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凛思遥自己不长眼,撞到了这尊煞神的刀口上。凛迟与凛家的新仇旧怨,也正好到了要清算的时候。 一曲将歇,凛思遥骂得嗓子都劈了,声音减弱,这才换来凛迟轻蔑的一眼,开了口,却不是冲着凛思遥说话:“堂中还有其他仙门的‘道友’,可也有满腹牢骚要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便一同与在下说个干净罢!” 他发现我了? 玄负雪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喜滋滋的,心道这人还算有些眼力见,她伪装成这幅模样,他还能在乌泱泱人群里发现自己。 正准备迈出脚步,身前侧一道长剑横出——飞雪剑轻薄如蝉翼,却来势汹汹,划破凌空,直逼凛迟咽喉。 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从天而降的见孤峰弟子纷纷持剑而出,与场中的魔兵混战成一团。一部分绕过守卫,搀扶起酒桌后的凛家弟子。 一位长老颤巍巍地摇头:“多谢道友!可老夫有心相助,却被那贼人下了软筋散,别说持剑争斗了,现下只怕连根筷子都拿不起来啊!” 很快,所有失了行动能力的凛家人被围成一圈,如同被赶进羊圈的绵羊一般,白花花的一堆,被见孤峰弟子护在大堂中央。 寻欢作乐的舞姬、婢女早就一哄而逃,琴弦崩断,佳酿打翻,剩下的只有兵戈相碰之声。 见孤峰弟子虽然人少,但胜在一个出其不意、配合有素,一时也能与力大无穷的魔将魔兵们相持不下。 玄负雪猫着腰,又堪堪躲过一道飞来剑气,如一尾游鱼似的在满地狼藉中上蹿下跳,挤出一条通往首席的小路。 道路的尽头,是断罪剑与飞雪剑相持,剑身蹿出一阵雪亮火花,剑气层层激荡。 经过几日的休整,两人看起来都恢复了不少,打得甚至比上次在桃花宫还要凶。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后还是苍知白隐隐有了败相,飞雪剑剑身嗡鸣,不堪重力,“铮”地一声蔚然长鸣,脱手而出,深深扎在地陷。 众人眼睁睁见这一幕,全都脸上顿失血色——苍知白可是如今仙门唯一仅存的希望,若是他也败在这魔头手下,不说白鹭洲、岂非整个人间都要沦丧?! 其中最为惶恐的,当属凛思遥,几乎已经到了惨无人相的程度,偏偏他还被捆仙绳束缚着,腿也断了,只能奋力挪动想爬上前来助阵,然而除了让绳索更割入肉几分之外,于事无补。 玄负雪冷眼旁观一会,只当做没看见。她可还没忘了从先在小重山时对方仗着人多势众、逼着落单的凛迟从他□□学狗爬的事情。 就该让这种人吃点苦头! 正邪两道魁首的较量即将要分出胜负,在一片绝望的死寂中,凛思遥突然震声道:“娼妇之子,纵然侥幸得胜又如何?!连招式功法、姓氏家族都是偷来的,胜之不武!” 第080章 师徒 有年迈的凛家长老脸色突变, 骤然呵斥:“少主不可!” 凛思遥却双目烁烁,色状疯癫,他决不能允许仙门败在凛迟手下——他恨了这人这么久, 定要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魔头身败名裂! “你敢不敢对着天下人承认,你娘名为慕星遥?!” 慕星遥这三个字一出, 在场年长的凛家长老脸上俱都一变, 有心直口快的已经忍不住, 大声叱骂:“凛思遥!我等尊称你一句少主,不代表你可以当真任性妄为!黄口小儿,不知轻重!这些陈年旧事还挖出来做什么!你难道当真要看凛家颜面尽失、沦为天下笑柄不成?!” 有些年纪尚轻的, 则是一脸茫然:“慕星遥是谁?也是我们凛家的弟子么?可她怎么没有改姓凛?” 仙门之内以世家传承,白鹭洲从凡间招收外姓弟子之后,都会让其改姓归宗, 并入凛家族谱之下。 “问得好。”凛思遥箕踞而坐,一头乱发之间露出的圆脸上满是癫狂神色, “这就要问问凛迟、问问你那好娘亲了!罔顾人伦, 颠倒纲常——不肯改姓、勾引师尊不成后被逐出宗门,可是心中有愧?!” 一时之间, 全场哗然。 不知何时, 魔兵魔将们都停止了攻击, 站在昏黄晃动的烛火之后, 整间华丽大殿宛如堕入阿鼻地狱, 阎罗森立。 这些魔物无知无觉,砍了脑袋、顷刻之间又会复生,见孤峰弟子鏖战许久, 早已精疲力尽,见他们不主动攻击, 干脆也停了下来,喘着粗气,趁机休整。 是以如今凛思遥一声怒吼,落针可闻的大殿之中人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有博闻强识的,听到这里忽地一拍大腿,嘀咕道:“我说怎么这么耳熟——慕星遥,不就是当初凛天极师祖那被鬼千玦捉走惨死、又闻名一时的麒麟子徒弟么!” 仙魔大战时局混乱,许多记载经书都已散落灭世,许多人事只能靠口口相传,许多人知晓凛天极当初有一位天资卓绝的亲传弟子,却不知晓其姓名为何、具体又是如何丧命。 “呵。都是那贱妇咎由自取!”凛思遥仿佛化身一条嘶嘶作响的毒蛇,不停地向外喷射毒液,“若不是她鬼迷心窍、贪图我凛家家主权势,几次三番勾引我师祖不成,怎会被逐出白鹭洲、在半途上又被鬼千玦所捉?!” 他抚掌哈哈大笑起来:“死得好、死得好啊!” 躲在灯柱之后的玄负雪忍无可忍,摘下一截残烛,直接对准他张开的嗓子眼投了过去。凛思遥被噎了正着,惊慌失措地呜呜叫起来,众人连忙扭头去寻,玄负雪却早已经拔腿开溜、换个地方藏身了。 真是晦气!玄负雪拍了拍手上站到的灯油,不屑地撇嘴。若她是那些没头没脑、不明真相的外人,可能还真会被凛思遥这满嘴胡话给哄骗住。毕竟谁能想到,堂堂凛家少主竟会不惜编排谎言、只为了诋毁一个邪魔的名誉。 要知道凛迟本来就根本没有什么名誉好言了嘛! 何况,她还进入过凛迟的海棠幻境,亲眼见过那个英姿飒爽、外刚内柔的坚毅女子是怎样设计伏杀鬼千玦,又是对凛迟亲子怀抱着怎样热切的爱意。 说这样的女子会生性□□、不重师长,玄负雪鬼迷心窍才会相信! 然而还真有人昏聩胡涂,信了凛思遥的说辞,恍然道:“我说师祖当初为何力排众议也要带着狗畜生回白鹭洲!原来是故人之子!” “呸!那也是师祖高义、既往不咎!否则就凭慕星遥着大逆不道之举,当初师祖就该将她和她腹中这余孽斩杀的一干二净,省得如今邪魔出世、为祸人间!” 玄负雪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声。 这说法好生歹毒!竟是将凛迟入魔与白鹭洲分割得一干二净了。 原本,凛迟是白鹭洲出身,如今虽然叛了魔,但许多修士私下也会议论纷纷,言辞之间对白鹭洲多有指责——若不是你白鹭洲自个师门不净,怎会令好端端的弟子无辜入魔? 凛迟其人再冥顽不灵,归根溯源也是你凛家人出身。千年仙门世家,偏偏传到这一代出了一个大污点,白鹭洲弟子们出门都不复往日傲气,个个深觉败兴。也是为了这个缘故,白鹭洲在四大仙门世家中一骑绝尘的地位开始逐渐松动,以至于被见孤峰后来居上、凭白令苍知白捡了个大空子。 玄负雪担忧地抬眸向上望去。凛迟眉宇之间满是躁郁,指节不轻不重地叩着扶手,眉心之间隐约一条黑线出没,周身若有若无地缠绕着魔气凝成的黑雾。 这幅模样,就已经是在强忍要杀人的冲动了。 偏偏底下的凛家弟子还在不知死活地大放厥词:“师祖当初就是太过仁善,才绕过着小魔头和他那娼妇娘亲——” 剑光飞过,血花飞溅,断罪剑恍若有灵,嫌弃似的抖掉剑身善沾染的腥血,飞回凛迟身侧,还乖巧地蹭了蹭他的袖摆。 而那原本高声喧哗的弟子,两眼暴突,满脸通红,张大了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撕心裂肺地啊啊直教。他的舌头被割掉了。 仙门修士本就多有义气冲天之士,看不惯凛迟动辄打杀的行径,群起工攻之,叫骂之声沸反盈天。 凛迟这才掀起薄薄的眼皮,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下堂众人。 “他对着孤说出这些字句,就该料到会有如今下场。”凛迟阴森森地露出一个笑,“怎么,只许你们仙门中人往孤身上泼脏,就不许孤反击?” 白鹭洲弟子不服地叫嚷:“什么泼脏!你这魔头莫要颠倒黑白!你娘慕星遥被逐出师门可是铁板钉钉的事,在场诸多长辈同仁,当年之事定有见证者,我们可有一句话冤枉了你不曾!” 这就奇怪了。玄负雪抱着胳膊,微微挑眉。 她可是分明看见,自凛思遥爆出了这个惊天秘密之后,在场的许多白鹭洲长老便是面如土灰,有几个甚至还抬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却都被守株待兔的玄负雪看得一清二楚。 这事情,大概并不如凛思遥说得那样简单。 * 另一厢,苍知白将水心剑捡起,剑身通灵,察觉到主人心中郁气,瑟瑟发抖,恐惧得连剑光都暗淡了许多。 苍知白的眼神里仿佛冻结了刺骨的寒冰,垂眸,听着殿中吵吵嚷嚷的众人争辩。 每次都是这样。 所谓的天之骄子出现,轻而易举地夺走所有人的瞩目,而无论他牺牲多少、奉献多少,只能换来一句轻飘飘的“多谢苍师兄”。 可笑,他从前竟是为了这样虚无缥缈的公道正义,自污双手,背负罪孽。 以至于,如今连三师妹都同他分道扬镳。 思忖片刻,他打开芥子囊,从中取出一份发黄的书信,封面上赫然是凛天极苍劲飘逸的墨迹,收信人下写的是苍以朗的姓名。 既然那魔头如今已然身败名裂,苍知白不介意让往这盆火上再浇一盆热油。 * 沉默半晌后,一名白发苍苍的凛家长老站了出来,颤颤巍巍道:“那慕星遥的确是我派弃徒,她德行有亏,这才——” “长老慎言。” 没想到第一个开口制止的,居然是苍知白。 “凛迟是慕星遥所生之子,确然不错。”苍知白举起手中的信纸,落地有声,“恐怕‘勾引’师尊一事,恐怕还有待商榷。” “这是十八年前,凛天极师祖写给我师父的密信。当初凛天极将凛迟从见孤峰带走,为确下他身世来历,还特地给我师父写信询问。信中,就提及了凛迟的亲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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