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帝道:“那便再饮这最后一杯吧。” 一时间,席间妃嫔皆端杯满酒,齐齐朝永嘉帝敬去,也算敬过酒了。 如此一番,也到了放烟花的时间,水榭里的人尽数涌到水边,望着天上五光十色的烟花连连赞叹。 烟花易逝,秦柳瑟一时感慨而惆怅地望着天上的火树银花。 因想起,这辈子的轨迹,到底是要同上一世不同了,只是不知道,结局会是如何。 虽说她很有信心,但她只是重获一辈子,偷得另一次浮生,并无未卜先知的能力。 此情此景,心中难免惶恐不安,忽而就泪意涌上心头,赶紧吸吸鼻子,不让泪珠子落下来。 天上烟花明亮,屋内屋外灯火投映,衬得灯下美人是如此破碎而耀眼。 一旁离得不远处,秦怀瑾注意到秦柳瑟的泪眸,一时都被惊艳万分。 又瞥见水榭里,董贤妃正陪着永嘉帝静悄悄朝这边走来,没有带内侍,应当是怕人多了,坏了妃嫔的兴致。 秦怀瑾可不想秦柳瑟这幅狐媚样子,被永嘉帝看了去,一时计上心头。 秦柳瑟的眼泪没掉下来,倒是听见一旁有啜泣声,往一旁看去,居然是秦怀瑾在流泪。 秦柳瑟正掏出手绢给她递过去,就听见背后有人问,“秦才人这是怎么了?”是董贤妃的声音。 永嘉帝走过来,旁边的妃嫔赶紧先福了福身。 秦怀瑾掉眼泪也是好看的,本就是我见犹怜的长相,此时落下金豆子,更加让人疼惜。 秦怀瑾抽泣着道,“回皇上,回贤妃娘娘,臣妾方才看烟花,心中想起儿时带我长大的老祖宗,又想到她如今不在人世了,一时感慨万千,心中彷徨,惊扰了圣颜,还望皇上娘娘恕罪。” 秦柳瑟低着头,心里直呼能人。 这既彰显了她善良,有孝心,又柔软,皇帝怎么会生气? 果然听永嘉帝道,“你也是有孝心的,无妨。” 董贤妃说,“快擦擦眼泪,这烟花错过了就没有了。” 秦怀瑾像小兔子一样抽泣着,鼻尖红红的我见犹怜,一边称是,一边恭送皇帝和贤妃离开。 永嘉帝走过时,秦柳瑟偷偷觑了他一眼,果然皇帝嘴角是带着笑的,他喜欢有孝心的人。 永嘉帝和董贤妃走后,孟才人拿眼尾轻蔑地扫了秦怀瑾一眼,是看出她忽的流泪,忽的走出来在小径边等着皇帝的伎俩了。 秦柳瑟心里一时也有了底,估摸着是瞧见她在哭了。 不由也轻飘飘扫了秦怀瑾一眼,对上的是秦怀瑾得意的神情。 孟才人和秦怀瑾互看不顺眼,却也不好在这场合闹开。 方才献艺,是孟才人的琴声更胜一筹,但刚刚这一出,就又是秦怀瑾招了永嘉帝的眼。 一时都在思索着,也不知道今晚会翻谁的牌子。 可直到宴席退散,也没等来永嘉帝身边的公公来传今晚招人侍寝的消息。 永嘉帝没有摆大驾回宫,而是选择步行回去,许是这良辰美景,步行更能领略夜里的诗情画意。 等皇帝的龙驾看不到了,百花园里的妃嫔才陆陆续续离去。 舒月轩离百花园很远,秦柳瑟没多耽搁,领着明月一路步行回去。 也不是她喜欢走路,而是她这个位份,还没有自己的銮驾,不得不走路。 可怜见地呐! 不过秋夕节,散步去酒意,也是极为惬意的。 微风拂面,一扫方才人多眼杂的浮躁,让她可以做回自己。 舒月轩偏僻,越走人越少,秦柳瑟心里却有些忐忑。 都说舒月轩人迹罕至,其实不然。 这里之所以叫舒月轩,是因为舒月轩后院的小竹林,在此处望月,是宫里的最佳之地。 但嫌少有人知道,大家都以为是百花园的圆月阁最适合观月,其实不然。 舒月轩附近的小花园,种满竹林,曲径通幽,才是赏月的最佳场所。 而从上一世的见证来看,每年这一夜,永嘉帝都没有宠幸嫔妃,而是会自己到此处来赏月。 秦柳瑟没有直接回舒月轩,而是转道往舒月轩后面去。 刚跨上石径花道,就有声音喊住她,“秦柳瑟!” 是秦怀瑾的声音,她果然会跟过来找茬。秦柳瑟嘴角轻轻挽起。 等到回头时,已是一脸惊讶,“姐姐,你怎么也过来了,你也是来赏月的吗?”
第5章 花前月下 这舒月轩后园,因远离宫中热闹区域,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夜里更是萧瑟寂静,连一盏灯都没有。 要不是秦柳瑟大半夜不回宫里,鬼鬼祟祟到这里来,秦怀瑾想看她要干什么,才不会跟过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 “妹妹宴中饮了几盏酒,还无睡意,便走到这里来。此处赏月极佳,姐姐要不要一起来?”秦柳瑟好心问道。 “乌漆嘛黑的,谁要来这里赏月,你怕不是要做什么亏心事吧?”秦怀瑾摸着袖子,觉得有点冷。 秦柳瑟抬头望月,指着月亮,偏头跟秦怀瑾说,“我是真的来赏月的,在皇宫里,皇上的地盘,能做什么亏心事,姐姐不要以己度人。” 此时的秦柳瑟侧着身子,对月朝她微笑,脸上只有圆月投下的光,真就跟仙子一样。 那样清透,那样如梦。 可就是她这副淡淡的神情,让秦怀瑾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秦怀瑾指着秦柳瑟道:“你不要老是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你以为你是谁啊?” 此时的竹林偏处,有两个人影正走过来。只不过此处无灯照,竹林茂密,来人又刻意放缓动作,不竖着耳朵听,压根听不出有人来。 是永嘉帝过来了,旁边带着公公朱万喜。 透过茂密枝叶,能看见不远处桥边两个人影,瞧着是宫中女人,但看不清长相。 永嘉帝朝公公朱万喜侧了侧脑袋,朱万喜立刻上前小声道,“这附近的舒月轩,住的是秦美人和秦才人两姐妹,便是大理寺少卿两位千金。” 永嘉帝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宫里的女人向来表里不一,只静静站着,没说话。 秦柳瑟的耳朵动了动,知道那边来人了。 她小幅度地转了转身,朝秦怀瑾俏皮道,“我是你妹妹啊,姐姐以为我是谁?”声音带着些嗔怪,让人听了都觉得这清冷月色变得可爱。 秦怀瑾就讨厌她这副什么都云淡风轻的样子,“别以为你姓秦就是我妹妹,你这个乡下长大的,能和我比吗?” 永嘉帝皱了皱眉,没想到平日里宜嗔宜喜,柔柔弱弱的秦才人,竟也有这般恶语相向的时候,虽说语调不至于凶悍,但说出这话,脸上不会多好看。 “我难道不是你妹妹?”秦柳瑟提醒她,一边引她入套,道,“我叫秦柳瑟,姐姐叫秦怀瑾,你要不要让爹爹来评评理,看我是不是秦家的女儿?” 秦怀瑾闻言,脸色有些不自然。 爹爹是叮嘱过她,不能在宫里提及秦柳瑟不是她妹妹一事,这是欺君大罪,隔墙有耳,被人知道了,若是捅出来,到时候她们姐妹俩都讨不着好。 是以,对外就说秦柳瑟是在扬州养大的庶出女儿,到了议亲的年纪,才接回来京城本家。 动不得又说不得,不然秦怀瑾进宫时,也不会动了要把她挪出宫的心思,看着就碍眼。 秦怀瑾哼了一声,怕旁边有下人路过,不骂她一顿心中又不痛快,便道,“是我秦家之女又如何,我在京中长大,在爹娘膝下长大,你看看我的名字,再看看你的名字,就知道什么叫来路不正了!” 昏暗中,秦柳瑟觉得秦怀瑾肯定看不清她此时的笑脸。 她凑到秦怀瑾耳边,戏谑的声音低而坚定,“那又如何,总归我现在就是秦家女儿了,姐姐。” 秦怀瑾一听,都要炸了,“你就是来路不明的东西,你何时见过一个小姐家,取名叫柳瑟的,真是比歌姬还不如,什么轻佻土包子。” “名字不过是代号,姐姐是不知,这世间有多少女子,连名字都没有,只能被人胡乱地依照排行,喊大娘二娘三娘的,直到逝去,名字又变成夫家的姓氏,我已知足。”秦柳瑟把这话说得,就跟湖边的杨柳一般,孱弱却坚定。 让永嘉帝都不由为她的见识而挑眉,这世间许多女子,确实连名字都没有。就跟路边的花儿一样,美则美矣,但没人会记得她来过。 “小家子气就是小家子气,你可知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怀瑾握瑜,穷不得所示’,出自《楚辞九章》,哪像你,庶出就是庶出,连名字都像街边捡来的一样。” 秦柳瑟只希望她说得更大声些,好叫一旁林子里的皇帝把全部都听了去。 永嘉帝自己就是庶出,也不受宠。 上一世,他登基后,从不重嫡庶之别,也不讲究出身,这才能揽括那么多能人志士为他效力。 如今听秦怀瑾这么说,无异于就是给他下眼药。 竹林里,不止永嘉帝,连朱万喜听了都直皱眉,在心里暗暗摇头,秦伯远那个老狐狸,怎么能养出这样两个不同的女儿。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位秦才人怕是像极了她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秦才人侍寝的时候,和皇上说话,可不是这样的。 这后宫的女人,大多都这样,朱万喜也习惯了。 说到最后,秦柳瑟眼中带着些雾气道,“妹妹一直都有个疑问,为何明明宫中这么多姐妹,姐姐却总是和我过不去,我一不受宠,二不招惹姐姐,究竟是为何?” 秦怀瑾冷笑了一声,“因为你现在拥有的,本该就是我的!要不是因为你,我应该住到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而不是这破烂偏僻的舒月轩。” 秦柳瑟接着套话,“我倒是瞧着舒月轩挺好,远离喧嚣,也独有一番僻静。” “哪里好了?等皇上被其他狐媚子勾去,哭都没地方哭。这破地方,皇上来都不会来,等皇上眼里只有其他狐狸精了,我看还好不好,要不是因为你,董贤妃说两姐妹好互相照应,我怎么会住在这里。” 秦柳瑟叹了口气道,“姐姐想多了,皇上心中装着的,岂是这方寸大的后宫,皇上眼里,有的是江山社稷。” “我们不过能为皇上分忧便为皇上分忧,如若不能,也不该给皇上添堵啊。倦鸟归巢,这里是皇上的起居之地,是让皇上放松的地方。若是真想来,多远都会来的。” 这是秦柳瑟上一世观察了许久的结论,永嘉帝对后宫一向淡淡,后来立秦怀瑾为皇后,也是因为她装的好,不惹事,不挑事,能和稀泥。 挑事都是背后挑,惹事都是借刀杀人,永嘉帝不爱管女人堆的事,所以上一世后宫,也来得并不算勤快。 秦怀瑾听了这话,只觉得秦柳瑟假模假样,骂了她几句便扭头走了,“鬼才要来这破地方待着,你爱赏月,就赏个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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