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为定!”袁掌柜立刻答应,不再犹豫。 光这个方子就能值一百两,横竖他都不会亏,小娘子还是年轻啊,说好听了是敢闯敢干,说难听了就是冲动啊。 袁掌柜拿到了借据,胡秀儿拿到了银票,赶上骡车带着李四全出城去。 她想好了,那个喜掌柜是冲她来的,马家猪舍没理由继续原价给袁记酒楼供货,却一声招呼不打就断了她的货。 故意抬高收猪价,把东河镇的猪都买走,想断了她的后路,让她灰头土脸滚出东湖镇。 这种损招要不是罗威和崔武那两个王八蛋想出来的,她不姓胡! 不就是生猪嘛,东河镇没有她就去别的地方买,只要有钱,她就不信买不到。 她不仅要买生猪,还要把生猪再高价卖给喜掌柜。 想断她后路,她就反过来赚他们的钱! 她倒要看看,笑到最后的会是谁! 袁记酒楼二层临窗包厢内,身穿天蓝色锦袍的文士起身,给坐在对面的宋瑜添了些茶,不动声色提醒道: “齐大人写的一手好诗,宋兄是咱们并州府的解元,文采斐然,也不知我等今儿有没有眼福,能看到两位大才子比拼诗词啊。” 宋瑜微微垂着眼,透过茶盏里升腾的白色雾气,看着对面赵信有广袖上的织金绣纹。 不愧是并州府城大地主赵家的麒麟子,连日常穿的文士服上都特意绣了金纹。 但即便是他们这群人中家境最好的赵信有,在京城这个藏龙卧虎之地,也不过尔尔,更别提他这个出身贫寒的解元了。 会试在即,天下学子齐聚京城,在才子辈出的江南学子面前,他这个西北荒凉之地的解元,真是不足挂齿。 为了能了解京城的时局,获悉朝堂动向,摸清会试策论可能会出题的方向,他们想方设法联系上了出身并州府在京为官的齐大人。 哪怕这位齐大人在京为官十来年,也不过是个翰林院正七品编修,依然是他们眼下急需讨好巴结的对象。 而赵信有他们这次之所以主动叫上他,是看中他解元的名头,也是看中他跟齐大人一样是贫苦出身。 相比起他有胡秀儿照顾其实并没吃太多苦,齐大人全靠寡母供养,实实在在吃了很多苦,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这样的人必然清高,甚至还有些不通人情世故的固执,不然也不会在高中探花郎后,十来年了还待在编修的位置上熬不上去。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一味吹捧可不行,得拿出真本事,才有可能得其青睐。 宋瑜心里满是盘算,面上却云淡风轻。 看在赵信有等人眼中,只觉得宋瑜眉眼清隽,面如冠玉,气定神闲,哪怕穿着棉布长袍,也依然有种令人不敢小觑的清贵淡然。 如约赶来的齐大人,对宋瑜这份不卑不亢的气度很是欣赏,看了他当场做的诗后,更是对他赞誉有加。 齐大人都夸了,其他人自然跟着夸。 被众人争相夸赞,如同众星捧月般的宋瑜,却没有流露出半分得意张狂,反倒十分真诚地道出了其他人擅长的地方,表示自己还有很多不足,要向诸位多多请教。 他语气真诚,姿态谦虚,众人自觉面上有光,心中对他更加认同。 临别时,齐大人主动邀请宋瑜去家里做客,说他母亲许久没见到家乡人了,很是想念乡音。 这不是邀请,是认同。 宋瑜心中暗喜,却没表露出任何诚惶诚恐,反倒大大方方的应下,只当自己在京城认了一门亲,态度自然而亲近。 齐大人自是更加高兴,觉得今日不枉来这一遭,结识了一位极有前途的后辈晚生,实在快哉! 宋瑜等人将齐大人送下楼,目送他离开时,身后却传来一声不屑冷哼, “齐恒自己都混不出来呢,你们还指望他,他能提点你们什么?在翰林院如何坐十年冷板凳?还是如何得罪权贵十年都不得升迁?” 宋瑜扭头看去,只见林长天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们,满脸嘲讽。 赵信有等人气的面红耳赤,却也无力反驳。 比起林长天家那位走了狗屎运,不久前直接从地方升迁到京城吏部,还当上了正五品郎中的族叔,他们想方设法才请来的高大人,确实不够瞧。 可当众被人如此奚落,也实在是气的慌。 若是林长天肯帮忙引荐他族叔,他们还用得着这么费劲请高恒来吃饭吗? 宋瑜觉得他们此刻若是露了怯,不仅会被林长天和林长天背后的人更加看不起,还会得罪高恒。 他们示弱,表明他们心虚,他们心虚,表明他们心里也认为高恒不得志,比不上林长天的族叔有前途。 哪怕这是事实,但是不能表露于人前,会被人看轻。 他是读书人,还是出身复杂,家境清贫的读书人,想要被人看得起,除了自身才能外,最重要的是风骨。 想通了反驳林长天,可能得罪他族叔的风险,比不上不反驳他,得罪高恒,坏了自己名声的风险更大。 宋瑜立刻高声道:“林兄此言差矣,我等和高大人同是出身并州府的学子,作为晚辈拜会前辈请求指点乃是常理,并无林兄所言的功利之心,林兄误会了。”
第五十七章 见了就跑 林长天冷哼一声,还想再说什么,就被从里面走出来的族叔林永茂喝止了。 林永茂非但没责怪宋瑜,反倒还夸了他两句,说他风姿挺秀,浑不似西北荒凉之地能养出来的玲珑通透。 宋瑜被林永茂夸的后背直冒冷汗,这话听着是好的,却经不起细想。 说他风姿好,不像西北之地养出来的,是暗指他本来就不是并州府人,他的祖籍是湘州府。 他是罪臣之后这件事,在林永茂那儿根本就不算秘密。 夸他玲珑通透,是敲打他,让他不要动什么小心思。 这一瞬间,宋瑜觉得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被林永茂一眼看穿了,这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裸身站在他面前,难堪至极,无助至极。 宋瑜努力挺直后背,用尽力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和难堪,面色如常躬身送走林永茂等人,同赵信有等人告别,缓步朝住处走去。 他走的很慢,但很稳。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怕,林永茂不过是个吏部郎中,他以后还要面对地位更高身份更尊贵的人。 如果连这个小小的坎他都迈不过去,还谈什么出人头地恢复祖上荣光? 他祖上可出过尚书,他是湘州府世家大族子弟,他的出身远比林长天和林永茂高贵的多! 心逐渐安定了下来,宋瑜的步伐渐渐加快。 可无意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驾着骡车从他对面经过时,宋瑜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心墙,轰的一下塌了。 他不顾路上人流如织,不顾还有马车正在驶来,飞奔过去,用尽力气大喊,“胡秀儿!” 骡车没停,反倒跑的更快了。 宋瑜拼命追,却怎么也追不上,只能看到骡车上坐着的那个半大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宋瑜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心口疼的都快炸开了。 骡车却在前面路口处一个转弯,彻底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不见了。 愤怒,焦急,不安,混乱,让宋瑜觉得自己眼前都冒出了金色的小星星,耳朵嗡嗡嗡,头晕的不行。 胡——秀——儿! 这三个字在他牙齿间反复磨,堵的他喘不过气。 宋瑜很确定,赶车的那个女子就是胡秀儿,她穿的还是他们圆房时做的棉衣,上衣是有些老气的赭红色。 他嫌不好看,她还说这个颜色穿的久还耐脏,棉衣那么贵,当然要穿久一点。 明明长得那么娇艳,却一点都不知道打扮,整天只知道赚钱省钱,还敢赶着车满大街乱跑的女子,除了胡秀儿那个没良心的,还能有谁?! 宋瑜又气又恨又无奈,她肯定听到他喊她了,才头也不回就跑。 他是豺狼虎豹吗? 都和离了,还见了他就跑,跑什么啊? 他难道还能吃了她不成? 还有车上那个半大小子是怎么回事? 总不会是她给自己养了个童养夫吧? 宋瑜越想越觉得心塞,他觉得胡秀儿真的有可能干出来这种事。 她满脑子就只有给他们胡家传宗接代,他不过是要改户籍,她就翻脸跟他和离了。 半大小子什么也不懂,还不是她说怎样就怎样,就算过几年长大了心里有别的想法了,她孩子估计也生了,男人的去留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宋瑜气的回到住处了,手都在哆嗦。 来京城这一路,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却做梦也想不到胡秀儿不仅活蹦乱跳,还给他搞了这么一出。 林长天那么嘲讽他,林永茂那么威胁他,他都能撑住,可胡秀儿这么对他,他真的撑不住。 为什么? 凭什么? 他为她担惊受怕牵肠挂肚,她却给自己找了个童养夫! 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啊? 胡思乱想了一夜,忘了关窗户,宋瑜把自己折腾的又染上了风寒。 第二天头晕目眩咽喉胀痛,几乎都爬不起来了,还是被客栈的伙计发现了,及时请了大夫来,这才不至于把自己病死在床上。 大夫说宋瑜身子有亏,急火攻心染上风寒,需得静心调养一番才能康复。 宋瑜喝着苦涩的药汁,心里比药汁更苦。 他昨晚魔怔了,一门心思把那个半大少年当成胡秀儿的童养夫,就没想过其他可能。 没亲口向胡秀儿求证前,他不能再钻牛角尖了,现在起码能明确一点,那个没良心的女人活的好好的,人就在京城或京城附近。 等他考中功名,托府尹大人帮着寻一寻,肯定能找到她。 是非曲直,功过对错,等见了她,再一并清算吧。 胡秀儿若是听到宋瑜的心声,定要跳起来冲他嚷,都和离了还清算个屁,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事实上,她现在心里也在跳脚,她竟然被宋瑜喊了一声就跑,还跑的那么狼狈,真是太丢脸了。 李四全还十分没眼色的一个劲儿追着胡秀儿问, “掌柜,那个人是谁啊?他为啥追着咱们?我听见他喊你名字了,他是不是认识你?我看他挺着急,追了咱们三条街,你不会是欠他钱了吧?” 胡秀儿没忍住,狠狠呸了一口,骂道:“屁,谁欠他的,明明是他欠我一条命!” 李四全震惊,“原来是仇人!” 可仔细一想,李四全又觉得不对,那人看着就是个书生,文文弱弱的,掌柜怕是一拳头就能把他给打死吧。 再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掌柜非但不扑上去揍那人,还跑的飞快,怎么想都不太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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