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思绪混杂。 陈三以手掩面,许久后缓缓收手,眼周还残余着一点濡湿。 他像是终于放下什么,长出一口气后,慢慢收拾起桌上那些纷杂的医书典籍。 另一头,系统有点不爽。 “宿主你浪费这一个技能干嘛。”它心疼那些能量,“以你现在在皇城的权势,让他悄无声息地死掉都不是什么难事。” 杜宣缘没搭理它。 这场梦境的前半段是以陈三的记忆为底图,后半段是她根据先帝的起居注编的。 太后一直是个喜欢鸟儿,却从不豢养鸟儿的人。 杜宣缘闭上眼,没过多久便摒弃纷杂的思绪,沉入漆黑又安定的睡眠中。 翌日,照规矩入宫向皇帝辞别的杜宣缘吃了个闭门羹。 皇帝还“沉浸在悲痛中”。 不仅不见她,连那一车的刺客至今都“没时间”审理定罪。 杜宣缘心知肚明。 她坦然离去,倒是看得暗中观察的历王牙痒痒。 出宫的路上杜宣缘遇见陈三。 他的神态比起昨日要平和许多,在见到杜宣缘后向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大礼。 杜宣缘*颔首回礼。 在她抬步欲走时,陈三又叫住了她。 “多谢你。”他说。 “谢我把你当刀子?”杜宣缘反问。 陈三被噎了一下,却并不恼,反而笑起来:“若是能成为你的刀子,我更要荣幸之至。” 他知道自己对于杜宣缘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她自己有手段针对皇帝。 杜宣缘点点头,那神情仿佛在说“你知道就好”。 只是走之前,她脚下一顿,又对陈三道:“王美人那边,还请你照看照看。” 陈三郑重地应下。 二人分道扬镳。 。 杜宣缘已经记不清自己则是第几次从车窗探出头。 还是能瞧见陈仲因站在门口的身影。 知道马车按照路线拐了个弯,才瞧不见那道直挺挺的身影。 像块倔强的望妻石。 杜宣缘想着,哑然失笑。 那个装满衣物的箱子在她脚边——临走前陈仲因终于还是把这个箱子填满了,里边大半都是他这段时间请人新做的衣裳,紧赶慢赶终于将这一箱衣服赶出来,在杜宣缘出发前填进箱子中。 一直到他们抵达一处官驿歇脚。 杜宣缘身处山间,只觉寒冷,便打开木箱想从中找出一件厚衣裳披着。 孰料翻弄几下,她便察觉不对。 将里边衣物尽数拿出后,杜宣缘看着箱底那个装满银票的布包,长叹了口气。 昨夜因为陈三的打岔,她都忘记仔细检查箱子了。 杜宣缘本想召来一名亲信,将这些钱送回去,只是转念思索片刻,她还是留下这份赤忱的心意。 返程的路上,并没有再出现那样夸张的刺杀频率。 也不知是那些人是想明白这种行为没办法对杜宣缘造成损伤,还是单纯因为上一次肉包子打狗,这会儿没有“包子”了。 总而言之,这一路总算顺遂不少。 回到定北军营后,程归立刻捧着这两个月的公务来找杜宣缘加班。 随后还有各营将领们。 杜宣缘的帐中来人络绎不绝。 待杜宣缘将那些因为她不在而耽搁下来的事情处理完,外边黢黑的夜色一片寂静。 帐中开完会的将领们掀帘子走人。 寒风哗一下冲入帐内,冻得人一个激灵。 而门口那些将领们也发出几声小小的低呼。 杜宣缘抬头望去,只见冷风裹挟着拇指大的雪花蜂拥而至,被帐中燃烧的火盆融化,留下一点点水迹,坠在地上。 已经开春,还姗姗来迟一场大雪。 杜宣缘将人送出帐外,站在门口看了好一阵雪,困倦之意涌上,她才拢了拢身上新的棉衣,回到帐中。 一夜之间,北地铺上一层雪毯。 难得这个时节还能有这般大雪,营中士卒一大早起来便在扫雪。 程归又早早来到杜宣缘帐中。 她昨天的事情只解决一半,就因不断挤进来的将领们不得不中止。 没办法,人家比她官职高不说,事情也是涉及定北军主体,自然比她的事要紧得多,只能等今日继续。 在旁等待杜宣缘批复的时候,程归还生着气。 “分明是我先来的,却叫他们撵了出去。”她嘟囔着,尽管心里清楚轻重缓急,嘴上犹不服气地唧唧歪歪一阵子。 她又凑到杜宣缘身旁,好奇地问:“将军,你为何要将定北军拆得这样散?” 杜宣缘不仅将各营将领许多权力回收,还把很多本可以放在一处共事的单位拆开,相互之间信息不得互通,若没有杜宣缘调度,他们想做成某些事情实在麻烦。 甚至有一天,伙房与负责采买的将士没沟通好,柴烧完了没得补充,他们那一日连热乎饭都没吃上。 没有杜宣缘,连这种小事都容易出岔子。 这也是事务堆积最大的原因。 在程归看来,这样拖拖拉拉的做事效率,与从前冗余的定北军比好不到哪去。 杜宣缘不在的那些日子,除了日常训练,整个定北军营近乎瘫痪。 这样一支军队,怎么打得好仗? 可杜宣缘闻言后,只淡淡笑道:“若是我的兵,谁都能直接领去带兵打仗,那对我来说才叫不好。” 程归恍然大悟。 在暂时没有外敌的情况下,杜宣缘是嫌自己命长了,才会给大成带出一支可以训练有素、可以独立作战的军队。 她就是要定北军依赖她、信任她,唯自己的命令是从。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可谓风平浪静。 北地那些军队派去刺杀杜宣缘的把柄,被她送到皇城,在皇帝手中捏着,他们面对裁军一事更不敢有异议。 可即便是这样做了,不出半个月,他们就觉察出不对。 那些刺客落入杜宣缘手中后,他们就与在皇城交好的势力传过讯,待得知杜宣缘将所有活捉的刺客交给皇城卫,他们更是大喜过望,觉得这件事不足挂齿。 结果事情没解决,他们的人脉反而断了。 先是有人发现皇城来信减少,几番去信与旧相识,却不见回信。 又有人发现他们在皇城的老友因“流连烟花之地”、“当街纵马行凶”、“纵容奴仆杀人”等等罪名被削官革职。 这些人终于感受到后背一阵凉意。 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举着巨大的砍刀,将他们向外蔓延感知情况的触手一一砍去。 更恐怖的是,他们不知道这个人是如何精准找出他们的交往对象。 这个人是谁?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与指向,这些人却莫名想到那个在战场上神出鬼没的定北大将军。 不出一旬,各处地方军的将领们便陆陆续续来到定北军营“登门拜访”。 据程归观察,他们相谈甚欢。 甚至这些将领们对杜宣缘极其恭敬,有些人眼中竟还有几分惧怕。 ……什么情况? 程归对皇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觉得这群前些时候还对杜宣缘这个主张裁军的半吊子恨得牙痒痒,现在居然眼巴巴上来摇尾乞怜。 有病。 又送完一波客后,程归才近前与杜宣缘汇报近日姑娘们的训练情况。 她第一次瞧见杜宣缘给出的训练表,隐隐觉得对方是想要练出一队女兵来。 时至今日,程归已经再不会生出“女子能不能做这件事”的念头,她只要想想拿着武器上阵杀敌,便觉热血沸腾。 杜宣缘听完她的汇报点点头。 而后又将训练的内容稍作修改,以适应姑娘们日益强健的体魄。 以她们的训练强度,练出的身体素质,现在就算有男兵胆敢对她们动手动脚,也别想全须全尾的走。 就这样一直按部就班,风平浪静地过了大半年。 一日,大清早,杜宣缘便唤来程归,令她带上五百女子军,随自己回苍安县。 因为今年开春突如其来一场大雪,正在分蘖拔节的麦苗遭受重创,时至今日,减产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大成的农业水平,本来丰产也没多少粮,还减产一道,简直就是不给百姓留活路。 于是杜宣缘表示可以从她的食邑借调粮食过来。 随即带着五百女兵回到苍安县。 可程归跟着杜宣缘到苍安县后,却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苍安县上下竟严阵以待。 杜宣缘刚一到地方,就开始频繁与苍安县的官员开会。 更重要的是,小小一个苍安县,竟有十数名领兵的将领,哪里有这么多兵给他们分? 程归一脑门问号,跟着杜宣缘跑了好几天,才慢慢摸出点头绪。 可她只要想想自己猜测的那种可能,就觉得匪夷所思。 直到第三天夜里,在一场近乎明牌的会议上,程归终于听到了自己可以确定猜测的答案。 “皇帝当众吐血,而今还在御极殿昏迷不醒。”
第206章 入城 就在三天前。 皇帝吐血昏迷。 程归看着在场所有人平静的神情,心知杜宣缘当众提起这件事,其实是说给不知内情的自己听的。 可她一直跟随在杜宣缘左右。 这个消息又是何时何地单独递知给杜宣缘的呢? 程归百思不得其解。 她当然不会想到,这个消息居然是杜宣缘提前告诉文央,随后通知给苍安县上下的。 毕竟她们身处大成的北端,来自皇城的消息理应滞后于他人。 说来也怪。 在得知这个消息时,程归对于那个大成君主安危的反应,还没对杜宣缘何时得知这个消息的好奇心强烈。 不过程归也明白另一件事。 杜宣缘在这个节骨眼上,假借调粮带人回到苍安县,必定另有谋划。 她专注地听着杜宣缘对于苍安县民生的安排,想从中找出些“老板”后续的计划。 只是程归没想到,待会议结束后,杜宣缘竟直接告诉了她。 与会人员都各自忙活去,独独留下一个自己。 那时候程归便有预感。 待杜宣缘当真开口时,程归还是惊愕不已。 她竟令自己带上三百女子军提前赶赴皇城,分批潜入皇城后,找到某个地方,会有人协助安置她们,隐藏身份、蛰伏以待时机。 程归暗暗压下心中的惊讶,稳着声问询道:“待什么时机?” 杜宣缘看向她,琥珀一样透亮的眸子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定北大将军兵临城下的时机。” 。 熊门正在协助文央清点粮食。 开春那一场大雪,首当其冲的是北地,但雁州也受到影响,除了苍安县,大部分地方粮食都有减产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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