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过往,他们每到这儿一回, 感情就发生了质的变化。 钟离靖用清润的本音笑道:“它见证了我们从萍水相逢走到今日的过程,好歹曾是香火旺盛的庙宇,连我们都不叫它的名字,往后就没人记得了。” 有道理。 师琳冥思苦想,总算记起它叫怀慈寺,好奇地问:“上次你说你认识这里的主持, 真有此事?” “不假,自从大灵寺抢走怀慈寺的香客, 弟子们过不下去忍饥挨饿的苦日子,就相继还俗了,主持空明就此云游四海。”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初入江湖那会儿的事了,我路过这里讨碗水喝,碰到泼皮无赖来闹事,我看不惯他们欺负出家人,顺手帮忙打发掉,空明邀我小住以示感谢。打那以后,我遇到不顺心的事就爱来这里听小师傅念经。” 那时候寺里燃着佛香,他听着和尚们诵经念佛的声音感觉内心慢慢变得平静,而且空明很会通过交谈来排解他心中的郁气,久而久之,他和空明结下深厚的情谊。 可惜附近新建了座更恢宏气派的大灵寺,起初,香客们仍然习惯来怀慈寺上香,不久,大灵寺以赠送包治百病的“观音水”来招揽香客,怀慈寺就此没落了。 他再也没见过空明,天大地大,不知有无再会之期。 后来遇到的人多了,他逐渐习惯了身边的人来人往,但幸好,他没有错过她。 钟离靖站起来走到对面,挨着她落座,学着她的姿势抱腿,脑袋搁在双膝上,歪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师琳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不好意思起来,明明有寒风从破败的门窗灌入,她却突然觉得变得好热。 他认真地说:“你知道吗?空明曾经建议我出家,我那时候觉得,这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彼时,百姓被贪官污吏肆意鱼肉,在那些人眼中,人已经不再是人,而是有利用价值的牲畜。他见过太多草菅人命的狗官,他那时心性远不如现在坚韧,不可避免的泄气。 ——虞国烂根了,这个世道完了。 ——他救得了一人、十人、百人,救不了整个生灵涂炭的国家。 ——要不算了吧,做得再多也不过是杯水车薪,顶什么用呢? 空明看出来他疲了、累了、倦了,遂建议他出家,远离腐败的尘世,他当时脑袋一热,差点同意了。 师琳听得入神,那点害羞早已飞到九霄云外,连忙追问:“既然如此,那你怎么没答应?” 钟离靖一脸郁闷:“我爹那时候还没上京城,我们一家四口还住在玄天境的钟离庄,家中有门禁……” 空明还没来得及帮他剃度,他就到点归家了。 回到钟离庄,娘亲高高兴兴地端来她亲手做的长寿面,他才想起来那日是他十九岁的生辰。 他含泪吃完面,收了全家上下给他准备的礼物,一觉睡到自然醒,什么郁气都散了,坚定了做银面侠的想法。 ——他有父母兄长护佑,才能在乱世之中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太多的人没有这份幸运,那么,就由他来做一柄伞,一柄替百姓遮风挡雨的大伞。 虽然眼下仅有他一人在努力,不过有他带头,相信未来会有更多的人加入,一起救一救水深火热的百姓。 从那天起,他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蜕变成了铁骨铮铮的银面侠。 “后来空明一见到我就撺掇我做和尚,有一回我半夜醒来,见他拿着剃刀站在我床前故意吓唬我,害得我不敢睡在寺里……那老家伙,在香客面前正正经经,没人的时候就拿这事打趣我,有他这么不正经的和尚吗?” 说起有趣的往事,他满目柔情,话中带笑。 师琳仿佛顺着他轻柔的语调看到了一代大侠的成长史,那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生片段。 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没有名气,没有人脉,他从无奋斗到有,不知吃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而这些,都是她缺席的经历。 她望着门口的雨帘,低喃:“怪不得你总来这里,我真想亲口感谢空明大师,如若不是他多次开解你,你恐怕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钟离靖笑问:“即使他差点让我做了和尚,令你没了相公,你也要感谢他?” ……这人怎么总能在暧昧气氛里说正经事,又在正经事里不经意的说出暧昧的话。 师琳红着脸转身,双手装模作样的烤火,小声嘟囔:“这个不算。” 钟离靖跟着转过来,心情不错的给火堆添柴。 她想起一事,抿唇窃笑,学他吊儿郎当的样子,语气轻佻:“喂,大侠,你会不会唱小曲儿?” 钟离靖:“……”这不是第二次歇在这儿那夜,他以纨绔子弟的身份调戏她的话吗? 有种黑历史被拉出来鞭尸的既视感。 师琳扯他的衣角,笑得别提多开心:“你究竟会不会唱嘛?” 他仔细回忆那夜的对话,依葫芦画瓢,向她倾身:“你当我是供你寻欢作乐的勾栏院小倌?” 上次她这般说时疾言厉色,有轻叱之意;这会儿他笑眯眯地凑近,有顺势调笑之嫌,完全相反。 她瞧着他骤然拉近的俊脸,对上他漆黑如夜的眼眸,看清他眼瞳里照映着她赧红的面容,心率不争气的上升。 可恶,居然被他反攻了。 哼,不甘心。 师琳伸出双臂,水蛇般攀上他的肩颈,呵气如兰:“你不是吗?我瞧你模样好,身段也好,宽肩、厚胸、公狗腰,定是个会伺候人的小郎君。你放心,本姑娘有的是银两替你赎身,你从此只管取悦本姑娘,只供本姑娘寻欢作乐。” 她说着话,手背从他的美人尖滑过他俊朗的脸庞,再到他绷紧的下颌,学着他曾经的动作,拇指和食指强硬地抬起他的下巴。 师琳眼神风流,活脱脱一副好男色的女公子。 “我真是个苦命人,被卖入勾栏瓦肆,又被姑娘强取豪夺……”钟离靖配合的作出神伤表情,动摇片刻,羞答答地半推半就,“罢了,就依你吧,不知姑娘赎我之后,要在下怎样取悦姑娘呢?” “唔,我想想啊。” 师琳转了转黑葡萄似的眼珠,打了个响指,掰着手指头数数。 “白天呢,你就专门给我弹琴唱曲,唱得好重重有赏。晚上呢,我要你伺候的时候你得卖力,不要你伺候的时候,你就自己乖乖独守空闺。还有啊,你只准看着我一个人,不管别的女子有多貌美,你都不许用下流的眼神看人家!” 这……未曾设想过的虎狼之词。 钟离靖罕见的卡壳了。 师琳捧着他的脸,十分得意:“怎么,你怕啦?” “是有点,”钟离靖同她额抵额,一本正经,“就怕在下卖力起来,姑娘你受不住。” 前一句师琳的脸红了,后一句师琳的脸绿了,瞬间从角色扮演里脱离出来。 她不自在地松手,目光游移,清了清嗓子:“我,我去看衣服干了没有。” 还未动作,腰间一紧,天旋地转,她被人拥着倒在旁边铺好的干草垫上。 钟离靖抱着她侧躺,高大的身子挡住了一部分冷风。 他轻吻她的额,随后捏捏她的手,徐徐说:“衣衫还冒着水汽,最少要一个时辰才干。你也说说你的事吧?我想听。” 师琳窝在他怀里,其实不是很想说。 毕竟她这一世在隐门长大,记忆中不是在经受残酷的训练,就是在外执行任务,生活里充斥着冷漠、残酷、以及血腥。 可他既然想了解,她还是捡了些不那么枯燥的小事说与他听,比如门内三月进行一次比试,杀手比武,线人比情报;大家私下设了赌局,但所有人都压杀手那边甲组的甲领胜出,舒樱的确不负众望次次夺魁,导致每次的赌局都变成了流局。 诸如此类说了两三件,竟挑不出别的了,余下的唯有不堪入耳的事。 她沉默了下来。 钟离靖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看来我比较适合讲故事,将来儿孙缠着要听咱们年轻时的趣事,你可不许跟我抢这差事。” 师琳忍俊不禁,虚虚打他:“什么儿孙,你讨不讨厌呀,”然后小小声地补了一句,“谁稀罕跟你抢这个。” 钟离靖接住她的手,凑到唇边轻吻,眼神变得幽暗:“那就这么定了。” 她想抽回手,几次都没如愿。 他轻而慢地亲吻她的手,慢慢变成了她洁白的额头、明亮的水眸、小巧的琼鼻,最后是柔软嫣红的唇畔。 时不时有闪电划过黑沉沉的天幕,伴随着震耳的雷鸣,倾盆大雨下得酣畅淋漓。 师琳的感官随着他的舔舐和吮吸变得混乱,风雨声离她远去,只专注的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缠绵,和他带着薄茧的大手钻入衣裙里引起的颤栗。 回过神来时,她跨坐在他身上气喘吁吁,缎带般的长发略微凌乱,水眸湿漉漉,朱唇有点红肿,衣裙半解。 师琳瞠目结舌,想从他身上下去,然而事与愿违,察觉到他温热的手仍贴在她的后背,鸡皮疙瘩再次冒出来,腰肢一软,反而倒下去紧贴着他的上身。 这腰也太不中用了……她欲哭无泪。 “就这样,先别动。”钟离靖收回手,哑着嗓音搂紧她,闻着她清幽的香气,喉结难耐的上下滑动。 师琳正觉得没脸见人呢,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里,当真没动。 过了一会儿,他平复了身心的躁动,抱着她翻了半个身位,回归最初相对而拥的姿势。 “夜深了,睡吧。”钟离靖故作镇定地顺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师琳乖乖闭上眼睛,累了一天,一刻钟后成功入眠。 钟离靖轻手轻脚起身,取下架子上的两身衣物,用内力烘干,小心翼翼盖在她身上,然后翻身背对她,毫无睡意地看着外面的雨势,心中默默下了决定。 还是尽快成婚吧。 再忍下去早晚会变成禽兽。
第42章 掉马进行时42 师琳闻着烤肉的香气醒来。 外面天光大亮, 雨已经停了,但并未放晴,薄薄的积雨云覆盖住此方天幕, 随时都会再来一场骤雨。 钟离靖背对着她,在旺盛的篝火前烤一大早新打的肥美兔子, 旁边摆着以前藏在寺里的调料,不时熟练地翻转、刷油、撒香料,架子上的兔肉滋啦冒油,香气四溢。 师琳和他打了声招呼,麻利地穿好不知何时披在身上充当被子御寒的外衣,坐到他身边,跟他汇报在隐门的所见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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