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过后,想到什么,他开口问:“世子妃吃的药方呢?拿来给我看看。” “是。”凝霜赶紧去抽屉里取:“这是历来的药方,宫里的太医改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用药金贵,可世子妃瞧着就是不见好。” 容辞接过药方看了看,他曾专研过一点医术,虽不精通,但药方还是能看懂的。 按着上头的症状描述,确实只是普通的风寒,用药也极其精准,缘何就....... 容辞狐疑地瞥了眼正在穿衣的阿黎,若有所思。 待用过午膳后,阿黎歇下,容辞径直去书房。 “去喊凝霜来。”他吩咐。 不得不说容辞很敏锐,仅瞧了眼药方就看出来病得蹊跷。若说其中有人捣鬼他是不信的,毕竟没人有这么大能耐在他睿王府动手脚。 他南下征战,留了许多侍卫和暗卫守护,明里暗里都是人,旁人不可能有机会下手。 可为何.......这样简单的病却迟迟不见好? 这也正是凝霜觉得奇怪的地方。 “世子爷,”凝霜迟疑说:“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世子妃生下来没多久就曾大病过一场,彼时也是病了许久,后来老夫人去上香时遇到个德道高僧,从高僧那求了道平安符回来,世子妃的病这才好。” 她说:“这些年,世子妃带着平安符鲜少生病,也很是顺遂。只是......奴婢前些日发现平安符没在世子妃身上,后来得知已转赠给世子爷了。” 她小心翼翼道:“奴婢没别的意思,只是这病蹊跷,兴许世子爷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可奴婢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怪力乱神........ 若换做以前,容辞确实不信。可他重生了三次,由不得他信与不信了。 这其中,难道真有什么牵扯吗? 忖了忖,他问:“可知这香囊是哪位高僧所赠?” 凝霜说:“前些日奴婢还跟王妃提起此事,王妃说既如此再去向那位高僧求一个平安符。这高僧也不是旁人,就是南延寺的住持廖慧大师,不过王妃派人去求时,却听说大师出门远游了,且已去了一年多,不知归期。” 容辞沉默,片刻后,他对外吩咐:“速速派人去全国各处打探廖慧大师的行踪,但凡发现立即将人请回来。” “是。”外头候着的沈牧领命。 . 明惠帝驾崩一个月后,睿王在满朝文武推举下,于腊月初登基。 新帝登基,封容辞为太子,阿黎为太子妃。 这本该是场盛事,可由于明惠帝才驾崩,且年关事多,一切从简。 容辞参观了登基大典后,回府跟阿黎说:“父皇封你为太子妃了。” 他说得平静,阿黎也应得平静,只淡淡“哦”了声。 容辞好笑:“你不高兴?旁人想来贺喜,被我通通拦着了。” 阿黎道:“高兴啊,容辞哥哥当了太子,我高兴。” “不过,不论容辞哥哥是太子还是世子,不都是我夫君么?”她秀气的黛眉挑了挑,面上些许自豪。 容辞回京后还是头一次听她喊“夫君”,心头一热,抱着人又亲了顿。 亲完后,他气喘吁吁说:“阿黎,我带你去别院吧,咱们去别院养病。” “世子哥哥不忙了吗?” “不忙了。”所有事都不及她重要。 “可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呀。” “你若想回来过年,我陪你,若想在别院过年,我也陪你。嗯?” 阿黎考虑了会,点头:“我听容辞哥哥的。” 容辞带阿黎去别院是深思熟虑过的。 一来别院安静舒适,还有温泉养生。二来他正在收拾明惠帝残余势力,京城混乱,有过上次玉敏郡主推阿黎入湖的事,他不敢马虎大意。 于是,次日他从皇宫里出来,就抱着阿黎上了去别院的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阿黎被一束从帘子缝隙透进来的光刺了眼。 她迷迷糊糊醒来发现在途中。 “容辞哥哥,我们这是去别院吗?” 容辞放下书,摸了摸她的头发:“再过两刻钟就到了。” 她坐起身,依偎进他怀中。 “还想睡吗?”容辞轻抚她的背。 “嗯,”阿黎点头:“出门前喝的药太苦了,这会儿净想睡。” 容辞回来后,更改了阿黎的药方,添了味苦药。往回阿黎怕苦,众人迁就她,不敢下猛药。 可容辞回来后极其严厉,旁的都能依她,独独在吃药上铁面无私。 为此,阿黎曾跟他哭过两回也不管用,最后还是乖乖地应了。 可容辞让婢女煎药时煎两份,每每阿黎喝一份,他自己也喝一份。 阿黎不解:“容辞哥哥又没病,为何也喝?” 容辞没说话。 她不知道的是,他每日见她艰难地喝药,就心疼得紧,又岂忍心让她一人尝这苦味? 这世间的滋味,无论酸甜苦辣,他都要跟她一起尝。 阿黎又道:“大夫也说了,是药三分毒,容辞哥哥别再喝了。” 容辞当下应了,回头仍旧没改,这些日下来,阿黎也懒得再劝了。 这会儿,困意上来,阿黎打了个哈欠。 她窝进容辞怀中:“我再睡会,到了别院叫我啊。” “好。” . 阿黎在别院住了几日后,别院来了两位客人。 正是许久不见的许佩玲和柴蓉蓉。 许佩玲是来道别的,而柴蓉蓉是来探望阿黎的,两人约定今日携手同乘。 彼时阿黎刚用过早膳,得知许佩玲和柴蓉蓉来了,立即招呼她们在暖阁吃茶。 “恭喜你呀,太子妃!”柴蓉蓉俏皮说:“你是不知,我前日去别家吃茶时,京中贵女都在谈论你。” “谈论我什么?”阿黎好奇。 “我也听得耳朵长茧了,”许佩玲接话道:“旁人都羡慕你好命,说白白捡了个太子妃当。可照我说,这种事,即便她们羡慕也羡慕不来。” 一来人跟人的命不一样,阿黎本就命格高贵。 再者,那些人也不看看,阿黎跟着容世子这些年有多危险,若不是容世子护着,又岂会好过?跟睿王府结亲,那就像走夜路似的,你不知道前头是深渊还是光明。 许佩玲觉得阿黎的胆魄跟那些贵女不一样,反正她就不敢嫁给容辞这样的人! 柴蓉蓉一口茶下腹,又吃了几块精致的点心,浑身暖融融舒服。 她叹道:“阿黎,太子真是宠你得紧,以前我不嫉妒,如今也忍不住嫉妒死了。” 阿黎笑:“这话从何说起?” “你看旁人家哪个别院修地龙的?也就太子的别院修了,还到处都是,这每日烧地龙都得不少钱吧?” 许佩玲打趣她:“我还当你嫉妒什么呢?原来是嫉妒阿黎嫁了个有钱的夫婿。” 话落,暖阁里主子丫鬟都笑起来。 阿黎问许佩玲:“你何时出发?” 上个月,许佩玲跟孟子维总算修成正果定下婚期,而且如今睿王登基,首先就是论功行赏,孟子维入仕领了禁军统领一职,这可是实打实的肥缺,而且还是皇帝心腹,这般荣耀将旁人都羡慕得眼红。 许佩玲的母亲也高兴,想着既然亲事定下了,那么接下来就是等待成婚。 许家是扬州大族,日后迎亲也得从扬州迎。况且快过年了,许佩玲得跟母亲回去,年后便不再回京,只等成婚之日孟子维去迎娶就是。 好友离京,阿黎不舍,面色些许落寞。 许佩玲道:“瞧你,怎么病了一回倒越发矫情起来,我只是回去待婚,又不是以后不来了,咱们还有见面的时候呢。” 阿黎点头,拿帕子压了压眼角。 . 另一边,容辞在书房处理庶务。虽说他带阿黎来别院静养,却不能全然当甩手掌柜。 许多事睿王无法决策,尹绍歆还是会送到他这里来。 他处理完一批奏章,揉了揉眉心。 问:“太子妃的女客还在暖阁?” “还在。”侍卫回道。 随即又问:“廖慧大师可找到了?” “暂时还未,但已经发现廖慧大师在江南的踪迹,想来也快了。” 话落,一人从外头匆匆赶来。 是睿王的贴身护卫。 他见到容辞扑通跪地:“属下叩见太子殿下。” 容辞一见他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未等他开口,就问:“是父皇派你来劝我的?” 护卫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连嘴巴都长泡了。他立即道:“殿下,皇上派属下来问您何时回去。” 见这护卫火急火燎一筹莫展的神色,容辞便猜到父亲在宫里过得有多焦躁。 他勾了勾唇:“你回去跟父皇说,我观他这些日应付得极好,让他再坚持些时日。” “.......” 护卫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睿王当了大半辈子的闲散王爷,只懂赏花吃酒,哪里处理得了朝政? 自从登基后,他不仅要忙着处理各样的庶务,还要每日跟礼部学习繁琐的帝王礼仪。 他本就无心帝位,临时被人推上宝座也是不大情愿的。如今每天应付各样的事,仿佛被人丢进油锅似的,煎熬不已。 睿王只觉得这个皇帝当得累得很,想赶紧交给容辞,可偏偏这时候容辞撂挑子去别院了。 他三番几次派人来请容辞,问他何时回去,可得到的答案是“让他再坚持坚持,待阿黎病好就回去。” 护卫都能想象得到,将这话传回去皇上会是个什么表情。 . 寒风呼啸,京城一处破旧狭窄的小院里,两个婆子站在门口搓手。 “天怪冷的,也不知还得守到什么时候。” “应该也快了,”一个浅灰棉衣的婆子指了指屋子里的人,说:“你以为夫人会留她到过年?只是现在新皇登基,不好动手脚罢了,看着吧,反正不会让她活到除夕。” 屋里的人像是听见了声音,嘶哑地喊:“新皇?什么新皇?” “哟,这是醒了?快去看看。”两个婆子对视了眼,走进去。 逼仄昏暗的屋子里,散发着一股血腥味和霉味。 婆子扇了扇空气,看向角落躺着的人像看死狗似的。 “我尊贵的郡主,您终于醒了?”这语气阴阳怪气,刺耳得很:“哎呀,瞧我忘跟你说了,你已经不是郡主了。眼下登基的是前东宫太子睿王,明惠帝早就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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