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七娘,她眼角眉梢展现出笑意。 “你来了,快来见过你大舅母和二舅母。” 李七娘自然不会拂了姚氏的面子,做出一副十分恭敬的姿态,朝两位妇人拜下,听她们将自己夸赞了一番。又在她两人的引荐之下,和屋中围拢了一大堆的小小孩儿们,你拜我,我拜你的一番热闹。 “之前几日来都未曾见到七娘,没想到她已长这么大了。” 大舅母张氏拿帕子沾着眼角的泪,嘴上虽夸赞着李七娘,眼神却不住往姚氏脸上瞟。 二舅母孙氏也连连附和。 “我可听她二舅父说过了,说如今你家院子里外都在夸赞七娘。” “说是自从七娘的父亲去世以后,你一连大病了几场,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事都是七娘在操持。你可真是好福气,既嫁得了有心的郎婿,又养出了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公子。真是令人羡慕。” 她说着,语气间就带起了哭腔。 开始抹眼泪。 说姚氏有福气,可她就没福气了。 又提及姚家大房说自己家过得不好,可实际上二房还不如大房。 毕竟家里的买卖是大房掌管着,就算挣的再少,大房也能先可着自己家,不像他们二房,不参与经营管理,都是大房给多少银钱他们就拿多少银钱,偏偏她家孩儿一大堆,有好几个又入了太学念书,莫说是买竹简笔墨,就是连太学的学费都要交不起了。 提起李昌良,姚氏脸上又有些落寞。 但可能是因为有亲人相陪,这次她并没有落泪。 只皱着眉柔声细语:“那白家织坊的事情,夫君也曾与我说起过,只是两位嫂嫂都知晓,父亲当初得到那一卷竹简时,我年纪还十分幼小,对这些又不大上心,他也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这些纺织工艺的妙处。后来夫君也打趣我,说我在这一途上并没有天赋,只怕贸然掺和进去,不但帮不了两位兄长的忙,可能还会成为兄长的累赘。再加之,当时两位兄长和嫂嫂都未曾在我与夫君面前提起过,我们也就当不知晓此事。” “如今,我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帮两位嫂嫂了。” “父亲留下的竹简在两位兄长手中,嫂嫂们想何时翻看就什么时候翻看,我可是连那东西见都没见过的,自然对其中的内容一无所知。二位嫂嫂可莫要为难我。” 张氏和孙氏哭得更加厉害。 一边捏着帕子遮眼睛,一边极其隐秘的对视了一眼。 她们的动作飞快,可惜却没瞒得过一直注视着她们的李七娘。 孙氏哭声呜呜,张氏则继续唱念作打。 “妹妹说的哪里话,我与娣妇怎可能拿这种事情为难你?” “君舅当初就是被骗了,他留下的那卷竹简,根本毫无用处。莫说是他自己,便是夫君与二弟没日没夜的钻研探究,也搞不懂那竹简中记载的各种纺织技法,我看那分明就是假的,肯定是哪个缺德的故意杜撰出来骗人的。” “只是可怜了你大兄,一边要苦苦支撑着织坊的买卖,一边还要被那不要脸的叛奴气的心碎。偏偏织坊的生意越来越差,已足有两年了,织坊不但没有半分进项,就连之前家里的积蓄也都搭了进去。前几日你大兄还与我说,想把家里的宅子卖了换钱,投到织坊里,想法子再支撑一段时间,说不定可以博个起色。” “毕竟那宅子卖了,待以后有机会还能买回来。” “可织坊却是君舅留下来的祖业,是不好随意关张的。” 姚氏大吃一惊。 她略有些失态的捏着帕子遮微张的唇角。 语带焦急:“怎会这样,怎就到了要卖宅子的地步。那织坊虽是父亲留下的祖业,可如今家里的宅子也是父亲留下的祖宅呀。再说了,如今兄长与嫂嫂带着一众孩儿都住在院子里,要是把宅子卖了,你们可住哪儿呀?” 一提起这个,张氏与孙氏哭得更加厉害。 就连原本还在屋子里安静听着的众位小小的儿郎女娘,也都跟唱戏一样,同时爆发出细细碎碎的哭声。 张氏更是佯装埋怨的大拍手掌。 “这还不都得怪你大兄,我也是这样与他说的,可他偏就是不听。” “他说君舅留下的那宅子地段好,又大又气派。就算现在卖出去换钱了,他也会先跟接手的买主说好,把那宅子给咱们留两年,待到咱织坊的买卖缓过来,就是加上些银钱,也要将那宅子买回来。可织坊就不同了,那可是关乎着全家人能不能吃上饭的地儿,若是冒冒然关了张,家里就完全没进项了。到时候宅子还不是保不住,得卖出去换米换粮?” 孙氏呜呜的声音一停。 一边拿帕子抹眼泪,一边亲昵的握住姚氏的手。 “我与姒妇也是不愿的,可我们两个女娘,哪里能劝得住在外头说一不二的男儿。” “就算我与你二兄大吵了一架,也没能叫他改变主意。” “他甚至还说,就算当真把宅子卖了,我们四个大人流落街头,风餐露宿。这些小小孩儿们也都还有你这个姑母可以依靠,你也一定是会将这些孩儿们都接进院里来,先与你们吃住在一处。” 姚氏被说的呆了一下。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她万分急切又真情实感:“两位嫂嫂说的哪里话,若家里的宅子真的卖了,我又怎会只收留孩儿们,而狠心看你们与兄长一同流落街头呢?” 她话音未落,张氏与孙氏脸上就已露出了遮掩不住的惊喜之色。
第21章 企图 孙氏更是一个没控制住,提高音调,突兀的问了一句:“当真?” 被张氏暗暗瞪了一眼,才反应过来,捏着帕子调整表情与音调:“如果这样,那可就太好了。” 眼看着姚氏就要被这二人哄骗的上头。 李七娘率先开口:“阿母。” “只怕我家没有余力帮扶两位舅父和各位表兄弟姊妹呢。” “阿母有所不知,阿父离世后,我便与阿叔一同查了家里的账。阿父虽曾经是御史大夫的属臣,可满长安城都知晓御史大夫是个铁面无私,行事公允的清官,我阿父跟着他,日子自然也过的清苦。” “我阿父的俸金,除了养咱们院子这些管事仆从外,剩下的真是不多。” “昨天阿叔还求到我面前来,说我阿父的丧仪才安排到头,家里的钱就全部花光了,让我想办法。” 姚氏啊了一声,吃惊的看着李七娘,半天没应声。 想也知道,她性情娇弱,家里主心骨在的时候,她怕是从来没有为家中生计操心过,只照李昌良的吩咐办事;李昌良去世以后,她又被胡媪养的病病歪歪,根本没精神管家里钱够不够花这样的小事。 再者,不管是姚家,还是胡媪,最终目的都是她家的宅子和地,自然也就疏忽了账房那些小钱。 “今日来,除了给阿母问安之外,我本也是想让您帮忙拿个主意。” “阿母前些日说,要到咸阳宅子去住两年,当时我没来得及说,我是要谢过阿母的。此番给阿父办丧礼,将咱家里的银钱都花光了。现下我们不能确定父亲在外的仇家究竟是何等样人,这人又能不能放过我们母女,咱们避居到咸阳也是正理。只是修缮咸阳宅子,也需要银钱。” “女儿想了这些日,只能想的出卖宅子卖地的法子。而且,咱们只有把宅子和地都卖了,才能迷惑住我阿父在外的仇家,能勉强逃得一线生机。” “阿母觉得女儿这样处置妥不妥当?” 姚氏彻底呆住了。 她再也没有多余精力关注张氏与孙氏。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七娘。 “怎么会这样,怎么我家也要卖地卖宅子?” 李七娘眸光一闪,面上带起了一丝愁苦之色:“阿母是这院子里的当家主母,难道还不知道咱们这院子里是靠什么过活的吗?” “自从阿父当上御史大夫属官,咱们一家子老小,连带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仆从,吃的都是我阿父的俸金,日子本就过得紧巴。如今我阿父走了,要给他办丧仪,账上的钱不够用,还是我与叶阿叔商量着卖了阿父的几件珍藏,才把这丧仪办全乎。” “如今父亲留下的那些东西,能卖的都已经被卖光了,眼看着我家下月给这些丫鬟仆从发月钱的银钱都拿不出来,更别提修缮咸阳宅子。” “阿母,女儿几天前就想问您一句私房话,我阿父在世时,可曾往您身边放过钱,或是叫您保管过贵重之物。” 姚氏呆呆愣愣的摇头。 嘴巴才一张,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不住声地低泣。 一直说,她对家里的状况全然不了解,一时又说都是她的错,是她身子不济事。她都不知道家里经济状况已经困难成这样了,还一趟一趟的往回请医者,那些医士进门无论是开方抓药,还是针灸治疗,都是大把大把的钱往出花。 又说李昌良从来没有交她保管过银钱或是贵重物品,她在这个家里本来就是什么心都不操的。 接着又万分歉疚的看李七娘,说都是她这个做阿母的不称职,才让李七娘一个小小孩儿为这种事情发愁。 看姚氏抹着眼泪哭的可怜。 李七娘到底于心不忍。 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张氏打断。 张氏在瞬间提高声量,爆发出一阵哭嚎,瞬间镇住屋里所有响声。 然后又是一连番的哭诉。 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这可真是世风不古呀。都说是亲眷,是流同样血的亲兄妹,大难临头的时候可以互相扶持。没想到呀没想到,我家才刚一遭难,别人家就缺银钱了。这都是什么事呀?” “狠心就狠心,不想管我们就不想管我们。何必说仇家不仇家的吓唬人!” 李七娘不动声色。 可姚氏却被张氏这一通指桑骂槐闹的脸红似滴血。 不住口的叫嫂嫂:“您别这样说。” 她越发不好意思,又开始抹眼泪:“嫂嫂是知道我的,一向都揽的管屋里这些事,以前也都是夫君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屋里的事,银钱上的事,我是当真不知晓的。嫂嫂也莫要着急,我现下就叫下头人去账房问一问,您放心,只要是能帮上兄嫂的忙,我定然不会推托。” 李七娘正欲开口,张氏已不依不饶道。 “说什么去账房问一问。七娘这小丫头如今在屋里管事,她都说了府里没钱,难道账房先生还敢违逆她的心意说实话吗?” “你就算去问了,也做不得数,我们怎能分得清真假。” 姚氏被怼的说不出话,稀里糊涂好半天,才讷讷的问:“那大嫂嫂的意思……” 不等她把话说完,李七娘就已经笑了。 “母亲没听懂,大舅母这话的意思是想查我家的账,看看我家的账本上是不是还有余银,府库里还能不能找到钱。”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7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