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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凝冬起床，手脚麻利地洗漱好，套上一件薄外套，轻手轻脚出了门。 一大早的，街巷还没什么人，零星几个，还几乎都是老人。 或坐在自家门前择菜，或带着老花镜看报，有些面熟庄凝冬的，也能熟稔地打上声招呼。 路过梁爷爷家时，他家的旺财原地蹦哒了几下，又汪汪叫了两声，算是跟庄凝冬打过招呼了。 这热情的模样，要不是有绳子拴着，庄凝冬毫不怀疑它会跳出来。 她现在要去菜市场。 清晨的菜市场呈现出一副与住宅区截然相反的景象，热闹喧天，人潮涌动。 庄凝冬陷在一片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中，随着人群走动。 这里算是溪城比较大的综合菜市场，食材种类也更为齐全。 经过一个蔬菜摊，摊主正跟面前的一位大婶竭力说着话：“阿姨，我这胡萝卜今儿个一大早挖出来就运到这里卖了，肯定带泥啊，这大块泥巴不都甩掉了么，还能占什么重量？这个价格已经很便宜啦不能再低了。” 菜市场嘈杂，为了要面前的大婶听清话，摊主的脖颈都变得通红，依稀浮现出凸起的血管。 大婶再三犹豫，还是放下胡萝卜走了。 摊主顺手把胡萝卜摆正，转头看见庄凝冬，下意识吆喝：“来买什么菜啊小姑娘？青菜要不要？早上刚摘的，新鲜的很。” 庄凝冬扫过摊子上的菜。 胡萝卜大小不一，表层都带了些许泥巴，能看出来确实是新鲜挖的，他跟那位大神说的话不假，只是……另一旁的青菜却不一样。 菜叶子表面撒了水，看起来青翠欲滴，很是鲜嫩，但庄凝冬注意到它的绿叶子暗淡无光，有种蔫巴的萎靡，根部也展现出一点干涸缺水的白。 “这青菜是昨天的吧？”庄凝冬轻声道。 摊主人一惊，没想到这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却是懂行人。 被戳穿他也不恼，手掐腰虚虚一笑：“那也能吃不是？我便宜点卖你得了。” 庄凝冬却摇摇头。 青菜没有腐败溃烂，的确还可以吃，但她开门做生意的，对食材的品质要求就应该拉到最高。 她边走边看，买了几样需要的蔬菜和一些猪肉猪筒骨，又去添了些常见调料。 还差一只鸡。 几个鸡肉摊子被分在一隅，庄凝冬一路看过去，在倒数第二个摊子前停了下来。 最后一个摊子没人。 鸡肉摊子已经看完了，庄凝冬发现，虽然他们都说是走地鸡，但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清一色的饲料鸡。 饲料鸡养殖过程中圈养喂饲料，营养价值低，肉质口感差，不在她的选择范围。 这个摊子的摊主是个四十左右的阿姨，她手起刀落，砍鸡途中注意到庄凝冬盯着她摊子上的鸡肉看了好一会儿，却又没开口，便开始招呼：“怎么了小妹妹？需要买鸡肉？你看看要哪只？” “啊不，不用了。” 难得抽空多瞥了眼，摊主竟然从中品出几丝失望的意味。 这是……对鸡不满意？ 她见对方要走，忙挽留：“哎小姑娘！请稍等！” 将鸡肉砍好送走顾客，这位摊主才上前道：“你是不是要买走地鸡？” 哪怕一路过来已经掌握了那些摊主的话术，但庄凝冬依旧抱有希望：“您这里有？” “不是我，”阿姨一挥手，大大方方道，“喏，看见那个摊位没？她那里有。” 阿姨说的是最后一个没人的摊位。 “她平时都很早到的，雷打不动，风雨无阻，今天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你要是真的想要，我可以帮你打电话问问。” 庄凝冬弯了弯眼睛：“那麻烦了。” 她需要品质好的食材，而商贩也希望品质好的食材能得到懂行人的怜惜，各得其所罢了，实在谈不上什么麻烦。 打的第一个电话没接，阿姨正要打第二个时，一旁暗巷处开进了一台蓝色的三轮车，后方装了几个鸡笼子。 阿姨瞧见，把电话挂了：“可算来了。” 庄凝冬顺着看过去。 第07章 第7章 一个女生停好车，矫健地翻身下车，动作利索地把鸡笼子提进摊位。 她看起来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高扎着丸子头。 摊主阿姨见状，上前搭把手，还不忘正事：“钟盼你可算来了，那有位顾客要买走地鸡，你先招呼她吧。” 有生意上门，自然不可懈怠。 “稍等。”钟盼对庄凝冬说着，堪堪把最后一个鸡笼挪进来，来不及收拾就问：“买来做什么的？煲汤的话选老母鸡，平常蒸煮的话我给你挑个嫩点的。” 钟盼在说话的时候，庄凝冬也在无声打量着那一笼笼鸡。 它们羽翼光亮丰满，鸡冠红艳，鸡嘴更尖，锐利有光泽，哪怕挤在笼子里，也能看出比饲料鸡更有精神。 不负所望，可算找到品质好的了。 庄凝冬心情也跟着变好，唇角染上笑意：“用来煲汤的。” 钟盼打开一只袋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这里正好有刚杀好的，你看看要多少？如果大小都不合意，我再给你另外挑。” 砧板上两只鸡，通体紧实，腿部细长色泽清亮，是刚杀好的没错。 大小也适中。 庄凝冬沉思片刻，指了指其中一只：“就这只吧。” “好。” 钟盼手脚麻利地装回袋子，递过去。 庄凝冬走后，又陆续来了一两个顾客，就这么忙活了一阵。 待时间晚点，渐渐过了早市高峰期，他们才略微闲了下来。 旁边的摊主阿姨这才有空来关切道：“怎么了钟盼？今早发生什么事了？今天这么晚才到。” 钟盼垂眸，舀水冲洗掉砧板的血迹，随意一笑：“没事陈姨，只不过一不小心打翻个碗，收拾费了点时间。” “哦哦那就好，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平安就好。” 对方不再说话，钟盼的思绪却被这句话一下子带回了出门前的时刻。 今天清晨，她照常醒来，换了衣服打开房门出去洗漱，准备开启如复制般的一天。 门一开，厨房那边传来动静，钟盼过去一看，才发现她妈妈正在杀鸡。 一个中年妇女，衣着单薄，坐在轮椅上，地上放了个红色的大盆，里面装了只鸡，她正艰难弓着背，手中给鸡拔毛。 “妈？！你不去睡觉怎么杀起鸡来了？”钟盼忙走过去，抢过她手里的鸡放下。 女人有点不知所措，说话声音轻得柔和：“吵醒你啦？” 她那个角度看出去刚好能看到厅里的闹钟，这个节点，正好是钟盼寻常起床的时间。 原来她没把她吵醒。 是她如今行动不便，效率没以前高了，什么忙都帮不上，不然就能在钟盼醒来前把这几只鸡杀好。 “我想帮你减轻点负担来着。” 钟盼被厨房里的残局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却也不忘先将钟母退出客厅，才把那只处理到一半的鸡弄好，收拾好厨房。 重新从厨房出来时，已过去十分钟，往常的时间，她早就出门了。 “妈，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好好照顾你自己，活留着让我来干。”钟盼说完进了卫生间，出来经过钟母身边时，她停了下，“对了妈，跟你商量件事，等喂完这批谷物就用饲料吧。” 市场上现在除了她们家都是饲料鸡，饲料鸡喂养起来成本低，还省时省力，售卖的价格便宜，利润却比卖走地鸡高。 饲料鸡跟走地鸡比起来，最大的区别也不过口感和营养价值，现在生活压力那么大，经济环境又不好，年轻人的精神状态更是疯癫，甚至活都不想活了，在活着都难的情况下，谁还追求高品质生活啊。 这样一来，她们家价格更高的走地鸡便不在人们选择里了。 近段时间来，她们家的生意是越来越差，再继续下去，就要做赔本买卖了。 “不行。”钟母毫不犹豫。 “为什么？”钟盼就不理解了。 “既然我们做了这行，那就要尽我们所能做到最好。” 正好。 钟盼神态略显疲惫，和盘托出：“尽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要喝西北风了。” 环境使然，她竞争不过其他低价的饲料鸡，因为喂养成本高，本身也无法降价。 生意上的事她很少跟母亲说，都是报喜不报忧，如今是实在不能任由这种情况发展才坦白。 钟母一时陷入沉默，半晌，她低头开口：“你别管这事了，你还是去大城市找工作吧。” 这句话在钟盼听来无异于“不用管我”，她沉沉呼出一口气：“我走了，然后呢，留你自己一个在这养鸡吗？” 钟母：“你不属于这里。” 她的女儿那么优秀，不应该被困在这里养鸡的，她有更广阔的天空。 都是自己拖累了她。 钟盼真就不明白了，看见母亲这幅样子着实有点生气，话语也也不自觉重了起来：“我就不理解了，喂饲料怎么了？这是什么滔天的罪行吗？有什么不能干的？你现在这个样子，连杀鸡都成困难，还想自己一个人坚持每天散养拿出去卖不成？” 话音一落，察觉钟母瞬间暗淡了的目光，钟盼不自觉看向她的腿，顿时有点于心不忍：“对不起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再继续吵下去无益，钟盼淡声道：“总之，这件事你别管了，我先去菜市场了。” 钟盼走后，屋里瞬间空了下来，静得可怕。 钟母在轮椅上坐了一会儿，拿过一旁的拐杖，撑起身体，艰巨地一步步挪到门框边遥望村口。 水泥路在田野间蜿蜒，看不清尽头。 钟母眼神空寂。 也许是她不知疾苦，是她错了，不该坚持的。 田间的风吹过，迎面而来，她的衣服晃动，右裤管下空荡荡。 * 中午上下班不用打卡，打工人们都是能偷懒就偷懒，趁着下班前5到10分钟，工位上的人都溜了个七七八八。 谭清莹也不例外。 她带了个同事，直奔庄记饭馆。 一进门，看见了个熟面孔，谭清莹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哎？是你啊，这么巧又见面了？” 瞥见他面前的紫菜炒饭，谭清莹又笑：“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我没说错吧。” 张磊抬头，看见她也惊喜：“是啊，有朋友你的保障，我必须尝尝这份紫菜炒饭。” 两人简单聊了下，谭清莹便拉着何筝上前点单。 站在收银台前，何筝回头看了眼张磊，眼神不明意味地在他和谭清莹之间来回流转，压低声音：“你们……” 一看就知道她又想歪了。 谭清莹：“想什么呢？我们昨天才在这认识的，根本都算不上认识，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是想着大家都喜欢吃这里的饭才打了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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