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婉月沉默。 “回是要回的,旁的不说,婆母待我温和宽厚。如今她过寿我若不回去像什么话?再说,听闻她身子不大好,我怎么也该回去探望一二。” “是这个理。”嬷嬷说:“不然外头的人还以为咱们国公府出来的小姐没礼数。而且,小姐回去一趟也好。你是不知,这一年来京城把小姐都传成了什么样,尽说你吃那狐媚子......” “阿黎在这,慎言!”戚婉月制止她。 嬷嬷立即自扇了个嘴巴子:“瞧我老糊涂了,倒是忘了四姑娘听不得这些。” 阿黎懵懵懂懂的:“我听不得什么啊?” “没什么。”戚婉月牵她去书房:“走,娘考校你功课,阿黎认得多少字了呀?” . 阿黎午膳是在别院里吃的,吃完还跟娘亲一起歇了个午觉。娘亲的怀抱香香软软,她睡得舒服。 这一舒服,难免就睡得久了些。 可怜西院客房里,宋缊白一个人冷冷清清。他从早上过来,坐到现在也没能见上妻子一面。 不过相比往日来只能站在门口的待遇,已经好很多了。以至于,即便坐了三个时辰也毫无怨言。 小厮给他找来本书看,看完一半后,外头突降雷电。 没多久,有人跑过来。 “老爷,老爷,四姑娘出来了。”小厮禀报:“夫人说一会要下大雨,让您尽快带四姑娘回去。” 宋缊白放下书,理了理衣衫:“夫人还说其他的没?” “没了。” 宋缊白落寞地点了点头,抬脚往大门走。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天空像一块幕布阴沉沉地压下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豆大的雨滴啪啪地敲打在车壁上。 阿黎抱着她新得的布偶玩具,乖乖巧巧坐一旁。 宋缊白问:“这是你娘亲给的?” “嗯。”阿黎说:“娘亲夸我功课做得好,认得很多字了,奖赏我一只狸猫。” 宋缊白仔细打量,花花绿绿的布偶确实像一只猫,他莞尔。 马车在小道上疾驰,因走得快,车身摇摇晃晃。 宋缊白见女儿的小身板颠簸得厉害,索性将人抱在膝头。 这个动作他已经许久没做。 阿黎四岁前,经常被他抱在膝上玩耍,后来阿黎上学堂后,就拒绝了。 彼时她小脸严肃:“夫子说了,阿黎长大啦。” 犹记当时,宋缊白心中很是怅然。现在再将女儿抱在膝上,颇为感慨。 不过,温馨时刻没过多久,马车突然停下来。 “老爷,”外头车夫说:“车牙子进水坑了,老爷稍等,小的拉起来。” 这次出门拢共就带两个小厮,一个驾马,一个跑腿的。两人在外头拉,怎么使劲都没能成。 想了想,宋缊白放下阿黎:“阿黎好好坐着,爹爹出去帮忙。” “好。” 宋缊白出去后,仔细观察情况。发现车牙子已经断了,凭他们三人根本不可能拉出来。 “老爷,怎么办?”小厮问。 宋缊白撑伞望向四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城还有一炷香路程,倒是离别院近。 他气定神闲:“你立刻回别院,告诉夫人,就说我们马车坏在路上了,又累又冷。” 他话刚说完,远远地就见一辆奢华的马车过来。 近了一瞧,发现是睿王府的。 小厮顿时高兴:“老爷,容世子来了,这下不用去告诉夫人了吧?” 宋缊白:“......” . 睿王府的马车缓缓停下,容世子下马车来,侍卫连忙给他撑伞。 他衣袍干净整洁,倒衬得宋缊白些微狼狈。 宋缊白向来注重仪表,不大自在地问:“容世子怎会在此?路过?” 容世子行了个礼,道:“宋伯父,晚辈并非路过,而是特地来接阿黎。” 宋缊白了然,容世子做事细心,尤其对他女儿。想必早就得知今日要下雨特地赶来的。 不过,来得说巧也不巧。 他说:“既如此,你带阿黎先回,车牙子陷入泥坑了,我在这处理。” 阿黎从车里掀开帘子,露出张圆润瓷白的脸,笑盈盈喊:“容辞哥哥你来啦?” 容辞唇角微勾,颔首,继续对宋缊白道:“宋伯父,不若让我的侍卫来帮忙吧。” “哎,不必麻烦。再说了你就一辆马车,带阿黎回去便是,我与你们小辈挤一起像什么话。”宋缊白摆手:“去吧。” 容辞何其聪明,略一思忖,便知宋缊白用意。 他又行一礼:“好,晚辈带阿黎告辞。” 宋缊白目送他们离去后,扭头望向身后的路。 小厮问:“老爷,为何拒绝容世子帮忙?” 宋缊白正义严辞:“容世子学业繁重,来接阿黎已是百忙抽空,我哪能再麻烦他?快去,回别院告诉夫人,就说......就说马车坏路上了,别的一句莫多言。” 小厮一愣,茫然去了。 . 容辞没带阿黎回襄阳侯府,而是去了自己在京城御马巷的宅子。 这里是他的私人宅院,平日宴友、谈事皆在此。 宅子里吃住用器齐全,宛若一座精致府邸,后花园还有莲池假山。 睿王府盛蒙龙恩,圣上为彰显大度,每年对睿王府赏赐不断。金山银山、绫罗绸缎,皆数目不菲。 龙椅那位疑心重,若你低调行事,反倒以为你图谋不轨。是以,睿王府从不装低调,怎么奢华怎么来。 容辞平日出行,宝马香车,奴仆成群。其手上宅子产业无数,这还是明面上能查得着的。私底下,他自己谋划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 毕竟下的是一盘大棋,没点抗衡的本事怎么能行? 他将阿黎牵去暖阁,暖阁里有地龙。按理说已经三月是不必再烧地龙了的,但为防备阿黎随时过来,便日日烧着。 阿黎一进门,暖气袭来,她“哇”地打了个舒服的颤栗。 容辞瞧见了,眸子里溢出温柔。 他这人平日冷清惯了,鲜少笑。即便遇到好笑的,也只是在眼里露出点愉悦,表情不大显。 更别说温柔这种情绪。 丫鬟婢女们也只是在阿黎来时,才能瞧见他们的小主子展露这样一面。 众人心下再次感叹,容世子待阿黎果真是不同的。 阿黎任婢女解下狐裘,问:“容辞哥哥,你怎么知道我跟爹爹在城外呀?” 容辞蹲下去:“我若说有千里眼,阿黎信不信?” 他身姿颀长,这么蹲着正好与阿黎持平,阿黎能清晰地瞧见他如琥珀般的眼睛。 阿黎毫不怀疑点头:“信,容辞哥哥本事最厉害啦!” 容辞在她心里无所不能,因此他说什么她都是信的。 小姑娘面庞稚嫩,大眼睛如鹿单纯,满目崇拜地望向你时,令人熨帖满足 容辞不禁想起上一世,她的阿黎也时常露出崇拜的眼神。 比如他帮她解开九连环,她就会高兴地说:“呀!夫君太厉害了!” 又比如他教她骑马,分明是简单的技巧,她却赞不绝口:“夫君太聪明了!” 她娇娇软软,乖乖巧巧,满心满眼皆是她崇拜的夫君。如此可人儿,他活了两世,却辜负了她的深情。 “容辞哥哥在想什么呀?” 阿黎软糯的声音拉回容辞的思绪,容辞摇头:“没什么。” 他说:“阿黎,你先在这玩会,我去办件事,傍晚回来同你用晚膳。” 阿黎问:“我不回家了?” “不回了,我已派人去给你祖母说明。” “嗯。”阿黎点头:“我在这等容辞哥哥回来。” “乖!”容辞摸了摸她头发。
第4章 大理寺地牢。 外头暴雨倾盆,地牢里潮湿寂静。昏暗的空间里还充斥着发霉、腐朽或排泄的臭味。 孟子维捂着鼻子,抱怨:“怎么关在这么个鬼地方,大理寺不至于穷得连个像样的地牢都没有吧?” 领路的牢役讪讪解释:“近日犯案的人多,其他地方关满了。” 他手提食盒,领着两人穿过狭长的走廊,来到一座牢门前。 “状元郎,起了,你同乡来看你!” 这称呼十足的讽刺意味,连孟子维听了都嘴角抽抽。但牢房里,尹绍歆只眉毛动了动。 他的家乡远在梁州,京城无亲无故,能有谁来看他? “快起来,还给你带了吃的。”那牢役说:“你不是嫌这里的饭馊吗?呐,这就给你送了新鲜的来。” 尹绍歆睁开一只迷糊的眼,却看不清楚。 牢役啧啧:“想不到你一个落魄状元郎竟还有人惦记。” 孟子维开口:“少啰嗦,放下东西,出去。” 牢役立即闭嘴,放下食盒,离开了。 大理寺地牢的牢役有多猖狂,尹绍歆是知晓的。不论你在外有多少关系或多少本事,进了这个地方,就得认他们做大爷。不然吃不饱穿不暖,还会时不时羞辱你。 他起初进来的两天还存着几分傲骨,后来被折了脊梁,连牢役在膳食里撒尿他也没了骂人的斗志。 曾经那些巴结他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今日来的这位又是谁?竟能令这里的牢役乖得跟孙子似的。 他缓缓坐起,打量适才说话的紫衣少年。约莫十五年纪,面容生得桀骜,看着是个不好相与的。 片刻,他视线又移向紫衣少年身边那位穿靛青锦袍的人,比之年纪更小,估计才十三岁。 可他身上的气势却比紫衣少年压迫,虽面色平静,但那份从容与运筹帷幄的镇定,令他猜出这位才是今日来看他的人。 “你是谁?”尹绍歆声音沙哑。 他在牢中这些日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连站都困难,平时都是爬着行动。可今日,对上这少年,莫名不想令他瞧不起。 是以,他静静坐着,也从容淡定地审视对方。 容辞观了会尹绍歆。 尽管他已窘促至此,可坐得笔直,仍旧不掩其风华。 他暗自赞叹,不愧是能坐上首辅位置的人,气度不同凡响。 容辞走近两步,缓缓开口:“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你。” 尹绍歆一怔。 容辞继续道:“我清楚尹公子是被人诬陷,也知晓诬陷你的人是谁。” 尹绍歆沉默,须臾,却是问:“你到底是谁?何故帮我?” 孟子维打开门,容辞走进去,走到尹绍歆跟前,停下来。 “告诉你也无妨,”他倾身道:“睿王府世子,容辞。” 尹绍歆瞳孔一震。 眼前这个少年,看着是个长在富贵中不谙世事的公子。可他举手投足从容不迫,自成一股气势,温润的眉目间藏着几分睥睨众生的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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