没有联系?还是因为自己改变了事故的缘故,阴差阳错的导致了这改变呢? 再等反应过来,却也反应不过来了。 桓玉霞匆匆忙忙的带了一批人来了,“大兄,二兄,方才,我明明瞧见谢令姜骑着马过来的,可怎么不见了?” “想来或许是二娘,你看错了不成?” 桓温次子,桓济。 谢令姜随即便听到这声音,忍不住悚然一惊,这位可是一个极为狠辣的人物,桓氏娘子都跋扈和几位兄长的庇护也不无关系。 “我不管,二兄,反正你答应我要替我好好收拾她的,可不许耍赖哦!” “那是自然。” 桓世子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谢令姜却感觉到更为森然的冷意,除了王谢联姻以外,桓世子也总归是被视为联姻的一个人选之一。 而桓世子又是一个极为暴虐之人,倘若不是因桓温病逝后与桓济还有叔父桓秘杀掉其五叔父桓冲,因事情败露而徙置于长沙,恐怕那后院深深埋藏的森森婢女奴仆白骨也不会展现于人世。 似乎是感觉到怀中女郎的瑟瑟发抖,阮遥集紧紧的捏住了拳头,倘若只有权势和力量才能够掌控天下,护住心里头的人,他势必要从血泪里拔然而出,一定要开辟出他的光明道路来。 “算了,我们走!” 等他们都离开此地,谢令姜鬼使神差的想到自己在那边听到的墙角?彼时阮遥集也在,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谢令姜惊愕的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郎,那双墨色的眼睛,仿佛能够包含世间万物似的,宇宙星辰都囊括其中。 阮遥集只是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而后匆匆提她上了自己的宝驹离去。 等到了僻静的一处,他将她转过来。 “如今你衣裳混乱,音容不整,也没法子回去宴会,我这里从后山小路送回谢氏,也派人送信给姑母,让她不要担心你的安全。” “至于谢二娘,禇郎君想必会把她安然无恙的带回去。你意下如何?” 谢令姜眼睛里满满都是慨叹和欣赏,然后微微笑了,“阿星考虑的这样清楚,长安自然应当感激不尽,愿遵汝命。” 小娘子低下头,虽然年幼,玉雪可爱。 阮遥集看着她的头顶的漩涡,而后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她整个人兜头罩住。 谢令姜微微蜷缩着身体,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 但在外人看来,却以为阮小郎君阮遥集今日狩猎收获匪浅。 等出了看守的地方,那长公主府的家仆非常谄媚的笑了:“阮小郎君,今日收获很不错呀?” 阮遥集颔首:“世子爷的小厮守川可在?让他过来听话。” 那家仆连忙前去唤来了守川,隔着黑色的披风纱里,谢令姜只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前来,而后阮遥集在他耳边附耳密语了些许,便见对方领命而去。 阮遥集竟然大摇大摆的骑着马,带着谢令姜在这些家谱仆子弟郎君们羡慕不已的目光,扬长而去了。 出门之时,还碰见了禇歆,他神情高傲,目光平稳,身为文臣,自然只能和武将出身的阮遥集有泛泛之交,稍微点头。 那受惊了的谢道聆已经被公主府的嬷嬷悄悄送到后宅,又派人通知了阮容领去了。 谢令姜终于平安的返回了谢氏,而后在子鱼惊骇又强作稳定的目光里头,迅速梳洗打扮。 只是阮遥集转身离开的背影却总叫她觉得熟悉…
第37章 :禇幼安 阮容此时一前一后的收了两个消息,心中是又惊又惧,面容上仍然是一派端庄模样。 一边是侄子阮遥集递过来的消息,幸好她的长安没有事,这些年来,虽然将军偶尔会偏宠王小妇,但是也没有什么可在乎的地方,毕竟四郎很听话,王氏生养的二郎也同自己的大郎一样早逝,总有点唇亡齿寒的共鸣感。 可是,居然将娘子教养成这样,谢二娘谢道聆,如今的做法实在是骇人听闻,叫人贻笑大方了。他们,谢氏嫡长女的颜面,居然就这样被落了下来,倘若要不是她的大娘子,这样懂事乖巧,竭尽全力地维护了谢氏的颜面,今日之事又该以何种下场做结束呢? 倘若要不是外甥禇歆在猎场里把谢二娘子谢道聆带回来,不说她这身为嫡母的失责,传出去便也连累了谢氏的名声。 阮容努力的平复了内心的忐忑,而后看着正温和朝着自己行礼的禇歆。 “幼安,幸而你把这淘气种送回来,这是你大堂舅家的二表妹,二娘生性顽劣不堪,让你见笑了,二娘,还不快谢谢你表兄。” 禇歆声音温和:“堂舅母莫要担心,这还是初次见二表妹,误入山林,她年纪尚小,想必也受极了惊吓,莫要斥责,阿娘那里也说有经年未曾归宁省亲,很是想念外祖和叔外祖,及叔祖母,众位舅舅同舅母,连带着外家的诸表弟同表妹们。” 阮容含笑开口:“多年不见幼安,也不知你阿娘这些日子又是如何熬的?想必过得很是辛苦,我与你堂舅在外戍守,也才回建康不久,回头定有常常相聚之日。你几个表弟也都十分仰慕你的文才,想跟在你身后一同学习,你外祖父似乎在同你三堂舅一块儿商量,要兴办山学,那时或许有热闹可言了。” 禇歆傲气凌云渐渐收敛,瞧着这位极为端庄优雅,和气无比的堂舅母,比起舅母而言,出自陈留阮氏的阮容,更为外组看中,亲自肯定她为宗妇。 谢道聆满脸惊惶,已听到嫡母对自己不轻不重的斥责,慌里慌张的行礼,这时她才知道这个风度翩翩的郎君居然是伯祖父的外孙,禇氏嫡子禇歆。也算是自己的表兄禇二郎。 “多谢表兄相救,长荣十分愧疚,感激不尽。” “无妨。”禇歆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而后面上更多了一份温和微笑。“之前也听闻其他郎君们说,今日里长安表妹也来了?” “说的也是,只是她身体向来欠安,今日就不能和幼安见礼了,改日回家来顽,她必定也极为高兴的。” 阮容继续在那里含笑的同他说着话,禇歆时不时的也有些眉飞色舞起来。 立在阮容身后的谢道聆却好像是尴尬无比的木偶一般,心里头是说不出来的愤恨和嫉妒,凭什么自己只能被这样斥责的尴尬的冷落的对待呢?就连对自己这样温柔,把自己救起来的表兄禇歆,居然也只是会在提起谢令姜的时候就那样笑着,仿佛含了蜂蜜似的。 谢道聆感觉到自己站不稳了,面上苍白无比,身段纤细又柔弱,似乎是虚弱至极的,晕了过去。 “二娘!” 是嫡母的声音,谢道聆晕了过去,很快的被身边的丫鬟搂了起来。 阮容只能抱歉的同禇歆先告别,而后又亲自和长公主告退,最后才带着不明其中事故的三娘和四娘,和似乎知道些什么的谢令和一同回了家。 这是她身为宗妇第一次带小娘子们出行,可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岔子,心里虽然又恼又急,但却不能表现出来,按照年纪来谈,谢道聆终归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娘子,纵然有什么错处,也没什么该说的。 只不过对于这些妾室而言,阮容从前是不想管,现在是没法子不管了。 阮容一回来的时候就去看谢令姜,然后就被小丫鬟金雀儿告知:“女郎让大妇不要担心,她已先去了大家院子里头说话。” 阮容只觉得心坎上,仿佛有什么烫了似的,觉得无比的煨贴,可是又觉得格外的心疼,这些年究竟是自己没有留意吗?自家的小娘子,现如今已是一个大娘子了。 而后点了点头,声音里带了一些冷色。 “让小妇们都过来。” “是,大妇。” 阮嬷嬷领命而去,眼底也暗藏锋芒,他们阮氏出来的嫡女可不是叫他们随意小瞧的。 松竹苑后院的谢三夫人刘氏正在同谢安下棋,正巧听到下人前来禀报此事,她微微显得有些惊诧,而后含笑开口。 “这下我倒真的可以把担子卸下来了。” 谢三叔谢安头也不抬的开口,“你倒舍得这些吗?”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本来我就不是宗妇,我家把我许给你,也是为了跟你过点休闲的好日子,反正指望你是指不能指望你当什么高官呢?我也没什么诰命夫人可挣了!” 刘氏居然有些捧腹大笑,说的对方表情略微一顿,一时之间居然有点下不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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