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楚音沈君遥浑身戒备,长剑滑出剑鞘,只要察觉一丝妄动,顷刻便可叫它魂飞魄散。 只是“薛珩”的语气却并无攻击性,反而十分的温柔。 “是阿兄的错,不该扔下你,这些年,灵儿过得好吗?” 灵儿?众人一时惊疑,以为是听错了。 薛宝珠的脸则一下子凝固,她浑身战战,糟了晴天霹雳一般哆嗦着:“阿兄,你在说什么?我、我是宝珠啊!” “宝珠?”男子陡然顿了一下,像是突然卡了壳儿,一瞬间失去表情,但没一会儿脸上便重新挂上温柔宠溺之色,“宝珠是谁?灵儿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哗啦”一声,旁边的珠帘被扯落,薛宝珠倒退两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惨白得像个纸片人。 “不,我不是薛灵儿,我不是——” 嘶声的尖叫陡然断在了喉咙里,深受刺激的薛二小姐眼皮一翻,就这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 “金陵薛氏,乃江南首富,虽家财巨万,但故去的薛氏夫妇却从不仗势欺人,反而时时接济附近的穷苦人家,吃斋念佛,乐善好施,是整个金陵城有名的大善人。” 合欢树下,虞绵绵踱着步子将刚刚打听到的消息念了出来。 薛宝珠晕倒,薛大公子又突然“中邪”,他们自然顺理成章留下来调查。 只是两句话说完,翘着修长双腿的少年魔头便直接用脚踩住了她的裙角。 黑色的靴面踩在花团锦簇的艳丽裙衫上,莫名扎眼。 他语气慵懒而又低沉:“我们要查的是邪祟之事,你说这些做什么?” “你懂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少女扭头,冷不丁看到某人作恶的脚,眼珠子都瞪圆了。 这可是她的新裙子哪! 她气得脸蛋通红,鼓着腮攒着力气,使劲把裙子拽了出来,之后还没好气地上去狠狠踩了他一脚,直把人踩得脸都青了。 哼,叫你笑话我,活该! 她洋洋得意,像个啄完人还仰着肚皮啾啾嘲笑的金丝雀,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谢妄表情黑透,他不过是踩了她的裙子,她便这么报复他? 之前抱着他哭鼻子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虞绾,你过来。”某人咬牙。 “叫我做什么?我可不欠你的哪。” 少女明亮的眼眸眨动,花蝴蝶一样躲到了安静端坐的男子身后,像个耀武扬威的小混蛋,开口便恶人先告状。 “君遥哥哥,他欺负我!” “我欺负你?你说清楚,谁欺负谁?” “是你先踩了我的裙子!” 两人剑拔弩张,互相瞪着眼,场面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好笑。 沈君遥掩唇咳了一声:“绵绵,你还是接着说吧。” “哦。”少女乖乖地应了声,冲某人翻了个白眼之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步调。 “只可惜树大招风,十年之前护送薛府的马车在上香的途中遇到了邪祟,薛氏夫妇当场身亡,薛家的大小姐更是不知所踪。只剩不及弱冠的独子薛珩以及被救上马车的奄奄一息的女孩儿,也就是方才晕倒的病秧子小姐薛宝珠,自此之后,整个薛府都笼罩了一层阴霾……” 她压低声音,自带恐怖气氛。 沈君遥听罢沉吟:“也就是说,薛二小姐其实并非薛氏夫妇亲女?” “不错,当时薛宝珠被邪祟冲撞,失去了记忆,不知家在何处,也无人认领,只好收留在薛府,后来久而久之,就成了薛府的二小姐,可她单单听到薛灵儿的名字就吓得晕了过去,这就有些奇怪了。” “薛二小姐体弱多病,一时激动晕厥也在情理之中,倒是在薛公子体内作祟的邪物至今还不知是何来由。” 冷楚音拨拢眼皮,寡淡开口,吐了几个字:“事情未明,我们先行调查。” * “不……不要过来!我不是!我不是!”暖香阁的纱帐里传来惊慌的呓语,烛火轻颤,将汗湿的小脸照得惨白。 薛宝珠眉头紧紧拧着,手里揪紧了柔软的衾被,先是咬唇急喘,又忽然抽筋似的扑腾一下,仿佛坠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 珠帘外看守的妇人见状立马走过来,被榻上浑身湿透的人吓了一跳:“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刘妈妈晃着薛宝珠瘦削的肩膀,很是焦急地唤人,生怕她被梦魇困住,出不来。 好在,没多久那双湿淋淋的眸子便睁开了:“刘妈妈,是你?” 她怔怔着,好似没有完全回神,一头云鬓散落,像柔软的绸缎,可一双眼睛却红肿得像个兔子。 刘妈妈心疼地抚着她的背,像对待襁褓中的婴孩一样,粗哑的声腔放得极为轻柔:“是老奴,小姐这是又做噩梦了?” “嗯,”薛宝珠喘息着,惊魂未定地望着头顶,“我梦到一只恶鬼,变作薛灵儿的模样来找我索命。” 薛府的大小姐薛灵儿,失踪近十年,是货真价实的薛府嫡女。 自从在神女祠的那次祸乱中失踪后,就再也找不到踪迹,如今十年过去,竟然是出现在二小姐的噩梦中。 也难怪她被吓得魂不附体。 刘妈妈安慰:“小姐别怕,您身戴佛珠受上天庇护,乃邪魔不侵之体,一般的邪物不敢害您。” “什么庇护,刘妈妈,你别骗我了……”薛宝珠哽咽着,竟是难以自制,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连阿兄都不认我了,在薛府这几年,多少人暗地里说我鸠占鹊巢,说我是占了薛灵儿的身份,可他们怎知这是我想要的!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我死在神祠里……” 敏感脆弱的薛二小姐伤心落泪,让人心也跟着哆嗦。 “小姐怎可生出这种心思!您可是、您可是神主赐给我们的呐!” * “啪”的一声,清脆的落子音从吱呀摇晃的窗子里传出。 头顶蓬勃的月亮高悬,皎洁月色银纱般洒落。 少女将宽松的袖子往上撸了把,露出白净细嫩的手臂,捏着一颗色泽柔亮的白子毫不犹豫落下后,托腮望向对面坐姿笔直的少年:“好啦,该你了。” 谢妄抿唇,盯着眼花缭乱的棋盘,落子的手迟迟未动。 绵绵百无聊赖地催促:“你想好下哪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出出主意?” “用不着。”谢妄冷冷回绝,幽深的瞳仁深敛,接着垂腕落子。 只可惜黑子刚落,少女便“啪”的一声断了他的路,再一看,当中的几颗黑子已经被她狡猾地包圆了。 谢妄的眼神顿时变得阴沉,活了这些年,从没有人敢在棋盘上让他输得这么惨。 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凝固,绵绵低下声音嘟囔道:“我方才问过你了,是你不让我帮忙的……要不,我们再来一局吧?可能你太长时间没玩了,手生也说不定哪。” 谢妄仰头,撂下狠话:“我会赢你。” 窗外天色黯淡,几星灯火荧荧亮起。 没过多久,黑子再次被杀得片甲不留。 谢妄的脸彻底黑了,绵绵则面露尴尬,仰着绒绒的小脸嘟囔道:“你不是说你会下棋的吗?怎么技术这么烂?” 谢妄咬牙:“你不过是仗着有点小聪明,赢了又如何。” 他冷漠的眼梢吊起,活脱脱的一尊嗜血杀神,饶是输了,也端得气势逼人。 可绵绵却是个没心没肺的。 她托着粉嫩的少女腮,没有城府的圆眼睛眨动忽闪着,似汪了一泓澄澈的湖水,连声音也很是懒洋洋:“原来我还有点小聪明哪,他们都说我是个草包来着。” 她还知道自己是个草包? 谢妄哼了声:“虞小姐对自己倒是挺满意。” 讥诮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讽刺。 换了平日,这话早就把火星子给点着了,指不定又是一场唇枪舌战。 可绵绵已经决定要跟他好好相处了,而且,如今男女主为了追查邪祟之事焦头烂额,唯一能陪她解闷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个画皮妖了。 于是她大度地过滤了讨人厌的话,接着捏起手心里的白子唱起了长篇大论。 “我知道我有很多不足,但人无完人,就像这枚棋子,再怎么莹白剔透,也是有瑕疵的。你老盯着我的短处看,自然是哪哪都不顺眼,为什么就不换个角度看呢?难道在你眼里,我连一点讨人喜欢的地方都没有吗?” 少女懵懂发问,眼里隐隐有火光跳动,软萌的眼神溢出期待的神采。 因为身子前倾,白腻的颈子拉出漂亮柔软的弧度,碎发垂落脸畔,透出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纯洁。 这样的虞绵绵,像是刚破壳不久的呆毛雀,浑身的刺收起来,只管娇嗔地袒露肚皮来讨人的欢心。 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想要伸出手去抚摸她柔软的发顶。 只是……对她心生怜爱? 谢妄猛然惊颤地蜷缩指节,像是被过于荒唐的念头给烫到了,不得不用力捏着指节转移视线。 他冷薄的嘴唇抿紧,眼里闪过冰冷之色:“你这般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还用得着问我?” 他说完站起来,却被少女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你去哪!” 谢妄冷哼:“深更半夜,自然是回去睡觉。” “不行,说好输了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的,你想说话不算话吗?” 她拽着他的袖子,生怕他跑似的,胳膊也贴了上来。 隐秘的脂粉香一下子飘到鼻尖,让人莫名胸口乱了几分。 谢妄扭头甩了一下,竟然没有挣脱,只好转动冷白的下颌看着她:“知道了,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绵绵弯着眼睛,接着一本正经说起了正事:“我总觉得这府里不对劲,尤其是那位薛二小姐,身上的疑云太多了,我想,我们该想个办法去监视她。” * “啾啾,嘶咕——”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纯金打造的鸟笼散发奕奕金光,通身雪白的鹦鹉正蔫蔫儿地趴在那里。 那双漆黑的眼珠儿冷冷看着外面,时不时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沉闷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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